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再见，可爱子

1

“诗练，你看是谁来了？”

我一回到家，妈妈就兴奋地从房间里冲出来。

我被她一路扯着跑进客厅，只见一个满脸菜色、瘦骨嶙峋的大叔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喝着茶。

“你是谁啊？”我被大叔瘦得像骷髅一样的样子吓了一跳，险些夺门而逃。而这时，大叔抬起头来，幽幽地望向了我。

原来是那个做机器人的怪叔叔！

“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有些担心地问。

“因为……八天的期限到了之后，又过了四天了啊……”大叔神色凄凉地说。

我这才想起来，原来十多天一晃而过，我和他约定的时间早就过了。

“那么……”我试探地问，“你把机器人修好了吗？”

我才问出来，大叔就好像被点燃了一样，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他一把拉住我，把我一路拖到那栋摇摇欲坠的楼房里。我一走进他的工作室，就看到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女孩子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

“这……这是……”我吃惊地指着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吃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大叔兴奋地走过去，摁下了一个按钮，女孩子立刻活了过来，冲我行了个礼，非常有礼貌地说：“你好，我是可爱子，请多多指教哦。”

“这……这是……”

这有点超出我的想象，但是看到这个机器人，我就猜到怪叔叔在这几天里瘦成这副模样的原因了。

这个机器人和原来那个比起来，简直就是完美！

别的不说，她真的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连我自己看着她，都觉得好像在照镜子一样。

“这是新的可爱子？”我惊讶地问。

大叔用力地点了点头，骄傲地对我说：“这就是我费尽心力，不眠不休，终于研发生产出来的新一代可爱子！而且我还把她做成了你的样子，这样，就可以悄悄换过来，而不让那个冯什么察觉到一点异样了。这一次我可是尽了全力，她已经接近完美了，她……”

说着说着，大叔的声音越来越小，精神又萎靡了下去。

我看着他越来越没劲的样子，叹了口气问：“接近完美，意思就是这个机器人还是有问题对吗？”

“这个……”大叔挠着头，好像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他望向我，泪眼婆娑地说，“她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啊，呜呜呜……她就是一张白纸，完全没有你和那个冯什么的在一起的这段时间的记忆。呜呜呜……怎么办？还是会露馅的，怎么办？”

“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重复着怪叔叔的话，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顶，那里被李崇明轻轻敲击的感觉似乎还在。

如果重启了，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也就说得过去了吧？

如果重启了，小哈身边的可爱子就是真正的可爱子，而不是林诗练了吧？

“呵呵……”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在想什么啊，小哈身边从来就没有过林诗练，只有可爱子啊。

他根本不认识我，也根本不应该认识我。

想到这里，我拍了拍怪叔叔的肩膀说：“这是小问题，我有办法解决啦。你回去好好睡一觉，等你休息好之后，我就已经把真正的可爱子放到小哈身边了，你和我也就都可以从这场闹剧里解脱出来了。”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怪叔叔眼巴巴地看着我说。

我又拍了下他的肩膀，肯定地说：“是真的，我会想办法搞定的，你放心吧！”

“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感谢我？”我笑了起来，说，“不用了。因为我早就不想做可爱子了，能早一天离开小哈都会好开心好开心的！”

是的，我会好开心的！

离开了他，我就能回到原来的轨道上，不会再因为他而生气，而烦躁，而痛苦，而落泪了。

林诗练，是时候说再见了！

我对着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机器人看了好久，然后打电话给秋原兄弟，没想到他们也正准备来找我，于是我便把他们叫到了怪叔叔这里。

秋原光一见到我就乐开了花，跑到我面前，抓住我的双臂兴奋地说：“可爱子，可爱子，小哈那个笨蛋果然才过了两天就坚持不住了。他今天一大早就打电话给我们，哭着喊着要我们把你送回去呢。”

“是啊，是啊。”秋原尚也点着头，开心地对我说，“他在电话里都要哭出来了。可爱子，赶快收拾收拾，跟我们回去吧！”

“哦。”看着他们俩开心的样子，我却一点儿都兴奋不起来。

秋原尚看出我的脸色不好，连忙问：“可爱子，你怎么了？”

“我……”我叹息了一声，示意他们进入工作室。

不一会儿，工作室里传来了凄厉的男生的尖叫声。

我探头一看，只见秋原尚抱着秋原光，秋原光也抱着秋原尚，两个人吓得脸都白了。

我瞪了他们一眼，走过去，指着机器人说：“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正牌可爱子，是真正的机器人。”

“她……她长得和你一模一样呢……”秋原光指着机器人结结巴巴地说。

“本来她和我长得不一样，因为中间出了麻烦，我才会假扮机器人，现在为了让她顺利代替我，教授才把她改造得和我一模一样。”我解释道。

秋原光点了点头，终于没那么害怕了。而秋原尚显然比秋原光聪明得多，听到我这么说，立刻警惕地朝我望过来，盯着我说：“你要走了吗？可爱子。”

