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茶馆

旧车站很好找，但是师伯的茶馆却是让我一顿好找。

我以为，这茶馆，就算没有大酒店那种金漆招牌，好歹也有一个正正经经的招牌。

可是，我在旧车站一带转了好几遍，都没有看见师伯的茶馆。

最后，还是找人打听了一下，才找到了那间茶馆。

这间茶馆混在两边已经荒废的店面中间，隐藏得很好，以致我在门口路过了几遍，硬是没有发现。

门面比师伯住的地方还是破烂，我很认真地检查了一边，才从已经褪色的招牌上看见茶馆二字，至于茶馆的名字，已经完全认不出了。

店里的空间很小，稀稀疏疏地胡乱摆着几张方桌，倒也不拥挤。

桌椅很破旧，坐下去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翻看了一下桌上的茶壶和杯子，没有任何一个是完整的，都有大大小小的缺口。

整个茶馆，由内之外，风格很协调。

一个字：破！

但出乎我的意料，茶馆有茶客。

黄三爷就是其中一个老客户。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手脚都不利索了，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另外一只的视力也不好，独居，没人供养，只是靠着自己到夜宵的摊位上捡些酒瓶易拉罐卖点小钱度日。

他一直都是茶馆的第一个客人，每次我一打开门，他就会拄着拐杖缓缓地走进来。

时间拿捏得很准，雷打不动。

今天，是我到了茶馆的第七天。

但是，当我打开门后却没有如往常一般见到黄三爷，正当我以为他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他拄着拐杖从昏暗的灯光下走来。

他走得比以往慢，甚至还有一点哆嗦。

黄三爷就呵呵一笑，“老规矩吧。”

我应诺了一声，端上茶，给黄三爷倒了一杯，端着茶杯放到他的手心。

黄三爷双手握着茶，似乎需要用茶杯传来的温暖驱赶去身上的寒意一般，叙旧，才慢慢地抿了一口茶，表情恢复了以往的谈定，呵呵一笑。

“老规矩，讲个故事抵一半茶钱吧。以往，讲的故事都是听来的，倒是占了便宜。今晚，我就讲个自己亲历的故事吧。”

“不过，我就怕你听了不信。”

我笑了笑。

黄三爷笑吟吟地抬头，用浑浊无光的双眼望着我，呵呵直笑，随即他收敛了笑容，低着头，像是在回忆，久久不说话。

“那时候，我十七岁，那是我第一次坐船，也是我最后一次坐船。”

当时，黄三爷去舅舅家，坐渡轮的话也就五十来里水路。

他坐的是那种敞蓬的木船，一共坐了十个人。

船家约莫五十多岁，一身黝黑，身子骨结实，据说他从懂事开始就跟随着他爷爷在渡轮上过，在渡轮上过了大半辈子了，在这条水路上很有名，很多坐渡船的人都特意找他。

黄三爷第一次坐船，有点紧张。

他张望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身边坐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脸色铁青，双手还在颤抖着。

黄三爷正想开口与小姑娘说话，船却是突然停住了，就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穿上的人都没有准备，顿时摔得人仰马翻，叫骂连天。

同时，响起一声噗通的声音，然后，就有人惊叫起来。

船家掉进水里了。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惊醒了所有人，船桨从水里抛出来，重重地落在了船头，然后，伴随着一声哗啦的声音，船家也从水里钻出来，翻身回到船上。

众人一看船家回来了，顿时心安了不少！连忙探身看向船家，七嘴八舌地询问了起来。

船家没有理会他们，抓起船头的烟袋，就开始点火，由于他全身湿漉漉的，一手拿上去，火柴一下子就湿了，所以，他打了很久火，都没有将烟袋点着。

这时候，虽然是大早上了，但是河里的水还是很冷，大家也就道船家是被凉到了。

但是，黄三爷却发现船家在颤抖着，似乎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

“我们的船遇到了水老爷了！”

这是船家首次说话。

所谓的水老爷，就是水里的浮尸。

“船下有个水老爷，直挺挺的，正好抱住了我们的船！”

尸抱船！

听见船家的话，黄三爷的顿时感到手脚发冷，脸色也是变得煞白。

船客们多多少少都知道水老爷的传说，顿时慌了。

一个中年妇女带着哭腔。

“那怎么办？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我不能死！”

其他人也是惶恐地扯着船家哭喊着，向船家求饶求情，俨然将船家当成了救星，甚至说，将船家当成是水老爷了！

“怎么办？”

船客们慌张了！

一个年轻的男子甚至哭泣了起来。

黄三爷本来也是惶恐得想哭了，但是，此时，却是冒起了一丝勇气，他伸手握住了小姑娘的手，轻声道，“没事的，我们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

他是安慰着小姑娘，也是安慰着自己。

小姑娘的手很谅，冷冰冷冰的。

小姑娘看向黄三爷，点了点头。

此时，船晃动了一下！

船家的脸上露出了狠色，“水老爷肯定是想要一个媳妇了！”

“我已经是残花败柳了，水老爷会嫌弃的，那个小姑娘，一定还是黄花闺女，水老爷一定会喜欢，一定会放了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