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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回忆最温柔也最凶猛

第三章 回忆最温柔也最凶猛

书名:你的青梅,谁的竹马作者名:夏桐本章字数:9908更新时间:2023-12-27 20:33:43

我以为时间是一切的解药,只要分别的时间够长,我就终究有一天会把你忘掉。可是,回忆是最温柔也最凶猛的绑匪,我却甘心当它的囚犯。

01

联谊会之后,林寻远有两个星期都没有再联系姜若歌,当然,姜若歌也没有主动联系他。

他有时候会对着手机屏幕发好一会儿的呆,但每一次等到的都是闲杂人等的短信和电话。他不厌其烦地挂电话、删短信。

其实他是个没有耐心和别人相处的人,所以别人和他相处也同样需要极大的耐心。拥有这么强大毅力的人其实并不多见,姜若歌却是其中一个。她就像是块橡皮泥,别人怎么捏怎么成形。

但是这一次,从联谊会那天到现在,姜若歌连一条短信都没有发给他。

想了很久,他还是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带着一贯不容反驳的命令口吻:“帮我去买陈奕迅的CD。”

他等了足足十分钟,才有一条短信慢悠悠地传递到他的信箱里。姜若歌回复:“我在图书馆赶论文,没空。”

姜若歌的确是在拿命赶论文,她学的是日语,这个学期有门日本民族文化的课程,老师要求写一万五千字的论文,质量标准参考毕业论文,到时候就看论文的优劣计成绩。如果她觉得不好的,就直接给不及格,如果重写还不行,就只有重修。

虽说姜若歌写作文是一把好手,但说到写论文,她真的不擅长。论文需要引经据典,参考资料非常多,姜若歌几乎把自己埋进了书海里。她趴在桌面上一边翻着各种书籍,一边头痛得恨不得把眼前的书都烧掉。

林寻远发来短信的时候,她正在焦躁中,随便回了一句给他就继续奋斗。好不容易熬到下午,终于快要收尾了,已经连续奋战几晚的她打算趴在桌子上先睡一觉养精蓄锐再起来继续奋斗。

林寻远看到姜若歌回给他的短信之后就去了Z大,然后直奔图书馆,姜若歌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到Z大图书馆后,林寻远站在走廊上透过窗户搜寻了好一阵才找到姜若歌。她安静地伏在桌面上,脑袋周围堆满了各种专业书籍。橘色的阳光倾泻下来,恰好洒落在她的侧脸上,仿佛有了天使的光芒。

林寻远看着她熟睡的模样,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嘴角漾开一抹笑意,回短信的时候还那么义正词严地说自己要赶论文,结果却在睡觉。

他走过去,推了推她的脑袋:“喂……”

姜若歌睡得迷迷糊糊的,一把拨开他的手:“别闹,我再多睡十分钟,就十分钟。”

林寻远看到她双眉都拧在一起了,眼睛闭得紧紧的,一副几天几夜没睡觉的样子。他淡淡地叹了口气,抽回了放在她脑袋上的手,放弃了弄醒她的念头。林寻远轻轻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随手拿过她放在桌上的论文和书翻阅。

图书馆借来的书还稍微干净整洁一点,她自己的书已经画满了各种颜色的线,还有形式多样的备注和摘抄,看起来真的是努力到了疯狂的地步。

看着看着,林寻远的注意力就没法集中了,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姜若歌,她的脸有一半被掩在长发后,只露出一双紧闭着的眼睛和并不太玲珑的鼻子。他记得,她从幼儿园到小学一直都留着利落的短发,有的时候看起来像个小男生。

但是她的性子特别软,特别容易哭,也特别好欺负。

上幼儿园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和人交朋友,对谁感兴趣第一个表达方式就是欺负。那时候姜若歌是班里最爱哭的女孩子,小伙伴被割破手指流血了她第一个哭,老师说小美人鱼变成泡沫的时候她也哭,就连把别的女生的裙子弄脏了也是她先哭。

林寻远之所以会注意到姜若歌,是因为一场小意外。那天他在家里玩轮滑的时候摔伤了,脚上绑着纱布去学校上课,周围的小男生、小女生对他都是一脸崇拜。

只有她盯着他脚上的纱布,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很疼吧?流血了吗?”

