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对方竟不按套路出牌

学校食堂内充斥着喧闹的说话声，其中还夹杂着餐具叮叮当当碰撞的声音，但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围绕的低气压将一切杂音都屏蔽开。

顾瑶慢条斯理地将一片蔬菜放到嘴巴里咀嚼，动作缓慢沉着，浑身笼罩着一层王者之气，仿佛她嚼的不是蔬菜，而是一块鲜血淋漓的生肉。

白月光这顿饭吃得胆战心惊，她咽了口唾液，垂下头去用余光不时地瞟顾瑶。今天的回锅肉都食不知味，食堂里的人声鼎沸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放在餐盘旁的手机嗡鸣声打断了此刻的沉默，白月光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一下顾瑶。她不动声色地按了拒接，然后迅速打了几句话回复过去。

白月光对着顾瑶的冰山脸挤出一朵灿烂的微笑，说道：“那个，我吃好了，还有事，想先……”

她正想站起来溜之大吉，那边沉默了一个中午的顾瑶，突然把手中叉子用力插在沙拉盘里的一片生菜上。

铁质的叉子戳透菜叶，重重地砸在了铁质的餐盘上，发出刺耳的“叮”的声音。

白月光吓得一抖，她甚至能感受到方圆几桌的喧闹声都跟着静止了几秒。

她不敢再多话，连忙重新坐回座位上，一手筷子一手勺子，恨不得将头埋在已经空盘的餐盘里。顾瑶全程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晚上放学的时候，顾瑶坚持要开车送白月光回家。一整天她对白月光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这冷冽如冬的低气压吓得白月光如履薄冰。她哪里敢对顾瑶说一个“不”字？

看了一整天她的雷公脸，白月光偷瞟身旁开车的顾瑶，想到白天一直没见到孟鑫，只好晚上游戏里见了。

说起孟鑫，她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奇怪。

昨天孟鑫忽然对她表白，其实有些吓到她了。白月光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虽然她很漂亮，追求者也从来不缺。可是她的中学时代是在自己老爹眼皮子底下度过的，试问谁会去老虎屁股上拔毛？教导主任的女儿，长成天仙也是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所以每次白月光收到情书，总是很敬佩这些写情书的人，这跟写生死状有什么区别！

昨天中午，她没有答应孟鑫，可是好像也没有拒绝他。当时不知道哪来那么多人在旁边围观叫好，现场鼓掌欢呼声差点冲昏了白月光的头脑，她只模模糊糊记得，孟鑫的表白一说出口，围观的人仿佛集体帮她回答了问题，然后就是孟鑫激动的脸，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红绿灯的时候，顾瑶斜眼看了看身边副驾驶上陷入沉思的白月光。昨天中午她跑到医院，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林南风。甚至为了找到他，还被好几个保安围堵，以为她是来医闹的。顾瑶就这样拉着还在查房的林南风冲出了医院，然后一路狂踩油门飙到了学校。

到了学校，人围了一圈又一圈，顾瑶163厘米的身高跳起来才勉强能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她看着上空飘着的粉色气球，真恨不得用飞镖一个个全部射下来。身高180厘米的林南风很安静地站在旁边，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胳膊上还搭着一件来不及放下的白大褂。

顾瑶急着问：“林南风！里面发生什么了？这群人真烦，看什么热闹啊，我什么都看不到！”

林南风一脸漠然，神情淡漠地看着人群中心的那两个人。忽然，周围的人开始大喊：“在一起！在一起！”

“姑娘答应啦！”

“就这么定啦！”

不时有些自作主张的声音高喊，然后一群人附和。

顾瑶狼狈地手拎高跟鞋，光着脚在地上跳来跳去，气得忍不住爆粗口。

“你们是不是孟鑫那土鳖请来的水军啊！人家的事儿你们跟着掺和什么劲啊！”

