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 跨出一步的欧蕾

1．

天空是沉闷的乌青色，几朵浓黑的云彩渐渐地聚集在一起，将头顶所有的阳光都藏入云中，让整个世界都陷入了荒芜的黑暗。

“轰隆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伴随着耀眼的闪电，似乎要将一切撕裂，狂风呼啸着吹过脸颊，吹起了头发，可我的眼睛只看得见前方那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休一，你终于明白我的心意了，我真的好感动！”罗田田金色的长发狂乱地飞舞着，她眷恋地拉着黎休一的胳膊，两行眼泪将她的脸庞衬得更加剔透。

“田田，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啊！”黎休一深情地握住她的手，“而且你的甜点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感动的罗田田忍不住扑进了黎休一的怀抱，而黎休一也默默地拍着她的肩膀，眼睛里含着宠溺。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怎么会在一起呢？

“你们……”我弱弱地说出两个字，可马上就被风吹散，什么也听不见了。

黎休一扭头看着我，冷冷地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像是讽刺又像是不屑的笑容。

而罗田田那双大眼中满是怜悯，她抹着眼泪，温柔地说：“对不起，欧蕾。”

“对不起什么？”迎风而立的我声嘶力竭地大叫。

“我和休一要离开了，永永远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你……再见吧！”

“不要——”

我想要去追赶那两个离去的身影，可踏出脚的瞬间却突然被吸进了一个黑洞。

“啊——”

尖叫着的我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也宣告从这个噩梦中彻底地醒了过来。

房间里除了我急促的呼吸声就只剩下钟表嘀嗒嘀嗒的响动。我瘫软在床上，回忆着那个意味不明的梦，心里却像喝了一大杯柠檬汁一样，不断冒着酸气。

为什么我会梦见田田跟黎休一在一起，还梦见被他们俩抛弃？

只是梦而已啦！我安慰着自己，可是在扭头的一瞬间，却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实！

那个蛋糕造型的闹钟上，指针分明已经指向了8点40分……这也就意味着，和黎休一约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如果我真的迟到了，那么发生的事情或许要比梦里的恐怖千倍万倍！

“老妈，不是说要你早上叫醒我吗？”我匆匆忙忙地抓起柜子里的衣服，火速跑出了房间。

此时我亲爱的老妈正在对着电视里的韩剧默默流泪。

“哦？你醒了？”她擦着眼泪，红着眼睛望过来，“今天不是应该休息吗？我想让你好好睡睡的！”

“有比睡觉还重要的事情！迟到的话……”我想起黎休一那火山一样的脾气，感觉有些头疼。

“重要？迟到？”老妈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两个词语，突然双眼一亮，“欧蕾你……是要去约会？”

我吓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不是约会！”我干巴巴地反驳。

“别狡辩了，要真的不是你就不是这个反应了。哎！终于等到今天了！女儿长大了，也有喜欢的男生了！”老妈没完没了地嘟囔着，用欣慰的目光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真的不是约会！只是……只是去朋友家聊天！”我气呼呼地反驳，“老妈你能不要乱想吗？”

“在我面前还装！”她看了一眼我手里的衣服，“你就穿成这个样子？这样不会给人家留下什么好印象！”

“真的不是啦……”可是我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迎来了新一轮轰炸。

“欧蕾你皮肤很白，所以可以穿些颜色鲜艳的衣服哦！”老妈满脸兴奋地跑进了我的房间，在衣柜里翻来找去，“你看，这条黄色的裙子就不错！哦！还有这个蓝色的……”

感受到老妈“不穿我挑的衣服就别想出门”的气势，我迅速换好手上的衣服，打算在老妈不注意的时候赶紧逃离。

可指尖刚刚碰到门把手，这个计划就失败了。

老妈毫不留情地扯住了我的领子，面无表情地问：“你想去哪里？”

我只好开启耍宝模式，笑嘻嘻地指着外面说：“再不走的话，真的要迟到啦……”

“先把衣服换好再说！”她轻轻松松地将我拉回了房间，态度强硬地命令道。

下一秒，几件色彩靓丽的连衣裙被扔在了我的身上。

我难为情地看着那些虽然漂亮，却一直没穿过的裙子，不知如何是好。这些裙子都是老妈逛街时给我买的，可是平时我嫌穿裙子不方便，一次都没有穿过。然而现在……

“自己选。”老妈像墙壁一样堵在门前，下巴朝床上的裙子微微一挑。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随手抓起床上的一件淡蓝色长裙，在镜子前比画了半天，才慢吞吞地穿上。