“当然流血了,还缝了五针呢。”他显得得意扬扬。对于那个年纪的男孩来说,身上的伤口简直就像是军功章一样令人骄傲。

也不知道她当时脑海里浮现出的到底是怎样一幅画面,只见她一吸鼻子,哇的一声就哭了。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小寻远显然有些不知所措:“烦死了,别哭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可是,这么痛你为什么不哭啊?”

“因为我是男子汉。”

“男子汉为什么就不能哭?”

“你真的很烦!”

“所以我替你哭啊……”

一下子,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姜若歌,你不会知道,我注意到你比你注意到我还要早得多。

02

就这么一边想一边看,不知不觉他已经把姜若歌的论文看完了,他还在一些地方做了批注。虽然姜若歌肯定会怀疑他批注的这些东西的准确性,但是这些年他进步最多的地方或许就是他的学业。

不管姜若歌信不信,他从高中开始就已经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了。当时他们上了不同的学校,姜若歌总是小心翼翼的,对他的事情从来都不多过问,所以其实她错过了他很多的变化和成长。

太阳西下,暮色渐深。林寻远准备把论文放回去,就在这时,一直趴在桌上“昏迷不醒”的某人突然好像诈尸一样从梦里惊醒过来,一睁开眼,就看见林寻远坐在她身边。

她似乎不太敢相信,揉了揉眼睛,再确定一遍,果真是他没错。于是,她的眼神变得惊恐起来:“林寻远,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她的反应,林寻远的心被狠狠扯了一下,幽暗深邃的眼底闪过一抹失落,他淡淡地答道:“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姜若歌噎住了,他一出现就准没好事,她怎么可能会想他出现?她眼尖地瞥到林寻远手里拿着自己的论文,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林寻远,你拿我论文干什么?那篇论文很重要,求你别拿来开玩笑行不行?”

林寻远的眼睛却眯了起来,嘴角扬起一抹挑衅的笑,他把论文拿在手里晃了晃,故意朝窗外望了一眼:“你们图书馆的这个方向下面是湖吧,如果我把论文从这里扔出去……”

“林寻远!”姜若歌快疯掉了,她奋不顾身地扑过去抢自己的劳动成果。

而林寻远十分轻巧地左躲右闪,借助身高优势就是不让她拿到。他有点恼火了,为什么她见到他想的第一件事就是他是来搞破坏的?在她眼里他就那么不堪吗?

姜若歌急疯了,不断跳起来去抢,并且拉住了林寻远的衣袖,力图让论文回归自己的怀抱。

可是没想到,图书馆老师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用一种惊诧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们两个:“你们在干什么?”

从某个角度来看,他们两个现在的姿势像是一对打情骂俏的小情侣。姜若歌有点尴尬地想要收手,却发现林寻远此刻正放松了警惕把手放了下来,她终于逮到机会,也不管有老师在场,立马扑过去抢。

林寻远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突然地扑过来,手下意识地扬起,被她一把拍中,手一松,就看到论文滑过一道抛物线从窗口飞了出去,然后哗啦啦地随风飘进了湖里。

看到自己没日没夜赶出来的劳动成果就这么被毁了,姜若歌愣在原地,欲哭无泪。

此时,林寻远也愣在原地。很明显,他也没想到论文真的会掉下去。他内心十分不安,一时间却也找不到什么词来道歉或是安慰。

姜若歌回过头来看林寻远的时候,眼眶已经红了,眸子里噙满了泪水,却仍旧不服输地挤出笑容:“现在你满意了吗?痛快了吗?”

她的笑靥刺痛了他的黑眸,林寻远很想解释,说他根本不是故意的,他本来是想帮她完成作业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但是,他似乎从来都不善于示弱讨好,更不善于在姜若歌面前示弱讨好。

于是,他只是冷冷地看了姜若歌一眼:“再写一份不就好了,反正你也已经写过一份了,再写一遍又会怎么样?”

