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如浮华瑰梦

1

慕安想要成为花慕晴同学的事情，花慕晴并不知道。

开学那天，花慕晴看到站在讲台上的趾高气扬的少年时，眼珠子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大家好，我叫慕安，是榆林人。爸爸妈妈的工作调到了这里，所以我也转学到了这里，还请大家多多指教。”说着，慕安微微鞠了个躬。他这副成熟的样子，完全不像之前那个傻愣愣的脊兽。

更让花慕晴不解的是，班上的女同学疯狂地尖叫，同桌悠悠都快要把她的胳膊掐伤了。

花慕晴慌忙扫了江亦辰一眼，发现江亦辰正疑惑地盯着自己。

他一定在想：这个不是你朋友的远房表弟吗？

“好，慕安同学的座位在花慕晴同学的后面，请花慕晴同学起立。”班主任在讲台上说。她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不会吧，都快更年期的班主任也……

也难怪，放眼望去，只有慕安长着白皙如婴儿的脸庞、天然亚麻色的头发和清澈见底的淡蓝色眸子。

真是肤浅！花慕晴不情愿地站起来。

慕安走到她身边，礼貌地说道：“花慕晴同学，以后请多多关照。”

花慕晴并不理慕安，慕安笑盈盈地在她身后坐下。

看到花慕晴这副连帅哥问话都不爱搭理的高傲模样，班上的几个女同学朝她投去了鄙夷的眼神。

悠悠抓着花慕晴的胳膊，不停地往慕安那边瞥，激动地说道：“我的天啊，阿晴，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得令人窒息的人！天啊，救救我！”

“花痴。”花慕晴斜斜地看着悠悠，用平时悠悠说她的话回击。

“你有江亦辰了，当然不理解我们这些苦命单身美少女的感受！”悠悠气得拍打了一下花慕晴的胳膊，花慕晴转过身不理会她。

只是慕安突然出现在班上，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花慕晴一上午都不自在，总感觉身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浑身难受极了。这也就算了，今天上的每一节课，慕安都出尽了风头。老师提的每一个问题，他都是第一个举手，并且将答案说得准确到无懈可击！

“他可真是天才啊！”老师和同学们都这么评价他。

“慕安同学，要一起去吃午饭吗？”中午的时候，班上的女同学一窝蜂地来到了慕安面前，盛情邀请。

为首的是林琳。她是班上最时尚、最漂亮的女孩子，慕安看得两只眼睛直愣愣的。

林琳今天化了淡妆，将长长的头发编到了后脑勺，扎一半披一半，显得温柔又不失俏皮。她说：“慕安同学，可以跟我们共进午餐吗？食堂里有好多好吃的呢。”

“好多好吃的？”听到好吃的，慕安两眼放起光来。

“是啊，想吃什么都有哦。”林琳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了月牙儿。

“那好那好，咱们一起去吃吧！”慕安欢快地拍着手掌，乐呵呵地跟着林琳她们一起去食堂。

看着被“鲜花”簇拥的慕安，花慕晴用笔狠狠地在纸上划。

悠悠在旁边羡慕地说：“唉，长得好看的男孩子果然只配长得好看的女孩子拥有，像我这种，就望着人家的背影做一场白日梦吧。”

“谁说的！”花慕晴将笔头刺进纸张，怒气冲冲地说。

悠悠吓了一跳，问：“阿晴，你怎么了？”

“江亦辰长得也很好看啊！”花慕晴反驳了一句，拉起悠悠走到准备去吃饭的江亦辰面前。“江亦辰，我跟悠悠能与你共进午餐吗？”花慕晴问。

“可以啊。”江亦辰大大方方地答应了下来。

看到江亦辰答应，悠悠有些意外。她抓着花慕晴的手臂，小声说：“其实江亦辰确实也不错啦。”

“废话。”花慕晴瞪了悠悠一眼，迈着小碎步跟在江亦辰后面。

来到食堂，他们买了自己想吃的饭菜。

坐在食堂里的餐桌旁，江亦辰看着悠悠碗里肥嘟嘟的肉，问：“悠悠，你还吃肉啊？”