“坐下！我给你弄个漂亮的发型！”老妈又发出了第二道命令。

看着老妈很兴奋的样子，我无奈地坐到了椅子上，她一边用力地梳着我的头发，一边挑出好看的发卡和头绳，不停地忙碌着。

我真的已经迟到了……要是哄不好黎休一，他迁怒到了甜点社和罗田田该怎么办？

老妈可不管这些，她拿起黑色的头绳，将我及腰的长发高高地、整齐地扎起来，然后满意地说：“这一打扮，我的女儿也是个大美女呀！欧蕾，你看如何？”

我不情愿地起身，被老妈推到镜子前。

等一下……

我呆呆地看着镜子里那个极其陌生的女孩。

淡蓝色的长裙垂到脚踝处，微微飘扬，黑色的马尾垂在脑后，相比罗田田也毫不逊色的白皙皮肤，还有那双明亮的眼睛……

这是我吗？原来我是这个样子的吗？

一时间，我看得呆住了，好久回不过神来。

老妈对我的反应也十分满意，她看着还站在镜子前的我，不住地点头：“都说人靠衣装，欧蕾，你平时生活得太马虎了，一点儿都不像个女孩子！今天的打扮，很像韩剧里的女主角哦！老妈我很厉害吧！”

“的确很厉害……”我不由得赞叹。

“好啦！快点儿去吧！今天的约会一定要成功哦！”她不知又从哪里掏出一条手帕来，夸张地摇晃着，眼中还有泪光在闪烁。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搞什么嘛！这样一来还真的像是约会呢！明明只是去黎休一的家里做甜点……

可当他看到这样的我时，会不会有一丝丝的惊讶呢？一丝丝就好……

天啊！我到底在想些什么！西欧蕾，你是疯了吧？

我连忙抓起手包，穿好鞋子，飞快地向黎休一家赶去。

“要加油哦！”老妈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加油！一定加油！老天保佑，让我拿出最强的实力来，搞定柳橙欧蕾，让黎休一心情大好，放过田田的甜点社吧！

2.

一道高高的围墙挡住了视线，却挡不住里面高高耸立的尖顶别墅。透过雕花门的缝隙，可以看到门里开阔的空地上种着许多绿色的植物，上面点缀着一些红色、白色的鲜花，远远地望去就像是即将走进一片神秘而迷人的童话花园一样。天使造型的喷泉雕塑就矗立在这些植物后面，哗哗的水声就像在奏一曲钢琴曲。

我……我没有走错吧？

我低头看了看手上写着地址的字条，又对了对鎏金的门牌号——好吧，这座大别墅真的就是黎休一的家。

虽然早就知道他家境优渥，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不过……

我疑惑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为什么我会记得喷泉后面还有两个秋千，周围种满了鲜红的蔷薇呢？难道我曾经来过这个地方？

不可能啊，这可是黎休一的家，我怎么可能来过？不过这种模模糊糊的印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拍了拍脑袋，想要找到这些印象的来源。

好像……对，是梦，曾经做过的梦！

零碎的片段再次从脑海中一点一点地掠过，那个凶巴巴的、穿着正装的老头似乎也近在眼前。我缓缓地走在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别墅中，不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希望可以想起更多的事情。

我怎么记得角落的蔷薇边还有一扇侧门，可以直通房间？

我走到角落的蔷薇边，果然看到在藤蔓的遮掩下有扇侧门。

这……这分明和梦中那个老头所在的地方一模一样啊！那我梦见的情景是黎休一的家！

可是，我这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啊！

脑海中的片段不停地聚集，很多印象也变得愈发清晰。

我看着眼前的侧门，是低调而豪华的原木色，上面雕刻着让人眼花缭乱的精细花纹，此刻它正微微地敞开着，仿佛在对我招手，有什么声音也在低低地蛊惑着我：“进来吧，进来……”

我死死地咬着嘴唇，震惊地站在门前，无数疑问诱惑着我，在夏日炎热的阳光下，思绪也乱七八糟地搅在了一起，双腿像是灌了水泥一样沉重无比。

说不定……我打开这扇门，一切疑惑都会迎刃而解。

终于下定决心的我快步上前，鼓起勇气推开那扇微敞的门。

清凉而舒服的香气扑面而来，屋子里流淌着让人迷醉的钢琴音乐。

我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却没有发现一个人。

还是那种奇异的感觉……

这里所有东西的样式与摆放，好像从未见过，又好像无比熟悉。

我放下手包，屏住呼吸，随着记忆往前走。

盘旋而上的精致楼梯，楼梯的最底层还摆放着两只印满了漂亮花纹的欧式古典花瓶，上面的图案都活灵活现，仿佛并不光是物品的装点，而是随时可以蹦出来一样。

经过拐角，我踏上柔软蓬松的酒红色长毯，而长毯的尽头，就是一扇紧闭着的房门。

就是这里！一定就是！

这次我再也不犹豫了，咬着牙将那扇门推开，一股淡淡的酒香从房间中飘出。我惊讶得张大嘴巴，看着蜷缩在黑色大床上睡得香甜的黎休一。

他竟然在睡觉！

我黑着脸，顿时有种自己被他耍了的羞耻感。

我紧赶慢赶地来到这里，生怕因为迟到而受到他的责备，可他……居然在睡觉！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微微一颤，随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浓密的睫毛轻轻扑闪着，露出一双漆黑茫然的眸子来。