姜若歌气得发抖,握紧了拳头,愤怒的目光在林寻远身上停驻良久,却终究没有说话。

姜若歌开始收拾书包,把东西一股脑地塞进书包里,然后背上书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图书馆。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林寻远每次都要这样对待她?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明明帮他做了很多事情,为什么他还是要这样整蛊她、折磨她?

他真的是上天派来惩罚她的恶魔吧,又或许她上辈子欠他太多。

林寻远眼睁睁看着姜若歌离开,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图书馆老师也看着他,目光扫了一眼桌上姜若歌没有拿走的书:“喂,这些你要帮她还掉吗?”

林寻远也朝桌面看了一眼,微微拧了拧眉:“先不还了。”

然后他就在图书馆老师的目光中,把那些书都收拾起来,一把抱在怀里,走出了图书馆。

出了图书馆之后,姜若歌忽然恍惚起来,连走路都像在飘。

为了那篇论文,姜若歌整整忙了一个星期,几乎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那门课程的老师非常严格,给她留下不好印象的学生都不会有好下场,而她又刚好是姜若歌毕业时论文答辩的老师之一。

现在离交论文的时间只剩下三天,就算是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写不出来啊。

可是,让姜若歌最难过的或许不是论文没有了,也不是可能会得罪老师,而是因为林寻远。为什么林寻远可以对他的那些可能过不了几天就会分手的女朋友有求必应,却唯独对她如此刻薄?

明明都说了那篇论文对她很重要,非常重要,可他居然还是拿来当儿戏。或许在他心里,她是不重要的,所以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不重要的。不管她是愤怒还是悲伤,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可以观赏的乐趣吧。

明明很早之前就知道他是这个样子了,可不知为何,此刻的姜若歌心里还是抑制不住地难受。

03

记得以前,林寻远为了隔壁班的某个女生而跟姜若歌绝交。仅仅是因为那个女生曾经在某次作文比赛里输给姜若歌过,所以看姜若歌不顺眼,更看不顺眼她总是黏着林寻远。

结果林寻远还真的同意了绝交的要求,甚至换了座位,还把送给姜若歌的书全部收回以表诚意。

那一次是姜若歌伤得最重的一次,她回家后就躲进被子哭了一整晚。姜爸爸姜妈妈怎么问,她都不说原因。姜若歌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林寻远了,他就是个浑蛋,他甚至从来都没有把她当朋友看!居然因为一个认识不到几个月的女生就和她绝交了,他们之间那么多年的交情对他来说真的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和林寻远绝交的那段时间,姜若歌几乎都不怎么说话,从班里的迷糊虫、开心果直接变成了透明人,成绩也一落千丈。

当然,林寻远和隔壁班的女生也没能维持多久,还不到一个月吧。

很快,林寻远就把姜若歌的新同桌赶走了,还抽出抽屉里的书包丢给人家,毫不犹豫地坐下。

旁边的人都惊诧地看着他,他却只是闲闲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哈:“之前绝交不就是为了演戏吗?现在当然得和好了。”

姜若歌并没有理他,低着头继续背古诗,当他不存在。

“喂,小气鬼,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林寻远碰了碰她,难得把姿态放低了。

可姜若歌看都不看他一眼,拿着语文书站起身来,直接走出教室进了女厕所。

这一幕让周围的人都看傻眼了。

林寻远的脸色很不好看,怒火在他的眼睛里一跳一跳的,最后,他一脚踹中了别人的桌子,“哐”的一声,吓得桌子的主人直发抖。

林寻远把收回的小说原封不动地送回来了,堆满了她的桌子。有人赌她会把书扔掉跟林寻远示威,但是她没有。

她把所有书都贴上半价的标签,然后在班级里出售。

不少女生都过来挑书,因为是半价,所以销路不错。

但是林寻远在旁边看着看着,最后终于沉不住气了,把所有书都扫翻在地:“看你们谁敢买!”