“怎么啦？我不能吃吗？”悠悠困惑地问。

“不是的。”江亦辰一本正经地说，“肥肉含有较高的热量和脂肪酸，以你现在的体形，吃了对你的身体不好。”

“这……”悠悠咬着指甲，夹起碗里的肥肉，递给瘦瘦的江亦辰，说，“那你吃吧。”

“谢谢。”说着，江亦辰将肥肉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悠悠和花慕晴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尴尬。

看到面前两个女孩子没有动筷子，江亦辰热情地说：“快吃吧，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个女孩子连忙吃起饭来。

这时，食堂远处忽然传来了惊叫声，紧接着响起了一个女孩儿的哭声。

“不许吃鱼！”远远地传来了慕安的声音。

花慕晴扭头看过去，见慕安踩在餐桌上，两只手叉着腰，眼睛狠狠地盯着人群。那边被围得水泄不通，花慕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知道这件事跟慕安有关。

“那不是你朋友的远房表弟、我们班的新同学吗？”江亦辰站起来看向人群聚集的地方。

“朋友的远房表弟？”悠悠奇怪地看向花慕晴。

花慕晴只觉一阵窘迫，连忙跑了过去。

她看见被人们围着的女孩儿嘴里还有半截没吐出来的鱼骨头，脑袋上扣着一个饭盒。女孩儿哭得惹人怜惜，都忘了把饭盒拿下、把骨头吐出来。

“干什么呀，慕安？”花慕晴忍不住了，指着餐桌上的慕安问。

慕安指着女孩儿，委屈地说：“她吃鱼！”

“她吃鱼你就能这样对她吗？”花慕晴将慕安从桌上拽下来，狠狠地教训他，“我告诉你，你是个男孩子，不能欺负女孩子。快给人家道歉！”

“我就不！她吃鱼，我不道歉！”慕安固执地说。

花慕晴深吸一口气，憋住怒火，说：“慕安，道歉！”

“我就不！花慕晴，你是个大坏蛋！学校一点都不好玩，我不要待在这里了！”看到唯一的好朋友都不站在自己这边，慕安心里委屈极了，他抓狂地大喊起来，气得推开人群跑向了食堂门口。

“慕安！”花慕晴叫着慕安的名字，可慕安没有理她。

“阿晴。”悠悠看看花慕晴，又看看跑远的慕安，问，“你跟慕安……”

“朋友的远房表弟！”花慕晴懒得解释自己是怎么认识慕安的，她现在要做的是把慕安抓回来给人家道歉。

可是等花慕晴追上去的时候，慕安已经不见了。学校里到处都找不到他，难道他真的离开学校了？花慕晴想。

下午上课的时候，后座空空的，慕安没有来。

“咦？新同学呢？”路过慕安的课桌时，老师问。

“老师，他感冒了，下午请假。”花慕晴低声撒谎。

现在怎么办？慕安真的生气了。花慕晴后知后觉地想起慕安的真实身份是脊兽狎鱼，他那么介意人类吃鱼，是这个原因吧？

想着这个问题，花慕晴一下午都没有心思上课。

2

放学铃一响，花慕晴就背着书包跑出校门，搭车回家。

妈妈在院子里浇花，看到花慕晴回来了，随口问道：“阿晴这么早就放学啦？”

“今天不堵车。”花慕晴一边应付着妈妈的话，一边往屋檐上脊兽坐落的位置看去，石像静静地立在那儿。

回到自己的房间，花慕晴忽然听见床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她走近一看，发现是蹲在床边的慕安，他抱着自己的双膝，看到花慕晴回来了，赌气地扭过头。

花慕晴连忙跑到门边，喊道：“妈妈，我先做作业，吃饭了叫我啊！”说完，她就反锁上门，坐到了慕安旁边。

“你过来干什么啊？”慕安任性地问。

“慕安，那个女孩儿吃鱼让你生气了，是因为你本身就是狎鱼吗？”花慕晴好脾气地问道。

慕安抽噎了一声，说：“知道你还对我吼？”

“对不起啦。”花慕晴拉着慕安的手，说，“可是，慕安，你今天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错的又不是我，我又没吃鱼！”慕安不解。

花慕晴摇了摇头，说：“你也没有错。但是你选择化成人形，像一个人类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你今天的做法就有些欠妥了。”