“是谁……”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是我，西欧蕾。”我没好气地回答，“我来了。”

“哦……”他懒懒地揉着眼睛，白皙的脸颊上有着浅浅的红晕，眼珠子乌溜溜的，加上此时迷迷糊糊的神情，简直像个撒娇的孩子。

“不，不是说来做柳橙欧蕾吗？我，我准备好了……”看着他迷糊的样子，我的火气全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说话也不流畅了。

“嗯……没错……”他轻轻放好一直抱着的熊娃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抬头对我温柔一笑。

天啊！

他，他是对着我笑吗？

这些日子的接触，各种笑容的黎休一我都见过，礼貌的、嘲讽的、冰冷的、不屑的，可是这种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我只在他看着学长的时候见过啊！

他到底怎么了？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黎休一吗？

我处在极度震惊的状态，整个人都已经僵住了。

黎休一却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歪着脑袋，嘴角不停地上扬，眼中似乎有着迷蒙的雾气，久久不散。

“你，你要做什么？”我紧张得结巴起来。

“嘿嘿……”他笑得一双眼睛也弯得如同弯月。下一秒，他突然伸出手来，紧紧地将我抱在了怀里。

霎时，我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鼻腔里满满都是他身上栀子花的气息，耳边钢琴的音乐似乎越来越恍惚，越来越缥缈，只能听见我的心跳像擂鼓一般，仿佛占据了整个空间。

“怎么现在才来？”他在我的耳边呢喃道。

我僵在他的怀里，全身都动弹不得，只能靠自己仅剩的一点儿意识讷讷地回答：“起，起晚了……”

“我等了很久。”他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肚子也一直很饿，好想吃你做的甜点，你像以前一样做给我吃，好不好？”

像以前一样？他指的是什么时候？

可他根本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抱着我的胳膊越来越紧，仿佛在害怕下一刻我就会离开。

“你上次给我送来的很好吃呢，可为什么你再也没有出现呢？”他委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心中忽地升起了阵阵失落，我抬起头来，看着他迷醉却依旧明亮的双眼，熟悉的感觉再次汹涌而来。

这样的黎休一，我是不是也曾见过呢？

好像是……葡萄酒！

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是因为喝了葡萄酒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四处寻找着，果然在一旁的桌子上发现了一瓶葡萄酒，刚刚进来时嗅到的淡淡的酒气也是因为这个吧？

但这样被他抱在怀里还真是要命啊！

不止是脸颊，整个身子好像都被火烧了一样滚烫，我的心也像掉进了热气腾腾的水中，让我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

老天！我们不会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吧？该死的葡萄酒，该死的黎休一，明知道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就不要喝这么多啊！

“那个……你先把手放开，我们一起做甜点好不好？”我试着帮他找回一丝理智。

继续这样下去，我可能真的要魂飞天外了。

好在听到“甜点”二字后，黎休一笑得更加灿烂了，终于将双手松开，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床边，带着天真无邪的表情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拉长了声音说：“欧蕾，来坐，我想跟你聊天，但是又想吃你做的甜点。”他带着微笑皱了皱眉，好像陷入了甜蜜的烦恼里。

“那我们先聊天，先聊天……”我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战战兢兢地走过去，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引起他更反常的举动。

可我刚刚在床边坐定，原来还满脸傻笑的黎休一却“扑通”一声倒了下去，闭上了那双让我没法拒绝的眼睛。

“喂？”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好吗？”

“嘿嘿嘿……”满脸白痴表情的他只用这几个模糊的音节回答我，“欧蕾，你是不是又要离开了呢？时间还早啊……”

“什么离开不离开的……又要？这是什么意思？”我摸不着头脑。

“唉……”睡梦中的他竟然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为什么你要离开啊？那么无聊的日子就只有甜心陪在我的身边，可我一直在等你啊，你知道吗……”

呃！

他是梦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为什么会喊出我的名字呢？还有什么甜心？难道是说他经常抱在手里的毛茸茸的玩具熊娃娃吗？