姜若歌把地上的书捡起来,全都堆到林寻远那一半桌面上,然后把卖书所得的钱也放在书上面:“你爱给谁给谁,我不稀罕。”

“姜若歌,你不要太过分!”

“林寻远!谁过分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又不是狗,你说绝交就绝交,你说和好就和好!”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刚好想养只狗……你和什么品种的狗比较像呢……”林寻远的思维跳跃速度之快实在让人无语,“嗯,哈士奇,我去养只哈士奇。”

当时的姜若歌并不知道什么狗叫哈士奇,后来当她得知哈士奇就是那种和狼长得很像却有一双无药可救的八字眉的时候,她才明白当初林寻远不仅羞辱她是狗,还羞辱她很蠢。

“你才是狗!”姜若歌怒了,扔出这四个字之后就坐下不说话了。

第二天,她跟老师说,无论如何都坚决不和林寻远做同桌了。老师也把林寻远叫到办公室严厉训斥了他私自换座位、欺压同学等恶劣行为,还打电话跟他爸妈聊了两句。

林寻远这才安分下来,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姜若歌可爱的女同桌又回来了。

当然,林寻远可没这么容易就学乖,没过两天,他又神秘兮兮地抱着书包来找姜若歌,坐到她旁边,然后把书包拉开一条缝:“喂,小气鬼,我给你看样东西。”

姜若歌没搭理他,直到被一声清脆的狗叫声惊出一身冷汗,她才回过头去,然后就看到一只灰白相间的小狗扒着书包的拉链往外探头探脑。

她惊呆了,她真的没想到林寻远居然会把狗带到学校来。

林寻远却兀自逗着小哈士奇玩,还掏出火腿肠喂给它吃:“喏,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姜若歌,我觉得这名字真好。”

还没等姜若歌做出反应,班主任就出现了,额角若隐若现的青筋让人不寒而栗:“林寻远,你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你当学校是什么地方?动物园吗?你带狗来学校到底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姜若歌默默地回过头去背自己的书,意图非常明显——不关她的事。

林寻远却已经学会了栽赃嫁祸的本领,他故意拔高了声音:“老师,是姜若歌带的狗,她借了我的书包放狗。”

姜若歌回过头来,眼睛里几乎可以射出飞刀了。

林寻远倒是一脸坦然。

老师看了一眼姜若歌:“是你带的?”

“不是!”姜若歌立马一口否定。

“老师,她撒谎!就是她的狗!”

“不用说了,你们俩都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于是,两人一狗跟着班主任去了办公室。当老师了解到哈士奇这种狗,幼犬也很贵的时候,帮出生在普通工薪家庭的姜若歌洗清了嫌疑,“罪魁祸首”自然而然被冠到林寻远身上。

林寻远的家长被叫来了,这一次来的是林妈妈。林妈妈来了也不急不怒,先跟老师道歉,再跟姜若歌道歉,然后看了一眼在地上乱跑的“姜若歌”,优雅地挑了挑眉:“老师,你放心,回去我就把它送人。”

林寻远奋起反抗:“不行,不能送人,我就要养狗。”

身为小霸王母亲的林妈妈也不是吃素的,只见她目光略微一斜,透出一抹锋芒:“那就送去狗肉店。”

林寻远一下子安分了。

姜若歌站在办公室里,只觉得一阵接一阵的寒意往身上袭来。

出办公室的时候,林妈妈拉着林寻远的手,紧接着瞟了一眼旁边的姜若歌,然后沉声说道:“说了多少遍了,叫你不要跟这些没人教养的孩子玩,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姜若歌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感觉好像芒刺在背,扎得她生疼。沉默片刻,她从喉咙里发出一点细微的声音:“阿姨,我不是没人教养的小孩。”

林妈妈似乎听到了,也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她:“你说什么?”

姜若歌的声音又大了些:“我说,我有爸妈,我有人教!”