慕安眨着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花慕晴，等着她说完。

花慕晴靠着床沿，温柔地说：“对我们人类来说，鱼肉跟猪肉、牛肉以及你喜欢的方便面和饼干一样，都是让我们生存下去的食物。人类存在距今已经几百万年了，比你出现的时间要早得多，这些已经成为了生活中的习惯，我们没有办法去要求别人改变。你想呀，你喜欢吃方便面，但如果以后再也不给你吃方便面了，你会不高兴吗？”

慕安猛地点了好几下头，说：“不高兴。”

花慕晴笑了笑，又说：“别人只要不做违背道德和法律的事，我们就不要干涉。你不喜欢吃鱼，那你就不吃。我以后陪着你一起不吃，我发誓。但是别人吃鱼，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因为这些在人类世界是正常的。还有你今天把饭盒扣在女孩子的头上，这种事情以后万万不能做，因为你这样做会伤害到别人。还有，你今天一气之下就不上课，这怎么可以呢？你既然是学生，就应该遵守学校制度，不能无故旷课，有事要跟老师请假。你要明白，你的任性会造成许多人的困扰，也会留下许多烂摊子，让别人替你收拾。做人类最重要的就是学会负责，对自己、对别人都要负责。”

花慕晴越说，慕安的脑袋就垂得越低。

“我……我知道错了……”慕安把脑袋埋进双膝间，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花慕晴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这就对了！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给那个女孩儿道歉，再去给班上的同学们道歉。”

慕安伸出手，拉着花慕晴的衣角，可怜兮兮地说：“你一定要陪我。”

“我一定陪你。”花慕晴笑着说。

花慕晴的微笑暖洋洋的，让慕安的心里也暖洋洋的。

“阿晴，出来吃饭了。”妈妈在外面敲门。

花慕晴对慕安“嘘”了一声，说：“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给你带好吃的过来。”

“好。”只要一提吃的，慕安情绪再不好，也能绽放出笑脸。

花慕晴跑去开门，跟着妈妈一起去吃饭，吃完饭后给慕安也带了一份过来。晚上，慕安蜷缩在花慕晴的床边，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慕安手里提着一小盒蛋糕，跟在花慕晴的身后，来到了隔壁班的教室门口。昨天被慕安扣饭盒的女孩儿叫风千苏，她怔怔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两个人，有些发愣。

“对不起，同学！昨天是我不好，我为我的行为感到愧疚。这盒蛋糕是赔礼的，请同学原谅我。”慕安在风千苏面前九十度鞠躬，诚恳地托着蛋糕举到头顶。

风千苏微微后退一步，对慕安的举动有些反应不过来。

花慕晴在旁边帮腔：“不好意思，风同学，这是我一个朋友的远房表弟，因为他曾经养的一条心爱的金鱼被猫咪吃了，所以昨天看到你吃鱼，他有些失控。他知道错了，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还请风同学原谅他。”

风千苏的神情有些犹豫，她垂着眼帘，抿唇看着慕安。

还保持九十度鞠躬的慕安双腿直哆嗦，叫苦道：“我……我坚持不住了。”

保持这个动作确实有些难呢。风千苏接过慕安手里的蛋糕，声音也像蛋糕一样软绵绵的：“慕安同学，你起来吧，我……我原谅你了。”

花慕晴抓着慕安的后领子，将他拽了起来。

慕安双手合十，十分感谢地说：“谢谢你！我们以后能成为好朋友吗？”

看着慕安俊秀的脸庞，风千苏两颊微红，腼腆地点点头，说：“嗯。”

“太好了！”得到了风千苏的原谅，慕安高兴得跳了起来。原来道歉也不是一件难事嘛！他转过身说：“走啊，花慕晴，给班上的同学道歉去。”

花慕晴对着风千苏微微鞠了个躬，跟着慕安回到了自己的教室。体验过一次道歉的慕安，这次再也没有之前的紧张感，他站在讲台上，一番话说得十分真诚，让班上的女同学捧着脸蛋直呼慕安是个非常有风度的男孩子。

“真是的。”花慕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慕安的本性果然还是没能收敛。她轻轻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这下总该天下太平了吧？