不过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是完全没有办法清醒过来了吧！

我弯下腰，仔细地观察眼前这个与平时不一样的黎休一，看着他带着孩子气的面孔和嘴角那抹甜蜜的笑容，忽然之间，一个恶作剧的想法钻进了脑海。

平时这个家伙“欺负”我，还用甜点社和罗田田来威胁我，现在他处于这种完全没有防备的状态，不好好教训他一下，简直就不是我西欧蕾的风格。

就这么办！

我兴致勃勃地起身，在书桌上找到了一支黑笔。

我带着坏笑粗鲁地一把扯掉笔盖，一步一步地向神志不清的黎休一靠近……

“我之前只在你的照片上画过，现在真的在你的脸上画个大笑脸，怎么样？嗯？”我在他的脸上胡乱地涂抹着。

“哈哈哈……”黎休一还在傻笑。

“那你是默许了哦？”我停下来看看自己的杰作，“对了，还有你的眼睛，变得再长一点儿怎么样？还有还有，在你的额头上画一只乌龟，多合适！”

整个房间里都是我充满了恶趣味的自言自语和他傻兮兮的笑声。

没过多久，那张原本俊美的脸已经看不出之前的模样了……

这才是我想要的啊！

我满意地将黑笔收起来，看着他满脸的黑色印记，额头上的那只乌龟格外引人注目，滑稽得要命，它伸长了脖子，两只豆大的眼睛也一上一下，还被我添上了一张和乌龟面孔完全不相配的、不停上扬的嘴巴。

哈哈！会笑的乌龟！黎休一，你从来都没有见过吧，这可是我西欧蕾的独创哦……

对了！这样宝贵的时刻应该拍照纪念！

“黎休一，你可不要怪我哦，谁叫你自己喝了那么多葡萄酒弄得神志不清……”我一边假装愧疚地对他道歉，一边拿出手包里的手机，对准了那张可笑的脸。

他竟然还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咔嚓咔嚓！”

快门的声音不停地响起，脸上画着各种花纹和乌龟的黎休一的样子就这样被我保存在了手机中。要是布吉岛学院里的女生看到她们心目中的温柔王子变成了这副样子，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忙碌过后的我打着哈欠，看着手机里一张又一张满意的杰作，原本一直沉默着的黎休一却再次撒娇似的拉住了我的手腕。

“好困。”他的声音愈发沙哑，更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一起睡好不好？”

“嗯嗯，一起睡，好好，一起……”

正看照片看得尽兴的我敷衍地答应下来，可当我回神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此时的他力气大得惊人，虽然只是轻轻地一扯，我就倒进了他的怀里。

我像小兔子一样蜷缩在黎休一的怀里，动也不敢动一下，连呼吸的声音都尽量控制到最小。

老天！这是自打之前的人工呼吸后，我们第二次如此亲密地接触！

他这个样子到底还要保持多久？我真的有些没办法忍受了，这个时候不会突然有人出现吧……

我怯怯地抬起头来，想四处寻找着逃离的机会，却蓦地看到他那微微颤抖着的浓密睫毛忽上忽下。或许是因为睡着的原因，此时的他显得异常乖巧，白皙的脸孔上有着不易察觉的红晕，红润的嘴唇时而紧抿，时而嘟囔着几句听不清的梦话……

我忍不住偷偷笑了笑：这样的黎休一真的是很难见到呢！

不过……他到底要这样睡多久啊？可怜的我被他揽在怀里，不能动，不能大声说笑，再这样下去，我早晚会变成一块僵硬的石头。

想到这里，我真想不顾一切地用力将他推开，可是……

此刻我离他是如此的近，我几乎可以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像是最悦耳的鼓点，莫名地让我狂乱的心渐渐地安静下来。

舒缓的钢琴曲再次缓缓地流淌进我的耳中，铺天盖地的疲倦将我包围，那让人安稳的心跳声伴随着钢琴曲催我入睡。

这种心安的感觉，好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紧绷的身体也一点点地放松下来。

我连续打了几个哈欠，眼皮上像是坠着两块无比巨大的石头，它们不停地闭合，闭合……

那……我就稍微休息一下？

在交错的呼吸声和迷醉的香气中，我也渐渐睡去。

可是我刚进入睡眠，迷糊之中，好像有什么人在扯我的头发，然后又狠狠地拍我的脸蛋。

“怎么了？我在睡觉……”

遭到连续骚扰的我很不开心地翻了个身。

“西欧蕾！”

满是怒火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又是谁在叫我的名字？睡觉被打扰最郁闷了。

“走开啦，我很困！”

被再次打扰到的我不由分说地伸出手来在半空中胡乱地挥舞着，不管是什么都通通给我走远一些吧！

“啪！”

我好像打中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软软的，手感很好。

“啊——”

一个满是痛楚的惨叫声响起。

活该！谁叫你打扰别人睡觉？你妈妈难道没告诉过你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等一下，好像有什么不对，这声音……

