第6章 妖言惑众

贾政背着双手，带着困惑的表情走进院子里。

院子里的人见到贾政，都齐齐叫了一声“老爷”。

贾政劈头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来的路上，我遇到冷子兴和程日兴，他们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仿佛见了鬼似的？”

平儿赶紧说道：“老爷，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

贾政说着，看到贾琏远远的站在墙根处，又说道：“琏二爷，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这大白天的，你光着上身又是做什么？还不把衣服穿上，成何体统？”

贾琏赶紧把衣服穿上，哭丧着脸说道：“老爷，救救侄儿，快救救侄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倒底出了什么事？快近前说话！”

贾琏不敢走近，苦着脸说道：“老爷，我和昭儿去外地收债回来，不知道为什么这浑身上下就出现了许多红疹！刚才，三爷说，我们是得了天花的缘故，吓得侄儿魂都没了！”

“什么，天花！”

贾政吓了一大跳，“是谁说你们得了天花？”

“是三爷，环三爷！”

“这个孽障，他在哪？”贾政听了，气不打一处来。

因为贾环站在平儿身后，他一时间没有看见。

此时，贾环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原状，赶紧从平儿身后闪出来，说道：“我在这里！”

“你个孽障，你站在平儿后面做什么？你根本都不懂医术，在这里胡说八道，妖言惑众！琏二爷，你们也真是的，他是什么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信口胡说，你们还信了？”

平儿说道：“老爷，刚才二爷他们回来，大家都看到他们脸上出了红疹，三爷就说，他们得了天花，让我们不要靠近他俩。

我们自然不信，结果，三爷又说，要是不信，就让二爷和昭儿把衣服脱了，他们身上也有红疹。

结果，他们二人脱了衣服，果然全身都是红疹，这才把大家给吓坏了！”

贾政听了，嗤之以鼻，“你们真是没主见！他们脸上出现红疹，肯定是得了什么皮肤病，那大概率身上也是会出疹的，你们这点经验都没有？他两三句话，就把你们给唬住了？”

贾琏说道：“老爷，说来也巧了。我们前去讨债的那个牛角村，这两天死了好几个人。三爷就说，我们是在那里被传染的，还说，他以前遇到一个医术高人，传授了他医术，所以，所以我们基本上就信了。”

“琏二爷，你走南闯北，见识不少，怎么就轻信了贾环的话？村子里死人，那不是常有的事吗？就算两天内死了几个，又有什么稀罕的？

这天花虽然可怕，那却是极少发生的，怎么这么巧，那村子里就出现了天花？

你们真是幼稚！幼稚！”

这番话说得贾琏满脸通红，他冲着贾环怒目而视，“三爷，你居然如此作弄我，差点把我给吓死了！你是趁机占平儿的便宜是吧？”

平儿听了，也觉得是贾环在占自己便宜，毕竟，她已经感觉到了刚才身后的异常，她是一个过来人，自然明白贾环刚才身体已经冲动了。

“三爷，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这样对我？”平儿也是没好气的说道。

贾环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个牛角村应该爆发了天花，琏二爷和昭儿已经被传染了。如果不处置妥当，整个贾府都会遭殃！

要是他们二人在回来的途中，还接触了其它人，恐怕整个京城都会受到牵连！此事滋事体大，万万不可轻视！”

“一派胡言乱语！”

贾政勃然大怒，“你这个不肖子，是不是因为我把你撵出去，你就心怀愤恨，编出这样的弥天大谎，想把贾府闹个鸡犬不宁？”

“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就是你想祸害贾府！来人，把他们娘俩给我撵出去！”

平儿这时说道：“老爷息怒，姑且不说二爷是不是得了天花，但他和昭儿的确身体出了问题，要不，先请个大夫来诊断一下，以正视听？”

“对啊，老爷，赶紧找个大夫给我和昭儿看看，我们倒底染了什么病？”

贾琏附和道。

“来人，快去请个大夫来！”贾政喝道。

“是，老爷！”一个下人赶紧跑了出去。

贾政指着贾环说道：“你个孽障，还不给我滚！我看见你就心烦！”

赵姨娘吓慌了，赶紧说道：“环儿，我们回房收拾去，赶紧离开，免得老爷生气。”

贾环说道：“平姐姐，琏二爷和昭儿一定要隔离居住，他们用过的餐具要用沸水消毒，使用过的东西要焚烧掩埋，就是送饭的人也不要和他们直接接触——”

“混账东西，你还有完没完，再不走，我揭了你的皮！”贾政怒道。

“我的儿，赶紧走！”

赵姨娘上前几步，拉住贾环，就往院外走去，吉祥则是跟在后面。

贾环甩开赵姨娘的手，走了几步，把那幅画捡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平姐姐，一定要记住啊！”出了院子，贾环还吼了一声。