委屈的泪水顷刻间涌了上来,声音也跟着发颤,姜若歌最后留下一句:“林寻远,我讨厌你!”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04

夜晚的风已经变得有些冷了,刮在身上,心里也一阵一阵地发凉。从回忆里抽回思绪的时候,姜若歌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哭了,林寻远对她的戏弄和林妈妈的话好像一直就这么深深刻在她脑海里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抹掉。

掉进回忆里的姜若歌想到了宋蓝嫣,记得她们是在中学毕业考的时候第一次见面的。当时姜若歌非常不合时宜地来了月经,肚子疼得厉害,她根本无法正常发挥。让她没想到的是,语文考试结束之后,林寻远在楼道里塞给她一盒止痛药。

姜若歌真的没想到林寻远一个大男生会去买这种东西……而且是为她买的。有那么一瞬间,哪怕肚子疼得让姜若歌龇牙咧嘴,她也感到心里暖暖的。

但是马上她就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和她一样脸色惨白、没有精神的宋蓝嫣出现在她眼前。即使面色不佳,也不影响她的漂亮,墨色的长直发散落在她的肩上,明亮的眸子散发着璀璨的光芒,皮肤细腻得好像剥了壳的鸡蛋,嘴也生得玲珑小巧,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的美人。

“林寻远,我让你帮我买的东西你买了吗?”宋蓝嫣对待林寻远的语气就像是主人对待仆人。姜若歌是第一次知道居然有女生敢用这种态度跟林寻远说话。

林寻远脸色不大好地瞥了她一眼,然后从书包里拿出另一盒止痛药递给她:“宋蓝嫣,下次这种东西能不能自己去买?”

“不行……我痛经都痛成这样了,哪还有力气去买。”宋蓝嫣拿着小盒子,捂住肚子,但表情看起来还是很犟的样子。

“那你就不能找个女的?”似乎想到某个尴尬的场景,林寻远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起来。但是,他对宋蓝嫣的态度比对其他女孩子好太多了,他对别的女生是有求必应,但仅限于金钱资助,似乎从未这般放下身段过。

只有宋蓝嫣是特别的。

宋蓝嫣把小盒子收进书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跟我妈吵架了。而我周围的女生几乎都不理我,我有可能让她们去买这种东西吗?所以当然只有靠你了。做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不等林寻远开口,她就一把拽住他的衣袖,说道:“走吧走吧,我饿了,今天特许你请我吃饭。”

“‘特许’?你自我感觉还能再良好一点吗?”林寻远气结。

两个人一来一往,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原本站在一旁的姜若歌不知道什么时候悄声无息地走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楼道。

在宋蓝嫣出现之前,姜若歌还抱有一丝希望,以为自己才是特别的那一个,毕竟她在林寻远身边那么多年了。可是宋蓝嫣出现之后,她才明白所有一切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宋蓝嫣不止美丽,而且特别。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大概只有宋蓝嫣才能降住林寻远这个小霸王,而她才是应该站在林寻远身边的那个人。

姜若歌不明白,为什么那些聪明漂亮的女孩子总是有人喜欢,而她却要花上几倍的时间,付出无数倍的努力,才能踉踉跄跄地跟在自己喜欢的人后面,得到一个小跟班的位置。

想到这里,她瘫软般在路灯旁蹲了下来,没骨气地哭了起来。她似乎已经很久不曾这样哭过,像小时候一样,完全不顾周遭的目光。

陈尧打完篮球回来的时候,在半路上撞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姜若歌身上只穿着T恤和牛仔短裤,抽泣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单薄。她一边哭,肩膀一边随着哭泣的频率抽动着,泪好像决堤了一样,怎么都停不下来。

其实认识姜若歌以来,陈尧一直都觉得她是个软绵绵的姑娘,但是有时候又有点倔强,大部分时候是笑着的。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这样哭,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女生在没喝醉的情况下蹲在路边哭得这么伤心。

他在不远处站着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觉得有点良心不安,便朝她走了过去,然后在她身边蹲了下来,把刚才球队经理给他的面巾纸递到她面前:“姜若歌,你还好吗?”

姜若歌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接过纸巾,然后挣扎着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拼命吸气想要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但是声音仍然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没事,我,我只是突然……有点想哭而已……”

陈尧瞥了她一眼,仍旧是一脸的狐疑:“你确定?”