可是，事情并没有像花慕晴想的那样发展。

江亦辰是数学老师的宠儿，每次数学课，江亦辰都会成为大家的学习对象，无论老师在黑板上列出的方程式有多难，都难不倒江亦辰。可这次数学课，慕安又惹出了闹剧。

像往常一样，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底下的学生昏昏欲睡，听得懂的没有几个。数学老师便用教鞭敲敲讲台，说：“请江亦辰同学来讲讲这道题应该怎么解。”

只要江亦辰一上台，班上的绝大部分学生都会聚精会神地听。一是因为江亦辰体育好，很多男孩子都爱跟他打球，他同性缘不错；二是江亦辰长得不赖，外加声音好听，能把一大帮女生迷住；三是他讲题的思路清晰简单，大家能听懂一大半。

“江亦辰，好棒！”花慕晴激动地攥紧拳头，将笔记本拿出来准备做笔记。

后座的慕安撑着下巴，鄙夷地看了花慕晴一眼，悠然地听着江亦辰讲题。听着听着，他的瞌睡就来了，一不留神，鼾声也出来了。

全班顿时鸦雀无声，循着鼾声望来。

3

花慕晴卷起书本，用力砸在慕安的脑袋上。

慕安吓得一抖，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看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问：“怎么啦？”

“慕安同学，是我讲得不够明白吗？”江亦辰在讲台上微笑着问。

慕安摆摆手，说：“没有没有，你讲得挺好的，只是这些我都会，没必要再听。”

“你都会了？”众人十分惊讶，尤其是花慕晴和林琳，只是花慕晴的眼神是怀疑，林琳的眼神是崇拜。

“对啊，怎么了？”慕安不解地看着众人，只是一道方程式啊，很简单的。

“新同学，你是说，老师和江亦辰同学讲的这些，你全都会了？”数学老师摸了摸早上刚剃去胡子的光洁的下巴，问。

慕安眯着眼睛，说：“不，不止这些，整个课本上的题我全都会。”他把数学课本在指尖转了一圈，声音里是毫不掩盖的傲气。

全班哗然。

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出了一道题，说：“这道题是这部分内容最难的，新同学，你要不要上来试试？”

“行啊！不过台上那位不是号称全年级数学第一吗？我要和他比赛。”慕安将目标放在江亦辰身上。他要让花慕晴知道，江亦辰在他堂堂狎鱼大脊兽面前不过是一个区区喽啰小虾米，丝毫没有可比性！

全班再度哗然。

“你敢吗？小虾米。”慕安站起来，挑衅地说。

花慕晴扭头瞪了慕安一眼。慕安朝她做了个鬼脸。

江亦辰好脾气地说：“可以啊。”

慕安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只粗略瞟了一眼黑板上的方程式，便刷刷几笔列下了解答步骤，得出答案。

江亦辰还在思考，连头绪都没有，便眼睁睁地看着慕安将题解答完毕。此等速度，他从未见过。

江亦辰震惊了，花慕晴震惊了，老师和全班同学都震惊了，教室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

“这是老师随机出的题，我可没有作弊啊。”为了让大家相信自己是靠智慧取胜，慕安补充了一句。

“天才啊！我教了这么多年书，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天才！”数学老师不由得感叹。

班上的同学慢慢回过神，不由自主地鼓起了掌，掌声越来越热烈。

倒是花慕晴不在意，她知道慕安是活了几千年的脊兽，就算有超常的智商也不足为奇，只是慕安这次让江亦辰丢脸，她牢牢记住了这个仇。

江亦辰也被震慑在这绝顶的智商下。看着慕安高傲的眼神，江亦辰倒是没有难堪，他主动走上去，说：“慕安，你太厉害了。”

“小菜一碟，这算什么啊。我其他的也都会啊，又不只有数学。”慕安不理会江亦辰，大摇大摆地走下了讲台。

这次慕安又收获了不少粉丝，原本下课后围在江亦辰身边的女孩子这会儿全部来到了慕安身边。

花慕晴不知是该气慕安拂了江亦辰的面子，还是该感谢慕安把江亦辰身边的花蝴蝶吸引走了，给了她不少机会。

下课后，花慕晴离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座位，带着课本来到了江亦辰对面，问：“江亦辰，你能帮我解答一下这道题吗？”