我猛地睁开眼睛。

这个声音怎么会这样熟悉？

感到大事不好的我慢慢地撑起身子，向那个人所在的方向望去……

黎休一！

我刚刚打到的不明物体也是他了！

黎休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顶着那张满是黑色花纹的脸庞，眉头死死地拧在一起，正一脸疑惑地盯着我。

我像兔子一样从床上跳起来，一下子跑出老远，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做好了最佳防御姿态。

“我们为什么会睡在一起？”他牙齿咬得咯吱响。

“是你一直抱着我，说什么一起睡啊。而且你的力气那么大，我怎么可能逃开……”我嘟囔着阐述事实，“我真的很无辜……”

“什么！”他睁大了眼睛，可是一接触到我无辜的眼神，又扭过头去，正好瞥到了桌子上那一堆乱糟糟的酒心巧克力包装纸。

下一秒，他的脸又变得通红……

“这，这次就先放过你！”他揉着额头，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连忙转身离开，“我先去洗手间，回来就准备做柳橙欧蕾吧。”

“呼！”

就在我松了一口气，确认自己的处境已经变得安全的时候，从洗手间又传来了黎休一惊天动地的怒吼：“西欧蕾！该死的！你在我的脸上画了什么鬼东西！”

糟糕！他发现了！

“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你最近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他从洗手间探出头来，脸上还带着没有洗掉的黑色印记，“你知道这些东西要多费工夫才能洗干净吗？”

“扑哧……”

虽然他正在生气，可不得不承认，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

“哈哈哈……真的……抱歉啊……”我捂着肚子，笑得几乎站不起来了。

“喂，你，你笑什么……”黎休一先是一怔，随即嘴角也浮现出一抹笑意，却又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虽然他的语气还是凶巴巴的，可已经没有办法起到威慑的作用了。那双漆黑的眸子中仿佛有繁星闪烁，清澈而明亮，让人无法直视。

“快点儿，这次就原谅你。”他手里拿着毛巾费力地擦着脸上那些黑色的痕迹，“你先去把柳橙欧蕾做好。”

“哈哈……好……柳橙欧蕾。”我抹着眼泪，一边扯着嗓子大笑，一边扶着墙壁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身后好像响起了黎休一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无奈之中竟带着一丝宠溺——

“真是乱来的丫头……”

3.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我来到厨房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随后暗暗咋舌，这些东西还好没有被爸爸看到，否则他一定会兴奋得跳起来吧！

难道黎休一平日里也擅长制作甜点？这些齐全的厨具是怎么回事？

呃！烤箱都那么漂亮？他从哪里买到的，一定价格不菲吧？

带着各式精致花纹的碗盘被整齐地摆放在橱柜里，散发出瓷器特有的白色光芒，干净得像是能映出人的脸。

制作美食与甜点的区域被完美地隔离开来，两名穿着仆人装的中年女人正小心又仔细地擦拭着柜子、桌子，还有各种器皿。

如果我不小心弄坏了某样东西……

我开始掰着手指计算，真是不知道要赔多少钱呢！

还有……那个黎甜心的熊娃娃怎么也在这里？一只玩具熊出现在厨房，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个很奇怪的事情……

“笨蛋，你在想什么？”一脸高高在上表情的黎休一扬眉站在我的面前，“快点儿动手！我肚子饿了，还有你们——”他微微偏过头去，对那两名还在埋头工作的女佣吩咐道，“你们先离开。”

女佣恭敬地点了点头，又仔仔细细地将花瓶扶正，才低垂着头，缓缓走出了厨房。

呼！这个大少爷是有多喜欢命令别人？

可授人以柄，我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好，我现在就开始。”

我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拿起摆放在眼前的柳橙。

一定要顺利！

可是——

“喂，你给我听着！”

一个陌生又苍老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

是谁？

我慌乱地向四处望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是幻觉吗？

“就是你！我不是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来找少爷了吗？你做的东西，他已经全都扔掉了！他说难吃得要命！”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再一次唤醒了我心底的噩梦。

是那个穿着正装的老头！

为什么我会想起他来？

可四周除了黎休一并没有其他人啊……

西欧蕾！不要乱想！现在做好柳橙欧蕾才是最重要的事！那个老头一定是你幻想出来的！

我不停地安慰着自己，却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柳橙，内心的慌乱无法掩饰。

而那个柳橙也像在配合我沮丧的心情，竟然直接掉到了地上，滚远了。

我失落地垂下头，望着自己的双手，眼泪几乎快要流出来了。

这种阴影我到底还要承载多久呢？

“你……怎么了？”一直站在我身边默默不语的黎休一也发现了不对劲，上前几步，深深地望着我。

“没有啦……”我连忙挤出笑容来，“再拿一个，嗯，先将柳橙切开……”