外围几个人嫌恶地回头看了顾瑶一眼，然后继续转过头去呼喊起哄，根本不理她。

顾瑶什么气质风度都不要了，优雅教养什么的先放一边。她挽起袖子叉着腰大骂：“你们群众演员都多少钱一天啊，都给我让开！碍着事，我跟你们没完！”

忽然群众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顾瑶愣了，林南风依旧没什么表情。这是……事成了？

林南风整了整衣袖，看了一眼身旁狼狈的顾瑶，一点不似往日凌厉冷艳，他淡淡得说道：“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能和白月光玩到一起了。”

顾瑶顾不得其他，追问道：“里面什么情况？”

林南风：“校园里的男男女女的普通情况。”

说着，他转身就向校门口走去。

顾瑶在后面追问：“你要去哪？”

林南风头也未回，只挥挥手道：“回医院，翘班一天是要被惩罚的。”

顾瑶无语，看来只有她一个人在着急？她穿起高跟鞋，也昂首阔步地离开了。

到了白月光家楼下，顾瑶非要送她到楼上，看着她进门才肯离开。白月光无奈，只得随她。二人走进楼里，刚好在门口看见纪旭和林南风，他们两人一身运动装。

白月光像往常一样热络地打招呼：“你们吃过饭了吗？要去哪里啊？”

纪旭眉飞色舞说道：“附近新开了一家健身房，听说漂亮姑娘不少，我带上我的僚机前去探探路，见见世面！”说着用肩膀撞了林南风一下。

白月光打趣道：“自己去就算了，还拉着南风，你小心跟美女调情的时候被街坊邻居看到，给你爸爸打小报告！”

纪旭丝毫没有惧意，放心地说道：“远着呢，不会碰到熟人，除了南风没人知道我去了哪里！”

白月光：“南风，我要是你的话，今晚就去找纪叔叔聊天。”

林南风没有接话，只是对纪旭说了句：“走了。”然后就径自走开，纪旭见林南风不等他，便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白月光有些疑惑，今天林南风怎么好像有些不愿搭理她？而顾瑶直接打断了白月光的疑虑：“快走吧，赶紧上楼。”

果然顾瑶一定要亲手把白月光送进家门，确认她没有乱跑才肯离开。

开门的是白颂，他今天放学回家后就换了校服洗了个澡，穿着白母强行买给他的维尼熊造型的睡衣跑来开门。

其实原本他看中的是中年区的浴袍，但在全家人合力阻止的情况下才没得逞，最后白母快如闪电地挑了件卡通睡衣付了钱。没买到成年人睡衣的他，为此还难过了好几天。

白颂以为是白月光回家了，他没精打采地去开门，结果来人令他大吃一惊——顾瑶居然也在。

白颂原地思索三秒，迅速跑回房间。白月光一愣，白颂怎么见了她好像见了瘟神似的？

这时白母走出来，见女儿的好朋友来了，热情地邀请顾瑶留下吃饭。

“顾瑶来啦，你看月光也不提前说一下，我好让她爸爸下楼接你们。”

顾瑶这才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说道：“阿姨，我又不是不认识路，不用麻烦叔叔了。”

白母：“不如直接留下来吃饭吧，阿姨烧几个拿手好菜。”

顾瑶连忙摆手：“不了，家里今天还有事，我一会儿就回去了，改天再来尝阿姨的手艺。”

说着顾瑶正要走，白母连忙嘱咐白月光：“快送送人家。”

白月光刚要张口说话，忽然间从卧室走出来一个人。

是换上了一身儿童西装的白颂，他踩着双小皮鞋，头发也不知涂了多少发胶，油光锃亮的头发整个向后撸过去，脖子上还挂了一条围巾，颇有上海滩周润发的感觉。

他故作潇洒地走到顾瑶和白月光面前，白月光看着他这身装扮，问道：“你不热吗？现在可是夏天，我的弟弟。”

白颂：“我的姐姐，就让我来送这位美丽的小姐姐吧。”

白月光耿直地问道：“你的头发能见风吗？我怕待会灰尘粘在上面不好洗，老妈给你洗头你又要哭天喊地了。”