“这个孽障，真是气死我了！”

贾政现在明白，为什么刚才冷子兴和程日兴那么慌张，肯定是被吓着了。

然后，他才想起，来这里的目的，就问道：“琏二爷，你们这次讨债，成了没有？”

贾琏说道：“我们去晚了，那欠债的半个月前已经搬离了村子，我们没有找着人。”

贾政叹了口气，看着满地的画，问道：“这又是做什么？”

平儿说道：“为了维持家用，我只好把家里那些画整理出来卖掉。”

“我们贾家都到了这副田地了吗？”贾政颓丧不已。

平儿说道：“老爷，府里的人经过几次裁剪之后，还有不到二百人，可就是这二百人，这开销也是捉襟见肘。一大家子人，都是在用钱，却没有赚钱的，这样下去，根本维持不了多久了。”

“唉，我贾政真是愧对列祖列宗啊！生了三个儿子，一个早亡，两个是不肖子，就看我那孙子成不成器了！”

贾琏说道：“老爷放心，今年秋闱，贾兰一定会中举的，届时，贾家就能重新崛起了！”

“但愿吧！”

贾政吁了口气，“就怕我们挺不了那么久，这贾家就散了！”

平儿说道：“老爷，宝二爷成婚之后，也转了性子，他现在不是跟着宝二奶奶学做经济吗，以后肯定能赚大钱。”

“唉，本指望他能博个功名，现在也只有这样了。你赶紧派人把冷子兴请回来，让他把这些画收了吧！”

“是，老爷！”

过了一会儿，下人把大夫请来了。

大家一看，是个半老头子，还穿着一身道袍。

贾政问道：“你不是那个天齐庙的王一贴吗？”

那道士一拱手，“老爷好记性！老道许久没来府上走动了，今天正打算拜访，在半路上就遇到贵府的下人，说琏二爷病了。”

贾政一咧嘴，“你这个道士还会看病？”

王一贴哈哈一笑，“自古道医不分家，我自然会看病了，以前贵府的那个宝哥儿，还找我要过药方子呢！”

贾政点点头，“既然如此，想必有些医术，那就麻烦你帮我看看我这侄儿和他的下人得了什么病！”

说完，他招呼贾琏和昭儿走过来。

以前，贾府有人生病，都是请太医院的王太医，但王太医后来年纪大了，辞官归乡，离开了京城。

之后，又出现一个胡君荣，但胡君荣胡乱下药，医死了尤二姐，跑路了。

其间，还有一个叫张士友的医生，但他只是来京城为儿子捐官，忙完之后也离开了京城。

所以，现在贾府请大夫，只能随便找了。

平儿说道：“老爷，你还是离二爷他们远点！”

贾政哼道：“我才不信那逆子的鬼话！”

嘴上这么说，他身子还是往后缩了缩。

那胡一贴走到贾琏和昭儿跟前，看到他们脸上布满红疹，有些渗人，嘴里却是说道：“二位放心，我胡一贴自创了许多膏药，包治百病，没有我膏药治不好的病。”

“二位说说，这红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们之前接触过什么没有？”

贾琏说道：“我们三日前去了大兴县，出门时还好好的，我们在大兴县下面的一个村子待了一晚上，今天回来，这脸上身上就莫名的出现了这些红疹，其间，我们也没有吃什么特别的食物。”

“那除了红疹，还有其它的症状没有？”

贾琏说道：“感觉有些疲累！”

昭儿说道：“我的头现在还有点痛！”

胡一贴哈哈一笑，“没事，没事，我现在明白了。这天热干躁，二位又出了远门，可能是有些水土不服，引起皮肤病变，所以，出了红疹！”

“二位在家里好好休息，稍后，我送来几副膏药，你们贴在身上，用不了三五天，就能痊愈！”

贾琏一听，大喜，拱手说道：“谢过大夫！”

昭儿说道：“三爷真是差点吓死我们了！我们也是糊涂，怎么就信了他的鬼话？还是老爷英明！”

其它人听了，也都松了一口气。

于是，平儿派人跟着王一贴去拿药。

就算不是天花，有些病也是可以传人的，所以，平儿还是多了个心眼，让人安排两间空屋，把贾琏和昭儿安置在里面，其它人不能接近他们。

随后，冷子兴又被请了回来，听说只是一般的皮肤病，也骂贾环危言耸听，不是个东西。

而这个时候，贾环和赵姨嫌收拾了一些日常衣服，生活用品，带着五个下人离开贾府，去了那个当铺。

走在路上，贾环终究是担心京城会爆发天花，于是，让赵姨娘先去，自己要去顺天府报个信。

赵姨娘拗他不过，只好让他带着下人周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