姜若歌点了点头,呼吸还是不平稳,却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来:“我真的没事,谢谢你的纸巾。我还有事,先走了。”

陈尧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姜若歌已经一路小跑逃出了他的视线,隐没在远处的黑暗里。能让她哭得这么厉害的人,只有林寻远吧。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他有点不爽。其实陈尧之所以最初会有意接近姜若歌,只不过是看林寻远不顺眼,他看得出林寻远对她很特别,于是想要借姜若歌刺激刺激他。

可今晚,当陈尧看到姜若歌哭得那么伤心,他竟不禁内疚起来,甚至觉得自己之前的心态很糟糕、很恶劣,他觉得自己很可笑,这样的他跟林寻远比起来又有什么两样?

05

第二天,姜若歌只能继续去图书馆自习室跟论文较劲,等到了自习室她才忽然想起来,昨天她借阅的书还放在桌上忘记拿走了,而此时那个位子上已经空空如也了。她连忙去咨询图书馆老师,老师说昨天那个男孩子把书带走了,但是一大早又来把书还了。

姜若歌虽然有点疑惑,但是时间紧迫,不容许她去考虑那么多了。她重新借来资料,然后就一头扎进论文里。

嫌宿舍太吵跑来图书馆温书的陈尧,一进门就眼尖地发现了埋在书堆里奋笔疾书的姜若歌。眼前的姜若歌好像着了魔一样,飞快地翻书摘录、标注,恨不得自己生出三头六臂一样。陈尧微微勾起嘴角,朝她走了过去。

他没有跟她打招呼,只是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姜若歌的论文主题是“日本民族文化的起源与发展”,这个课题陈尧前段时间也在做,不过他的已经完成并获得了老师的好评。虽然主修的是国际商贸,但头脑好使的陈尧还同时辅修了日语。陈尧家的车行生意有一部分是和日本人合作的,为了将来接手生意时更方便跟他们交流,他一进大学便开始修双学位。

看到姜若歌吃力的模样,陈尧有些于心不忍,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姜若歌,需要帮忙吗?”

姜若歌回过头来,看到是陈尧,眼底闪过一抹惊讶。最近好像每次她难堪的时候,他都会出现在她面前。可他明明是经济管理学院的,怎么可能对日本文化有研究?于是她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真的不用?”陈尧随手翻了翻她的书,故意抬高了音量问她,“我记得我写的论文好像被老师放到你们课堂上当范文了呢,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姜若歌听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回过头一脸诧异地看着陈尧:“不要告诉我你就是变态老巫婆嘴里提到的那个天才?”

陈尧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歪头思索了一下:“变态老巫婆?这个外号取得不错,我想想要不要通知一下她本人。”

姜若歌吓得一抖,连忙一把拽住他:“喂,千万不要!如果你告诉她我给她取外号,估计我会被她撕掉一层皮!”

“我看你皮挺厚实的,不怕撕。”陈尧却饶有兴致地一笑,故意逗她。

姜若歌有点发蒙,为什么自己老是说话不经过大脑?

“跟你开个玩笑你就这么紧张。”陈尧笑得有点放肆,“其实我们背地里也给她取了个外号,叫‘更年期母夜叉’。”

姜若歌给他一记白眼:“吓唬我有意思吗?”

陈尧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有啊,我说什么你都信,你已经笨得很稀有了你知道吗?”

姜若歌无语……笨得很稀有这句话,真的是让她无法反驳啊!

陈尧瞥了一眼桌上的稿子,问道:“回归正题吧,你已经写了多少字?”

“一千……”姜若歌苦着一张脸。

“先给我看看……”陈尧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不知道为什么,姜若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犹犹豫豫地把手里的稿子递给陈尧。

陈尧很快就看完了,眉头拧了起来:“除了关键词之外,摘要和引言都不行,内容不明确,没有说服力,看完了都抓不住你这篇论文的重点。”

姜若歌听完,深深地把头埋进了衣领中。

“大纲呢?有没有列大纲……”

“没,没有。”姜若歌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

“没有大纲也想写论文?”陈尧将薄薄的两页纸又拍回她面前,然后一字一顿地宣布,“全部重写!”