白颂脸上挂不住，不理白月光，直接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顾瑶犹疑了一下还是跟着出去了。

白颂和顾瑶走后，白月光对白母嘱咐道：“妈，你晚上别忘给弟弟洗头。”

白母认真地点头：“刚好我最近买了一把鞋刷子。”

晚上，白月光登录游戏，才刚上线就收到了孟鑫的消息。正好她想找孟鑫一起去校场练习PK操作，华山之巅的日期越来越近了，全区高手众多，大家都觊觎玄铁大门后的神兽，所以一定要把自己的操作熟练度提上来才行。

金子皿：“月光，你在哪里？”

一线天：“正要去校场，你也一起来吧，华山之巅就快了，我们去PK几回合，练练手感。”

金子皿：“不急，你过来吧，我这边有几个朋友。”

一线天：“是要组队做任务吗？”

金子皿：“没有任务，他们就是想见见你。”

电脑前的白月光皱皱眉，见她做什么？

一线天有些犹豫，回复道：“见我？”

金子皿：“都是些朋友，没来得及参加我们的婚礼，想见见我的新婚侠侣。”

白月光性格里对于社交活动是不太热衷的，平常参加个聚会还是拉着顾瑶一块的，要是面对面的社交活动，她是有点回避的。

一线天发了几个尴尬的笑脸，回复道：“又不是真人，见了不还是一堆数据虚构出来的数据脸？况且我们结婚不是为了华山之巅嘛，不需要这么认真吧？”

孟鑫似乎没有听出白月光话里拒绝的意思，依然热络邀请：“来嘛，当给我个面子。”

白月光见无法推脱，反正见一面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到时候刚好可以拖走孟鑫去校场PK。于是，一线天回复：“好。”

孟鑫忽然补充道：“对了，月光，别忘了把我们的称号带着过来。你知道，男生之间嘛，都有点要面子的。”

白月光并未多想，只好换上了称号“金子皿的娘子”，迅速赶往苏州。

孟鑫站在苏州绣坊的门口等候白月光，白月光赶到后却并没有看到孟鑫的朋友们。

一线天：“你那些朋友呢？”

此时忽然几个穿着布衣的小号玩家围了过来，白月光迅速扫视了一圈，奇怪？怎么都是一级的小号？

孟鑫开口道：“月光，这些就是我的好朋友们。”孟鑫复又向其他人介绍道，“这就是我女朋友，白月光。”

这一行字看得白月光心跳加速，但她心里清楚这并不是心动。她只是没有想到孟鑫居然直呼自己的真名，而且不是称呼侠侣，而是直说女朋友。这多少令白月光心里有些尴尬。

这群一级小号纷纷开口：“嫂子好！”

“嫂子漂亮！”

“这就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啊！”

“久闻大名，孟鑫这家伙艳福不浅啊！”

“可不是嘛，听说嫂子这是初恋？初恋就跟了我们金融系才子了，孟鑫行啊，有你的！”

电脑另一端的白月光愣住了，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且不说语言措辞上轻佻，全部都是一级的小号，一看就是新申请的角色。怪不得孟鑫要来苏州这种“新手城”见面，她还以为孟鑫这种级别不低的玩家，身边朋友也都至少不会低于七十级，没想到都是一群一级的号。

等等，她好像漏了什么？

这群人称自己是校花？还知道孟鑫真实名字，而且还知道他是金融系的？

白月光毫不避讳地问道：“你们也是A大的？”

孟鑫显然有些尴尬了，其他人忽然集体沉默了，他们调侃得太高兴，完全忘记了避讳这些。

白月光没有说什么，她心中已然有些不快。

一线天召唤出她的坐骑汗血宝马，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对着所有人说道：“你们继续叙旧，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挥起马鞭，汗血宝马前蹄离地，仰脖长鸣，鼻孔“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白月光心里幻想的是要潇洒地策马扬鞭，甩给这群人一个冷艳无情的姿态。她范儿都起来了，忽然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个倩影。