江亦辰很乐意给花慕晴解题。但是慕安透过人墙的缝隙一看，立马站起来走过去，说：“花慕晴，我比江亦辰聪明，你应该让我给你讲。”

花慕晴头也不抬地说：“你那边人已经够多了，得排好长的队才轮得到我，我还是让江亦辰帮我忙吧。江亦辰，我们开始吧。”

“我……”被花慕晴拒绝，慕安有些懊恼，可身边的女孩子太热情，他又被一把拉回去了。

不行啊，根本没心思讲题和聊天！看到江亦辰凑那么近给花慕晴讲题，慕安心里十分不舒服。太可恶了！为什么会这么不舒服呢？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啊！

放学的时候，花慕晴邀请江亦辰一起回家。

校门口，慕安很不合时宜地冲了过来，喊道：“花慕晴，一起走！”

“你跟别人走吧，我要和江亦辰一起回家。”花慕晴扭头对慕安眨眨眼睛，示意他不要打扰她和江亦辰两个人的世界。

慕安看不懂，问：“你怎么了，眼睛怎么啦？”

花慕晴抚额。

“没关系，慕安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去。”江亦辰不解风情地说。

“不行！我不允许！”花慕晴连忙说。要是有慕安在，她还怎么跟江亦辰享受浪漫的二人世界啊？

“人家都同意了。”慕安嘟囔道。

“慕安——”身后有黄鹂鸟儿一般的声音喊慕安，林琳飞奔过来，热情地邀请，“慕安，放学了一起去吃冰、看电影吧！”

“吃冰、看电影？”慕安眨眨眼睛，冰是什么，好吃吗？电影是啥，好看吗？

逮准慕安对此事的好奇感，花慕晴连忙将他推给林琳，说：“那正好，林琳你带慕安去看电影吧，赶紧去，不然没票了。”

“是哦。”林琳拉住慕安的胳膊，笑道，“慕安，快走。”

慕安傻兮兮地被林琳拉着跑，还在纠结刚刚的问题：“林琳，冰好吃吗？电影好看吗？”

“当然！”林琳快活地大声回答，声音清脆似铃铛。

看着慕安被带走，花慕晴松了一口气，转而又看向江亦辰，换上温柔文静的表情，说：“江亦辰，我们也走吧。”

江亦辰点点头：“好。”

世界终于清静了，花慕晴规规矩矩地跟江亦辰并排走着。江亦辰不说话时让人觉得岁月静好，花慕晴就喜欢这样的男生，慕安太咋呼了。

咦，怎么又想到慕安了？花慕晴摇了摇头，将慕安从脑海里赶了出去。时间这么短，机会这么难得，她要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和江亦辰好好相处。

花慕晴偷偷地抬起头，打量着江亦辰。

江亦辰比她高一个头，他的身体正好替她挡住了夕阳，金黄色的夕阳包裹着他颀长的身材，给他镀上了一圈红红的光晕。

这道光晕落在花慕晴的脸颊上，衬得她的脸颊红红的。

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江亦辰呢？为什么只要在他的身边就感觉时光那么美好呢？花慕晴抿着嘴轻笑，思绪忍不住回到了一年前的时候。

一年前刚开学，花慕晴戴着太阳帽，被晒得汗流浃背。父母跑去给她办理入学手续，她一个人站在没有树荫的路口等着他们。

忽然，一阵清风从花慕晴面前吹过，一个个子高高的少年戴着清新的薄荷味道从她身前跑过。花慕晴还在愣神之际，又看到他转身跑了回来。

他额前也带着细细密密的汗水，可即使是这样，也掩盖不住他轮廓分明、俊朗非凡的脸。

花慕晴的心怦怦直跳，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幸好太阳晒得她脸颊发烫，不然他一定会看见她红透了的脸颊。

少年将手上刚从小卖部买来的冰冻矿泉水塞进花慕晴的怀里，说：“渴了吧？给你。”

然后，就像带着一阵风来的他，又带着一阵风走了。

花慕晴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矿泉水，连谢谢都忘了说，羞赧的微笑渐渐在唇边如涟漪般荡开。她举着手里冰凉的矿泉水，将它贴在滚烫的脸颊上，像是贴在了因少年而滚烫的心上。