我手忙脚乱地拿来柳橙和刀子，胡乱地切了下去。

“离少爷远一些——”

老头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刀一歪，竟然切偏了！

太丢人了！连水果都没有办法切好吗？

我颤抖地握着刀子，忙不迭地开口解释：“嘿嘿，失误，失误，不要笑话我……”

“喂，交给我吧，拿刀这种危险的事情由我来处理。”已经看出我的不自然的黎休一皱起了眉头，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想要夺走我手中的刀子。

“只是切水果而已，你放心啦……”我勉强地笑着，却听到了稀里哗啦的声音……

身旁的盘子被我胡乱挥舞的胳膊全部扫到了地上。

“你知道少爷有多讨厌你的甜点吗？”

伴随着盘子碎裂的声音，那个凶狠的老头的声音又一次闯进了我的脑海中。

快离开！快点儿离开啊！不要再出现了好不好……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拿刀的手再次狠狠地一颤，在黎休一惊慌的呼喊声中，不偏不倚地划过我的手指。

冰凉的触感割开了皮肤，下一个瞬间，鲜红的血液就顺着伤口缓缓地涌了出来，顺着手指滴在散发着香气的柳橙上。

“好疼！”我不禁痛呼出声。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黎休一抢先一步握住我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急切。

“抱歉……”我勉强露出一个苦笑。

还是搞砸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我，好像想说些什么，却还是生生咽了下去，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语调柔和了许多：“走，我带你去处理伤口。”

寂静的房间里，黎休一脸色阴沉地拿来急救箱，仔细地在里面翻找着，将几瓶药水和纱布一股脑地掏了出来，再拉过我受伤的手，一丝不苟地上药，包扎。

他的神色是那样专注和仔细，仿佛在做着十分重要的事情。

我低头看着他的动作，嘴巴动了动，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气氛太过压抑，手指上的疼痛已经算不得什么，自责和懊恼似乎快要吞没我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我明明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

自从踏进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后，似乎一切都已经脱离了轨道，可是黎休一……

我看着他冷漠的侧脸，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别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来，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小声地安慰着黎休一，想要缓和一下气氛，“你看，什么事都没有哦！”

我笨拙地活动着手指。

“别动！”他加大了手上的力气，语气中满是隐忍的怒气，“小心伤口再裂开！”

好凶！

我悄悄地吐了吐舌头。

我也不想这个样子啊……

“那个，柳橙欧蕾……”我还想着甜点的事。

黎休一抬起头来，淡然地瞟了我一眼，然后说：“先不说这个。”他收起那些堆在一起的药物，“欧蕾，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难道……已经不会做甜点了吗？”

“哎哟！我的手指好疼啊！真是的……刚刚明明没有这样疼啊……”我突然皱起眉头，作出一副委屈又痛苦的表情来，高高地举起手指。

拜托……转移话题吧！

可是上帝爷爷似乎在打盹，并没有听到我诚心的祈祷。黎休一眉头一跳，嘴角也抽搐了几下，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西欧蕾，你以为我是傻瓜吗？”他无奈地望着我，“转移话题对我来说没用。你……究竟怎么了？”

他表情严肃，执着地看着我，好像在告诉我，如果今天不将一切都说出来，他是不会放弃的！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办法隐瞒了……

我垂头呆滞地望着手指受伤的地方，白色的纱布是那样的刺眼，就像是记忆里那一片无法填补的空白，无论我怎样捕捉，怎样寻找，留给我的都只是凌乱的碎片。

像是感受到了我情绪的波动，黎休一耐心地伸出手来，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腕，像是在给我无声的力量。

他掌心的温暖让我渐渐平静下来，整个身体都因此充满了力量。

“我……其实也记不清了……只是现在面对甜点的时候，总会有奇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场景……”

“奇怪的声音？”黎休一疑惑地问。

“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似乎很喜欢做甜点，还喜欢做给一个男孩子吃。一天我做了自己得意的东西后拿去给他后，却有人告诉我，让我离他远一些，还说他很讨厌我做的东西，很难吃，他不想再吃……”我的声音渐渐带上了哽咽，“其实我能记起的东西就只有这些了，从那以后，什么都记不清了，我也很少再做美味的甜点了。”

我的话音刚落，黎休一握着我的手突然一颤。

他原本温柔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双眼中有着捉摸不定的光芒。他就这样看着我，好像有什么难以言喻的隐情。

“你怎么了？”我弯起嘴角，低低地笑出声来，“你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啦，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或许是我记错了什么呢……”

“不是的……”黎休一的神色越来越奇怪，“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嗯？”我一头雾水。

“我是说。”他目光闪烁，避开了我的视线，“事情或许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呢？你做的甜点可能非常美味，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才导致了你的误会……”