倩影上来就破口大骂：“一群臭小子，我在旁边看你们好久了！一看就不是好人！不好好学习，天天在这聚众搞事情！”

幺幺八八挤过来，白月光想好的潇洒女侠戏码破灭，头痛扶额，完蛋了。

幺幺八八：“你们家长都是谁？在哪个系？哪个班级的？嘴巴这么缺乏教育，你们老师知道吗？”

众人一愣，这人是谁？

孟鑫打圆场：“都是熟人，熟人。”

幺幺八八：“臭小子，你还想跟我论资排辈，你排不上！你们几个，都给我写五千字检查报告！我去上门验收！”

白月光已经没脸再看下去，孟鑫和其他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幺幺八八老干部风格的说教像连珠炮一样，于是，孟鑫带着一群一级小号果断飞奔着撤离现场。

幺幺八八看着一群黄毛小子的背影，还不解气地在他们背后放了一道暗器，只可惜城区禁止斗殴模式，暗器没放出去，倒是把采矿的锄头丢了出去……

白月光知道自己死定了，全程不敢多说一句话。幺幺八八发来了私信：“明天跟你谈话！”

白月光翻来覆去地揣摩这简短的几个字里面暗含的情感。

白振华是咬着牙恶狠狠地说的？还是慈爱悲悯地？难道是笑嘻嘻地等着看她的笑话？

想到这里白月光打了个冷战，笑嘻嘻？这绝对不可能！

就在她还在胡思乱想之际，幺幺八八的身影一闪，凭空消失了，白振华下线了。

白月光心里有些打鼓，她也不想再去找孟鑫PK了，于是自己百无聊赖地在游戏上闲逛。

不知不觉她还是绕回到了校场门口，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校场里不乏喜爱PK的玩家常年待在里面，大家可以自行登台切磋。可是白月光的等级在区里算是高手了，很少能找得到可以匹敌的对手。像她这种等级的玩家，如果不约好旗鼓相当的对手一起来，其实是很少有人理会的。虽说PK场上除了血条就无任何损失，可毕竟没人傻到以卵击石。

白月光点击鼠标在校场的人群中穿梭，邀请图标寂静很久了，果然没人愿意搭理她。

正当她要退出之际，忽然邀请图标闪烁起来。白月光好奇地点开，对方是一个101级的男药师，名字还挺古典：高柳乱蝉嘶。

白月光果断点了接受，谁知道对方是不是手滑，好不容易有人陪练，千万不能让他溜了。屏幕转黑，二人被传送进了校场台上。

白月光恍然一惊，这名字有些耳熟……

这不就是幺幺八八的侠侣嘛！

白月光心里千回百转，复杂苦涩交织。巧，真巧！但现在退出也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来一架了，打完就跑！

一线天119级，对方101级，等级悬殊，看上去似乎一线天优势大些，可不知对方装备如何，操作怎样。

开始时白月光是有些轻敌的，她的手指娴熟地敲击键盘，配合着鼠标点击。这个高柳是药师，按理说攻击力不高，应该很好对付才对，可谁知对方的步伐和身法都很灵巧，总是恰到好处地躲开一线天的攻击。