对，那个少年就是江亦辰。

花慕晴又抬起头看过去。她这样看他已经一年了。她不敢告诉他自己的心意，所以一直藏着。

只要能待在江亦辰身边，她愿意做一个满怀心事的少女。

这种感觉，像吃了蜜糖般，很甜。

4

在江亦辰那里得到“宠溺”之后，花慕晴几乎天天都会跟他一起放学。慢慢地，她忘记了慕安的存在。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慕安好久没有跟自己说过话了，也好久没有出现在扶风花苑了。

“慕安最近在干什么呀？”花慕晴看着身后空空的座位，问悠悠。

悠悠边啃着刚买的肉包子，边说：“他啊，最近一直跟林琳一起上下学，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花慕晴往林琳的座位瞥了一眼，她也没有来。

看来慕安交到新朋友了。

“请问谁是花慕晴？”一个底气不足的声音在教室门口响起。

花慕晴抬头看过去，见是隔壁班的风千苏。花慕晴站起来，问：“怎么了？”

风千苏迈着小碎步跑过来，焦急地说：“慕安出事了！”

慕安出事了？花慕晴来不及思考，连忙离开座位，跟着风千苏跑去慕安所在的小饰品店。

小饰品店门口，慕安抱着自己的书包死都不撒手。饰品店的阿姨脸涨得通红，说慕安是个小骗子。

“怎么了？怎么了？”花慕晴跑了过去。

看到花慕晴过来了，慕安连忙躲到花慕晴身后，冲店家阿姨喊道：“你才是骗子！我不是骗子，我是堂堂狎鱼大脊兽！”

花慕晴拧眉，对慕安说：“慕安，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

“不在外人面前说我是堂堂狎鱼大脊兽。”慕安眨着眼睛，可怜地说道。

“那你还讲？”花慕晴真是拿慕安没有任何办法，他又闯祸了，她又得给他收拾烂摊子！

“发生什么事了，阿姨？”花慕晴向店家询问事情缘由。

店家阿姨指着花慕晴身后的慕安，说：“这家伙拿着冥币来我家买东西，我说这钱不能用，他非不听，偏说能用！”

花慕晴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慕安居然拿冥币来买东西？

“慕安！”花慕晴气得扭头对慕安说，“你到底在干吗？没钱买东西也不能拿冥币啊！你，你要气死我啊！”

慕安连忙解释道：“不是啊，我看到那个人有好多这样的钱，我就问他这个可不可以用，他说可以，我就让他送我一点，他说可以用我才拿来用的。”

花慕晴都快急死了，她看着围观的群众，怕事情越闹越大，伸出手掌，说：“你买的什么东西？拿出来！”

慕安乖乖地把东西从书包里掏出来，然后在花慕晴面前摊开掌心，那是一个绣着一朵蔷薇花的发卡。

“你买女孩子的东西干什么呀？”花慕晴抢过发卡就要还给店家。

谁知慕安一把死死抓住花慕晴的胳膊，请求道：“不要啊，这个这么好看，我想买给你。林琳有这么好看的发卡，但是你没有。”

花慕晴一愣，问：“你……买给我的？”

“嗯。”慕安点点头，眼睛里冒着泪花。

花慕晴微微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慕安初来人世，是骄纵傲气了些，可他单纯无邪宛如孩童，这么久没见面，还惦记着买漂亮发卡给自己，而自己却不问清缘由就冲他发火。花慕晴想。

“不要还给她。”慕安拽着花慕晴的衣袖，恳求着。

花慕晴捏着手里的发卡，问店家：“阿姨，这个发卡多少钱啊？”

“七块。”

花慕晴拿了七块钱给店家阿姨，并道歉：“对不起啊，这七块钱给你，我替我弟弟跟你说声对不起。他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店家阿姨见是个学生，就没有太过追究，接过钱来说道：“以后好好管管，毕竟都这么大个娃娃了。”

“是是是，谢谢阿姨。”花慕晴连连点头，然后拽着慕安往学校里走去。

花慕晴步子跨得很大，慕安急步跟上，小声说道：“别走太快嘛。”