他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奇怪？

看着一脸严肃的黎休一，我沉思半晌，猛地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你，你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呢？我是不是曾经认识你？”

怪不得他曾经一遍又一遍地问我，是不是将他忘记了，怎么会不记得他！难道在我残缺的那段记忆中，黎休一也曾存在过吗？

4.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整个房间安静得只能听到我们二人交错的呼吸声。

我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可黎休一的神色却突然躲闪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身边散落的药物，又慢慢提起箱子向桌子的方向走去，可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狠狠绊了一下，整个人脸朝下摔倒了。

“砰——”

我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不忍去看。

“不许看！转过头去！”黎休一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脸涨得通红，偏偏还要竭力装出淡定的样子。

“你没事吧？”我担忧地询问。

“没事！把刚才的都忘掉！忘掉！闭上眼睛！”他对着我大吼。

这个家伙的自尊心要不要这么强？

我暗暗地想，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咳咳，好了。”终于收拾好自己的黎休一终于让我睁开了眼睛，酷酷地走了过来，扬着下巴说，“关于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做好甜点，懂吗？我，我对于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也记不太清楚了，你不要再问啦！”

“可现在……”我伸出自己受伤的手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都这样了还要做甜点啊？而且……记不清以前的事情又是怎么一回事啊……”我不甘心地嘟囔。

“笨蛋啊，我的意思是我们俩合作！还有，我说不记得的事情就是不记得了，不许再问！”黎休一眼睛瞪得老大。

可是看着他生气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好无奈。委屈的人明明是我，为什么他就不能坦然地跟我说话呢？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指挥我，我动手做。”他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看到我没有回答，他似乎也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过分，连忙再次解释。

“指挥你？你会做甜点吗？”我不信任地瞪着他。这个从小被一群仆人、管家围着，什么事都不用自己动手的大少爷会做甜点？

黎休一的脸色从红色变成了白色，然后又变成了黑色，最终，他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怎么说都要试一试，需要用什么你告诉我就好……”

他看到我即将张开嘴巴，连忙阻止：“现在！马上开始！”

“好好好，开始开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但愿你到时候不会抱怨就好……

因为甜点并没有看上去那样简单，老爸曾不止一次地教导过我，虽然美味的甜点制作的过程很重要，可有一种东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缺少的——一颗热爱甜点的心。

被我搞得惨不忍睹的厨房早已收拾干净，黎休一抱着双臂，皱眉打量着眼前的各种工具，不耐烦地询问：“喂，先弄哪一个？”

我直直地指着他的脸。

“怎么了？”他警惕地抬起手胡乱地摸着脸颊，“是不是你画的东西还没有弄干净？”

我摇头，再摇头。

“是表情——”我指着他那张虽然俊美却毫无热情的脸庞，“做甜点最重要的是有一颗火热的心，可是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没有！”

“啊？你这是什么奇怪的理论！”

“这是真的！你仔细想一想，不认真去完成的事情，又怎么会成功呢？”

“好吧……”他无奈地垂下头，闭上眼睛开始酝酿表情。

两秒钟后，一张阳光灿烂的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只不过这种笑容……

喂！你那是在翻白眼吗？而且抽搐的嘴角又是怎么回事啊？让你笑出来就这样困难吗？

他现在的表情真的很像哭笑不得的小丑啊！

“扑哧……”

我再次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许笑！”他的脸再次变得红扑扑的。

“对不起！我的意思是，你的表情很好，真的很好。”我拼命地将笑意压下去，“我们继续！”

“该死的……”黎休一不甘心地嘟囔着，“快点儿告诉我接下来的步骤！”

“嗯，你要听仔细了哦，只要出了一丁点儿差错，做出来的东西都会有很大的差别。”我指着摆放在桌子上的那几个圆乎乎、看起来甜美可口的柳橙，“材料的挑选十分重要。来，就先从这个开始吧！”

厨房里不停地传出我命令的声音，还有黎休一笨手笨脚不时将东西打碎的声音。

“哐当！”

漂亮的盘子碎了一地。

故作镇定的黎休一对我勉强一笑，抹掉额头的汗珠，颤抖着双手蹲下去捡碎片。

“哗啦……”

他动作太猛掀翻了桌上的牛奶瓶，牛奶全部洒了出来。

唉！我突然觉得负责厨房的那两名女佣真是十分可怜。

不过好在黎休一的适应能力还不错，渐渐地，原本他脸上那种焦急和不耐烦的神色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奇和幸福感。他高挺的鼻梁上沁出了晶莹的汗珠，黑色的双眸全神贯注地盯着器材和原料，修长的手指跳跃着，灵活地操作着……