白月光皱了眉头，不自觉地开始认真起来。

药师的法术攻击很高，远攻型角色，加上他自己本身的药品加成状态，白月光砍他的时候总是砍不动，对方的血太厚了，且防御高，这根本就是加强版嘛……

对方在白月光进攻之时，一个闪避，迅速回身丢了个麻沸散。一线天的动作瞬间僵化，好几秒钟都无法动弹，任凭高柳发大招攻击她，眼看血掉了整整半格。

这人不简单，完蛋了，今天要是输了的话那可真是老脸丢尽！

一百级以上的高手如果PK的话，系统会公告胜负结果，到时候全服都知道自己被一个101级的玩家灭掉的事了。还要不要混了！

在一个人面前丢脸好过在全区面前丢脸，一线天头顶的气泡框忽然刷出了整整一片的哭脸。麻沸散效果解除了，白月光绕着校场转圈跑。白衣药师站在原地没再出招，一动也不动。

白月光停下了脚步，不知道这个人在做什么？网断了？一线天又开始绕着白衣药师周围转着圈跑，对方还是一动不动。

忽然，白衣药师的头顶几道光闪过，白月光发现对方的战斗状态加成全部取消了。白衣药师忽然攻击一线天，但只甩出了一个银针暗器。白月光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全副武装进入攻击状态，连续几个大招放出去，白衣药师血条为零，倒地死亡。

伴随着系统的公告声，一线天和高柳乱蝉嘶被传送了出来。众人纷纷围过去，有人惊讶地发现一线天竟然肯和小号PK。

吃瓜群众：“一线天，刚刚战况如何？你们进去蛮久的。”

一线天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道：“很激烈，对，激烈。”

吃瓜群众又问另一当事人道：“嘿，哥们，你怎么想的，你也不挑个差不多的PK，找上榜高手切磋，你不是自己找虐吗？”

一线天脸上挂不住，生怕高柳说漏什么风声，她连忙接过话打圆场：“其实这位药师PK也很厉害的，我差一点就被打败了！”

吃瓜群众：“怎么会呢，看看一线天，高手就是高手，情商都这么高。药师！你不想发表点被揍感言吗？”

白月光心被提起来，心里祈祷对方千万别供出她来，谁知白衣药师只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技不如人。”

校场人群散了之后，这个高柳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今日没什么任务可做，白月光决定早点休息，好养足精神。要知道明天还有一场“审判”要应付。但她正要下线，忽然交友框闪烁起来。

——玩家高柳乱蝉嘶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白月光并无犹豫，直接点击了同意。

加好友也好，这样掌握自己把柄的人就随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了，方便监管。

加了好友之后再无动静。

白月光心想，难道不该礼貌性地打个招呼吗？是你先加的我哎！难道你失忆了？

处女座强迫症的体现之一就是极其形式化。就像现在，对方不按套路出牌，白月光浑身尴尬不适，直想用头凿墙。

无奈，白月光自找话题解决自己的尴尬，她打了一句恭维话过去：“你操作不错，以后找机会切磋。”

几乎是恭维话发过去的一瞬间，对方的头像灭掉了。

白月光只觉自己头上一群乌鸦飞过。

下线了？所以对话就堵死在这里了？白月光胸口堵了一口浊气，怒关电脑，上床睡觉！

阳光正好，客厅十分整洁，窗外偶尔有风穿过路边柳树，一阵阵从阳台飘进来。

一阵悠扬的古典交响乐响起，小提琴的声音率先出来，这首乐曲并不欢快，弦乐声如泣如诉，将气氛渲染得悲凉凄切。

“白颂！把音乐关掉！”坐在沙发上的白母忽然开口命令站在音响旁边的白颂。

白父面容凝重，正襟危坐在沙发上，而白月光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沙发前，低眉顺目，一副二十四孝女的模样。

白父开口：“平常怎么教育你的？”

白母打圆场：“都是同学在一起玩玩怎么了！又把你在学校那一套拿出来！”

白父急了：“我看那小子就不像是好人！”

白母：“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好人？”

白父：“男人的第六感！”

白母苦口婆心劝道：“我们不能用自己的经验去操控孩子们的生活，让她们碰几回壁自然就知道对错了。”

白颂忽然坐过来，感慨道：“像她们这种青春期的孩子，还没有品味到生活的真谛。”

白母斜睨：“你品味到了？”

白颂：“我们学校里全是这种小孩。”

白母摸摸白颂的小脸蛋，说道：“你才九岁，乖，妈妈更希望你玩泥巴。”

白颂耸了耸肩，无奈走开，临走之前还长叹一声：“人生总是孤独的。”

家庭会审的结果是，白月光被白振华一通教育，还被限制了人身自由，无论白月光做什么都要告知家里，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透明的了。