花慕晴停住步子，冷着脸说道：“下次还犯错吗？”

“不了！”慕安说得铿锵有力。

花慕晴指指风千苏，说：“谢谢人家。如果不是她，我还不知道你出事了。”

“谢谢。”慕安听话地鞠躬。

风千苏脸颊上带着红晕，摇了摇头。

花慕晴站好，语重心长地说：“慕安，记住了，冥币只能给死人用，不能给活人用。你以后要是想买什么，就告诉我。”

“嗯。”慕安乖乖地点头。

说到这里，又有一件事情困扰到了花慕晴。慕安像人类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得需要钱吧？可是自己也没有特别多的钱给他啊！而且，这家伙能进学校，到底靠的是什么方法啊？花慕晴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这天放学，花慕晴没有让慕安跟着林琳走，她怕慕安和别人待在一起太久，会被看出端倪。

“慕安，你跟我一起走吧。”放学时，花慕晴对慕安说。

慕安连连点头。

放学路上，馋嘴的慕安看到什么都想吃，但花慕晴就是不肯给他买。

“我想吃肉夹馍。”

“没钱。”

“哇，冰糖葫芦。”

“你到底走不走？”

“人家想吃东西嘛。”

“回家吃饭吧。”

“哦……”慕安沮丧地跟在花慕晴身后，埋怨道，“花慕晴没有林琳好，林琳什么都给我买，对我比我最好的朋友都要好，花慕晴是个坏蛋。”

花慕晴听到慕安的嘀咕，翻着白眼冷冷地说道：“既然觉得林琳好，那就跳到林琳家的屋檐上去当脊兽吧，以后别来找我了。”

“不要！”慕安说，“她再好，那也只是普通朋友。慕安最喜欢的还是花慕晴。”

“哼！”花慕晴不以为然，直接迈入大门进了院子。

慕安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四周没人，才鬼鬼祟祟地穿墙而进。

5

家里，爸爸已经回来了，他手里拿着棍子，这里找找那里翻翻。

“爸爸怎么了？”花慕晴感到奇怪。

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的妈妈说：“家里的蔬菜和零食总是消耗得特别快，你爸爸怀疑家里有老鼠，正拿着棍子找老鼠呢。”

花慕晴故作惊讶地说：“不会吧，有老鼠？”

“大概是吧。”妈妈瞥了一眼到处翻找的爸爸，看了一眼花慕晴，说，“也许偷吃东西的不是老鼠，而是某个馋嘴的丫头啊！”

“才没有呢，我才不馋嘴。”花慕晴吐了吐舌头，说，“爸爸，您慢慢找，我去做功课，然后一起吃饭，今天晚上我来洗碗。”

妈妈对她宠溺一笑，说：“去吧。”

花慕晴钻进屋子，对着屋顶轻声喊道：“慕安，出来！”

屋顶犹如风吹水面般荡开涟漪，戴着齐天大圣面具、穿着汉服的少年穿过屋顶，轻盈地落在地面。

“饭呢？”他一开口就毁了那惊艳的装扮。

“还没好。”花慕晴将慕安推到床边坐好，居高临下地逼问，“堂堂狎鱼大脊兽，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吧。”慕安笑得天真无邪。

花慕晴摆出一副正义的模样，问：“我们家的零食是不是你偷吃的？你的入学手续是谁办理的？证件之类的是怎么搞来的？你这几天跟着林琳，你的钱从哪儿来的？”

“东西是我吃的。入学通知书是我的脊兽朋友帮我弄的。”慕安微微一笑，站起来，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花慕晴妈妈的样子，“就像这样，没有什么事情我们搞不定。”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慕安伸出双手掂了掂有些沉重的胸部，魅惑地看着花慕晴。

花慕晴跺了跺脚，小声说道：“赶紧变回来！”

慕安摇摇身体，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坐回床上，得意扬扬地看着花慕晴。

“你的脊兽朋友……都是什么样子啊？”花慕晴怀疑地看着慕安，有些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有什么神通广大的本事。

慕安努努嘴，说：“他们就在你身后啊。”