一杯柳橙欧蕾就这样诞生了！

雕刻着精致花纹的水晶杯中是澄澈的橙黄色液体，混杂着丝丝纯白，醇厚的奶油恰好冒出杯子，最上端还撒满了诱人的可可粉。

这是我和黎休一一起制作完成的甜点！

我脸颊绯红，激动地望着这杯欧蕾，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这种心情要比自己单独完成时还要好上千万倍呢？

黎休一他应该也是这样的感受吧？

果然，黎休一捧着那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柳橙欧蕾，脸上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开心得像个孩子。他得意扬扬地将甜点捧到我的面前，不停地追问：“怎么样？怎么样？”

“色香味俱全！”我竖起拇指，毫不吝啬地赞扬，“第一次能做成这个样子已经很厉害了！”

他像是捧着绝世珍宝一样，将柳橙欧蕾放在客房的水晶茶几上，英俊的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幸福神色，嘴角不停地上扬。

我坐在他的身边，专注地看着这个和平日里大不相同像孩子一样的黎休一。

学长说的真正的他，应该就是这样简单幸福的样子吧？那个每日将自己隐藏在温柔面具下的黎休一，一定很辛苦吧？

“咳，这个……”似乎发觉了自己的失态，他迅速恢复了正常的模样，“你呢，你有没有好些？”

有没有好些？他指的是什么？

柳橙欧蕾的香气在整个屋子中飘散开来，我猛然醒悟，黎休一所说的应该就是我对制作甜点的阴影吧？

幸福的心情瞬间被失落所取代。

这次的作品虽然十分成功，可我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动嘴巴，并没有实际操作，这个样子怎么可以算是克服了阴影呢？

“我……还不知道。”我沮丧地垂下头，诚实地回答。

毕竟我也很想快点儿走出这个折磨人的阴影啊……

“啪”的一声响起。

脸颊两边传来两股力量，把我脸颊上的肉朝中间疯狂挤压。

我忍不住号叫出声，却发现黎休一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对面，双手狠狠地夹住了我的脸。

他浓密的睫毛轻轻地颤抖着，像是精灵的翅膀，嘴角那抹笑容，是安抚，也是鼓励。

“这只是个开始！”他认真地盯着我，“既然这一次成功了，那么下一次也一定会成功！所以，西欧蕾——”他不满地拉长了声音，“不许你做出这样的表情来！”

虽然他的语气还是凶巴巴的，可我为什么会这么感动啊，感动得好想哭啊！

可是这个人，怎么连安慰人都是凶巴巴的呢。

“黎休一，你真是个好人！”我发自肺腑地对他表达了感谢。

“嘁。”这个高傲的家伙不屑地挑了挑眉，“你可不要误会，我可不是为了你。”

刚刚升起的感谢之情就这样被他生生驱散了。他为什么就不会表达内心真实的感受呢！哪怕一次也好！

甜蜜的氛围中，我们二人气鼓鼓地对视，好像谁都不想服输，却都在强忍着嘴角的笑意。

最终还是我按捺不住，放声大笑。而终于看到我笑容的黎休一也抿了抿唇角，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随着我俩的笑声，周围的空气里好像都飘出了快乐的音符，让人沉浸其中。

如果时间能在这一刻永远停留该有多好……

我一边畅想着这美妙的气氛永远停留，一边流着口水盯着那杯柳橙欧蕾，可下一秒，一只修长的手毫不客气地将欧蕾抢了过去。

“甜品大盗”黎休一大口大口地品尝着欧蕾，一边含糊不清地继续吩咐我：“西欧蕾，明天你也要来！”

“什么？明天还要来！”我疲惫至极地号叫，又可怜兮兮地哀求道，“休息一天好不好？就一天都不可以吗？”

“一定要来！”他顽皮地挑了挑眉，“这次是我做出来的甜点，下次就要换你了！而且……只有多加练习，你才能克服阴影，我就……勉强陪着你好了。”

“多加练习？所以，以后也……”我试探着说下去。

“直到你亲手做出让我满意的甜点来。”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然后眯了眯眼睛，“否则……甜点社……”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会拿出甜点社和罗田田来威胁我！

呜呜呜……老天！为什么让我的人生这样坎坷啊！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难道在我的家里制作甜点不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情吗？”品尝着柳橙欧蕾的大少爷不忘吐槽。

“呵呵，我，我这是开心……”我指了指自己挤出来的笑脸。

“这还差不多……”他紧绷的神色松懈下来，好像终于达成目标一样。

唉，这个心口不一、不善于表达感情的家伙！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对他的了解已经越来越深了，在那样的环境下成长，黎休一应该也是十分孤独、渴望自由的人。今天做甜点的过程中他所展露出的笑容，我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

既然可以让他开心起来，多来这里陪陪他又有什么不好呢？更何况每天见到不一样的他，应该也是很愉快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