学校里的瑜伽课上，白月光和顾瑶并排一起将自己的胳膊扭出了一个非正常的弧度来。

顾瑶小声问道：“所以，你现在已经完全是生活在你爸的眼皮底下了？”

白月光点头，这一点头不要紧，作为支撑点的单脚一个卸劲儿，整个人大头朝前栽下去。

瑜伽就讲究一个气息和平衡，白月光心神恍惚，身体扭成麻花一样了还乱动，不栽倒才怪。

全班哄然大笑，还好这堂课里二十几个人都是姑娘。老师走过来，将白月光拉起来，重新帮她调整好身体。

瑜伽老师是个气质优雅的中年女人，脸上看不出一点时间的痕迹。她走到前排，站在一个又瘦又高的背影后面，说道：“作为女孩子，是一定要有做瑜伽的习惯的，这样才能有一个好形体。你们看我们班的柳莺同学，来自播音系，才大三就被无数剧组抢着邀约拍戏。”

此时，那个美丽的背影缓慢地收回了动作，调整了一下呼吸后才转身，客套道：“老师您别夸奖我了，我这么平凡，能接到戏拍都是运气好罢了。”柳莺浅笑，脸上妆容精致，就算来上瑜伽课也似乎准备着随时上镜。

最后一排，白月光小声问道：“这个柳莺，是那个柳莺吗？”

顾瑶目不斜视，呼了一口气，回答：“就是那个柳莺。”随后补充道：“上瑜伽课带这么浓的妆，我都要怀疑哪个角落里藏着摄像机了。”

白月光问道：“你说待会儿下课之后，我们要不要去找她要签名合照？”

顾瑶放松身体，不屑轻哧：“就她？拍了几部网络大电影的十八线小演员？凭什么？你喜欢我给你签十张，未来商界女强人的签名也很贵的。”

白月光说道：“可是娱乐杂志上说她和阿城秘密交往过哎，大家都在八卦这件事！”

顾瑶一个白眼快翻到天上去：“过气歌手严城？十八线配十七线的互相炒作。”

白月光不置可否，耸耸肩说道：“阿城也算是红过。”

顾瑶警告道：“白月光，你不准给我丢人，你要是敢去要签名合照我就帮你去医院挂号。”

白月光悻悻地缩缩脖子：“不要就不要嘛。”

瑜伽课下课后，大家纷纷走出教室，去隔壁的换衣间换衣服，顾瑶和白月光磨磨蹭蹭直到人散尽了才走出去。

顾瑶嘴上抱怨：“每次你都那么慢！”

白月光：“那还不是为了陪你梳头发。”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忽然顾瑶停下了脚步，白月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孟鑫？他怎么在这里？

走廊的尽头拐角处，孟鑫斜斜地靠在窗户边上。柳莺身上的瑜伽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头发披散在肩头，因为上课卷起来太久，有些凌乱蓬松的弧度，恰到好处地覆盖在紧身瑜伽服露出的肩膀上。

二人谈笑风生，不知道聊了什么聊得这么开心。柳莺不停地掩嘴，直接笑弯了腰。孟鑫一脸得意，手上把玩着自己的跑车钥匙。

顾瑶和白月光走到跟前，他们二人才发现。

孟鑫连忙站好，对白月光诚恳地道歉：“月光，对不起。”

白月光：“你怎么在这里？”

孟鑫：“我特意在这里等你，那天在游戏里我惹你不快了。”

白月光大方挥手：“游戏而已，别那么认真。”她看了一眼柳莺，随后礼貌地说道，“你们继续聊，我和朋友先走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月光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的一句话，在孟鑫耳朵里不知怎么就变成她在吃醋。

孟鑫拉过白月光的手说道：“我和柳莺同学刚刚认识，她人很风趣。”

白月光不动声色地从他的手掌中抽离出自己的双手。顾瑶在旁阴阳怪气地说道：“孟同学您也很风趣嘛，看把校花柳莺同学逗得多开心。”