花慕晴一怔，在身后？脊兽吗？慕安都这么帅气，其他脊兽也一定很帅气吧？花慕晴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扭头看过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什么帅哥啊，全是怪兽！身后那四个青面獠牙长着尾巴的怪兽，跟电视剧里面的妖怪一模一样！

花慕晴倒吸一口气，刚想喊叫，却被慕安从身后捂住了嘴巴。慕安冲怪兽们说道：“你们别吓她！”

四个怪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抖筛子似的抖动身体，居然变成了四个少年！

花慕晴吃惊不已，她还没回过神来，慕安便向花慕晴介绍道：“这是我四个最好的朋友。这个黑头发最壮的是狮子，这个灰色头发有点娘娘腔的是天马，这个假装冷酷的是龙，这个长得最好看的是凰——凰是个女孩子，只是爱穿男装。”

“我们在他眼里是这样的形象吗？”天马往狮子那边凑了凑，问。

狮子撇撇嘴，没回答。

花慕晴盯着眼前的四个人，在心里默记着他们的名字。

“你……你们好啊。”花慕晴开口。

四人谦恭地行礼：“花小姐好。”

“嗯……”花慕晴拽着慕安的胳膊，有些不适应。

慕安摆摆手，说：“好了，你们先回去吧，别吓着她了。”

转而，他又对花慕晴说：“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有什么危险，我的好朋友都会来救我的，放心吧。”

“我们知道你担心狎鱼暴露身份会引起人间的混乱，放心，有我们在，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龙冷着一张脸，话却说得轻柔。

凰把手搭在龙的肩头，眼神满是打趣地盯着花慕晴。

“谢谢……谢谢你们。”花慕晴诚恳地道谢。

“那我们就先走了。”龙说着，转向慕安，“有什么事就叫我们。”

慕安点点头，四大脊兽瞬间化作烟雾，在房间里慢慢消散。

花慕晴终于松了口气，一屁股跌坐在床上，不敢相信刚刚看到的情景。慕安一副得意的表情，笑着问：“怎么样，现在不担心了吧？”

花慕晴没有回答慕安，她陷入了思考，不知道将慕安留在这里是对是错。

“慕安，你真的很喜欢人类的世界吗？”花慕晴抬头问他。

慕安点点头，没有揣测花慕晴话里的意思，说：“对啊，很喜欢。”

“可你到底喜欢什么地方呢？你以前又是怎么过来的？”花慕晴好奇地问。

慕安挠挠脑袋，说：“我们脊兽也有脊兽的世界呀。不过脊兽的世界没有人类世界好玩，脊兽世界不如人类世界多姿多彩。这里有许多好吃的，还有许多我没见过的东西。”

“你想永远待在这里吗？”

慕安脸上的期盼慢慢散去，他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不想让我待在这里了？”

“没有。”花慕晴摆摆手，说，“我没有那个意思。你想待在什么地方，我是没有权利管的。但是，我们是人类，而你是脊兽，你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慕安笑笑，走过去拿起花慕晴的书包翻了一下，问：“咦？那个发卡呢？”

“在这里。”花慕晴从衣兜里掏出蔷薇花发卡，递给慕安。

慕安接过发卡看了看，又歪着脑袋仔细地端详花慕晴。随后，他将发卡轻轻地别在花慕晴的耳后，真诚地说：“我以后听你的话，不闯祸了。我把发卡送给你，你能不能让我留下？”

慕安的淡蓝色眸子仿佛变成了浩瀚的星河，花慕晴盯着看，仿若即将被吸进去。他秀气的脸上一片真诚，呆呆地站在原地等着花慕晴的回答。

花慕晴这才知道，单纯懵懂的慕安其实特别细腻敏感，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她心里所想，害怕被她赶走，害怕她不肯留他。

可她有什么理由和权利赶慕安走呢？即使他犯了许多错误，但因为他的善良和不谙世事，花慕晴都会包容。

花慕晴抬起手臂，手指拂过发卡上的蔷薇花的轮廓，微微勾起嘴角，看着眼前有着亚麻色碎发的少年，说：“我不会赶你走的，永远。”

“永远。”慕安微笑地看着她。

只是花慕晴不知道，这一刻许下的永远，不过是须臾岁月中的惊鸿一瞥。时间无比强大，未来的日子如何，无人能够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