姜若歌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真想装死。

好在陈尧也没有拍拍屁股走人,而是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然后开始翻书:“起来,我陪你写。”

姜若歌被他拽起来,非常绝望地听着一个辅修日语专业的人给她辅导她的主修专业,她脑袋里只蹦出四个字——造化弄人。

06

姜若歌和陈尧两个人在图书馆奋斗了整整两天,论文总算是完成了。姜若歌看着眼前已经直奔两万字并且内容丰富饱满、说服力强,又充满了各种新论据的论文,简直深深地被自己折服了……

当然,这很大一部分是陈尧的功劳。

她松了口气,准备好好去食堂吃一顿,顺便请陈尧吃饭犒劳一下他。没想到在图书馆门口等陈尧的时候,林寻远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纸袋。

他看起来有点疲惫,俊秀的脸上淡青色的黑眼圈格外明显。看见姜若歌,他就好像野兽锁定了猎物一样目光一亮,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林寻远把手里的纸袋递到她面前,淡淡地说道:“喂,你的论文,当作补偿好了。和好吧?”

姜若歌心里的怒气还没完全消退,其实她真的不想再见到林寻远了。

想爱他,她不敢。

想恨他,她不能。

就这样一直牵牵扯扯到了现在,她觉得自己真的受够了。姜若歌看到了纸袋里静静躺着的那份论文,她拿出来,字迹清秀干净。翻了几页,她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又把论文扔回了袋子里:“林寻远,我不知道这是你找哪个倒霉蛋帮你写的东西,我不稀罕,我也不想跟你和好了。”

林寻远听完她的话,心被扯得生疼。他站在原地静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从姜若歌手里一把夺过了论文,当着她的面把论文撕了个粉碎。撕完后,林寻远笑了,笑容灿烂得有些刺眼:“姜若歌,你别太拿你自己当回事了,你不稀罕要,我还不稀罕给你。”说罢,林寻远把论文扔进了垃圾桶,走出了姜若歌的视线。

那确实是他亲手写出来的论文,为了赶在交稿截止时间前把论文补给姜若歌,林寻远硬是在寝室里熬了两个通宵。但是在姜若歌面前,他表达不出那么多东西。

她不知道他的字其实可以写得很端正很漂亮,他的书法是林爷爷请来的书法老师教的。可他就是故意写得很丑,故意让她帮他写作业,矫正笔迹。

她不会知道,当初她代笔的那些声情并茂的文章,如今还完好地躺在他家的柜子里,只是被他锁起来了,谁都碰不得。

她不会知道,林妈妈从小给他灌输的思想就是,金钱是第一位的,其他都是次要的。要做王者就不能太在乎一些东西,不然你就会变成它的奴隶,最后反而失去它。林寻远的舅舅就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最后不仅被女人抛弃,还被卷走了所有的钱。

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告诉林寻远,这个世界上金钱才是可靠的。尽管他本能地认为这是错的,但当时的他还太小,找不到足够强大的理由去推翻这样的谬论。

尚未成熟的林寻远开始变得叛逆,飙车、斗殴,似乎这是他唯一能用来反抗林家根深蒂固的价值观念的手段。

他伤害了姜若歌,其实他是害怕,她一旦知道他是喜欢她的,那么他的权威就不在了。他害怕姜若歌会变得不在乎他,甚至有一天,他会变得像他的舅舅一样可怜。于是林寻远希望看到姜若歌因为他而喜怒哀乐,会痛斥他花心。

但是,他无论如何都学不会怎样袒露自己的心声,不管怎么努力,他都没有办法好好地去爱一个人。他的确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有些人甚至说他是天才,但是面对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他永远笨拙得像个蠢蛋。

明明他身边有那么多的人,他却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座孤岛,隔绝了温暖和明亮,全世界只剩下灰暗与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