孟鑫刚要开口，顾瑶直接拉着白月光说道：“你们继续，我们家村花我就带走了。”

随后二人一闪，迅速走进了更衣室。

白月光不乐意地说道：“为什么人家都是校花，到我这就变成村花了。”

顾瑶慢条斯理地换下自己的服装，说道：“你是地球村的村花，这总行了吧。”

白月光还是不太高兴，这时，柳莺进来了。

她看了白月光二人一眼，并未说话，只是浅笑一下，背过身去开始换衣服。

她动作迅速地整理好身上的衣服，然后从背包里掏出粉饼开始补妆。柳莺从镜子里看到白月光笨手笨脚地穿鞋子，一旁顾瑶早已等得不耐烦。

更衣室里只剩她们三人，气氛异常宁静。

柳莺将口红合上丢进背包，转身忽然对白月光伸出手说道：“你好，我叫柳莺。”

白月光正撅着屁股系鞋带，她连忙慌乱地转身站起来，伸出手握了握，说道：“你好……”

柳莺笑着说道：“你是白月光吧？农学系的，我听说过你，孟鑫的女朋友。”

白月光小透明当久了，何德何能被这种校园风云人物“听说”，她受宠若惊，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

接连三个“不”字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柳莺脸上闪过一丝费解，问道：“孟鑫在农学系楼下跟你告白的事都被拍下来传到网上，好多人都看到了，刚刚他不还在门口等你下课？”

白月光嘴笨，顾瑶接话：“他想做什么我们又管不了。”

白月光听后连忙点头，顾瑶说的一定是对的！

当顾瑶白月光二人走出更衣室时，孟鑫早已不见了人影。这倒也好，就算见面也不知说什么好。

顾瑶对孟鑫的厌恶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不必多说。白月光对孟鑫倒很纠结，一来，白月光从小就被白振华教育要知恩图报，孟鑫对自己表白那么多回，这通通被白月光视作是对她的“好”，所以情感上白月光应该给予孟鑫回馈，起码不能直接摆脸色。二来，白月光作为一个资深八点档剧爱好者，任何俗套且艳丽的求爱形式，都能把她套路得心旌摇曳。所以她对孟鑫是什么感觉，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学校西门的偏门处，柳莺穿着修身的连衣裙，踩着八厘米高的高跟鞋，婀娜多姿地走出校门。刚刚穿着风格还很舒适运动的她，此刻就像一个随时能够进入酒会晚宴的时髦女郎。

一辆红色的跑车忽然从她身边疾驰而过，吓得她花容失色。跑车驶过之后，马上刹车，复又倒回来。车窗缓缓摇下来，露出孟鑫半张脸。

认出来人之后，柳莺脸上的怒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主动用手按着低胸的领口，弯下腰去跟车上的孟鑫打招呼，眼睛还不忘瞟了一眼车子的标志。

“哟，这不是孟大帅哥嘛，我们又见面啦！”

孟鑫笑笑，问道：“去哪？我顺路捎你一段。”

柳莺想了想，打趣说道：“我去的地方可远了，怎么敢劳烦孟同学。”

孟鑫：“为美女效力，是每个绅士应尽的义务，上车吧，本人还不差这点油钱。”

说着孟鑫开门下车，一路小跑殷勤地去开副驾驶座的门，并做了个“请”的姿势。

下课时间，西门人不算很多，但也会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经过。旁边路过的男生有跟孟鑫同一个学院的，见到孟鑫和学校里的小明星走得很近，几个调皮的男孩子吹着口号调侃他。

孟鑫看了一眼他们，他们在旁起哄：“哦，孟鑫你牛啊，先是农学院系花，又能和柳大美女做朋友，小心狗仔来拍你！”

孟鑫摆手：“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嘴上凶人，但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的，眉目之间透露着说不出的得意神采。

说罢，孟鑫坐进车子里，倾身为柳莺系好安全带。然后启动引擎，风一般地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