我看着秋原尚，伤心地点了点头，说：“我要走了。不过可爱子不会走，是林诗练要走了。”

“林诗练……”过了几秒钟，秋原光才反应过来林诗练是我的名字，于是他再一次惨叫起来，“啊？你要走了？你不要走！可爱子……不不不，林诗练，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不是说好了，你是公主，我们是骑士的吗？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不行，不行！我不允许，不允许！”说着说着，秋原光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沙哑。

听着他沙哑的声音，我的眼眶又变得湿润起来。

“笨蛋！”秋原尚抬起手，狠狠地给了秋原光的脑袋一拳后，认真地看着我说，“可爱子，任何人都应该有最后一次机会。小哈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很着急，所以……你先跟我们一起回去好吗？”

秋原尚望着我，诚恳地说：“说不定那个笨蛋已经发现你比林诗音更重要了呢？”

他坚决的样子，让我连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到。就这样，我被他一把抓住手臂，拉着往外走去。

“跟我走！可爱子，不，林诗练，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两兄弟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秋原尚说完，秋原光也连忙跑过来拉住我的另一只手。

看到秋原兄弟拉着我的手，坚定地往前走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一种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

就算这一切最终都会变成一场梦，但起码，我有了几个很了不起的朋友不是吗？

2

“啊啊啊！可爱子的脸色好差，你们两个是不是没给她充电啊？还好我随身携带了可爱子最喜欢的能量块！”

在小哈家附近的咖啡馆里，小哈一见到我就埋怨起秋原兄弟来，还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大块奶油蛋糕递到我的面前。

我看着小哈眨着眼睛、端着蛋糕蹲在我面前的样子，真的很像一条忠诚可爱的大狗，之前阴郁的心情也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真是奇怪，明明是这样一个单纯得看上去傻乎乎的家伙，怎么就能让我的心情忽上忽下，阴晴不定呢？

我接过他递来的蛋糕吃了起来，好甜。

可是这美好的时刻并没有维持多久。

“你们两个到底怎么虐待可爱子了，有没有给她好好充电？还有……”小哈忽然逼近秋原光，恶狠狠地说，“你没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对可爱子做不好的事情吧？啊啊啊！我一想到你们两个可能会对可爱子做坏事，就睡不着觉。这几天我天天失眠，痛苦极了！”小哈痛苦地抱怨。

“啊？你痛苦极了？”秋原尚阴险地笑了一下，说，“那如果我告诉你，我们真的对可爱子做了好多好多过分的事情，你会怎么样呢？”

“我会心痛到死去的！”小哈更加郁闷地说，忽然眼睛一瞪，冲过去揪住了秋原尚的衣领，逼近他问，“你对可爱子做了好多好多过分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还不就是不给她充电，让她穿奇怪的衣服，以及从早到晚伺候我这样的事吗？”秋原尚冷笑着说。

顿时，小哈仿佛全身都被点燃了，他揪住秋原尚，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样子大叫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秋原尚！如果是真的，我冯•拉莫夫斯基今天就让你死在这里哦！”

“当然……”秋原尚故意拖着长音，然后一把推开小哈，“是骗你的啦。”

说完，秋原尚冷冷地看了小哈一眼，把我往他面前一推，说：“现在好了，你不用担心了，把可爱子带回去吧。”

“不……不行……”

我以为小哈这次是要带我回去，没想到秋原尚刚说完，他就犹豫地直摇头。

“怎么回事？”秋原尚皱起了眉头，问，“你叫我们把她带过来，难道不是为了把她带回去吗？”

“嗯……是这样的……”小哈为难地退到一边，看了看我，又望向秋原尚说，“你们应该已经接到邀请了吧，后天要在我家举行林诗音的欢迎舞会。”

“啊……”秋原光仿佛才想起来一样，点了点头。

“收到了，那又怎么样？”秋原尚的语气很冷，有微重的力道从他放在我肩上的手心传来。

我感受到被保护的力量，没有那么心慌了。

小哈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那是我专门为诗音准备的欢迎舞会，我不希望那天晚上出任何差错，但你们是知道的，诗音怕狗，所以……”

“你是要我们帮你看管你那条傻狗吗？”秋原尚毫不客气地冷笑一声，说，“本大爷和哈士奇这种没智商的动物八字不合，很抱歉不能从命哦。”

“不是……哈哈最喜欢的人是可爱子，所以我想……”小哈结结巴巴地说。

我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等一下！”秋原尚带着怒意打断了小哈的话，语气不善地问，“你叫我们带可爱子回来，不会是为了让她帮你看管狗吧？”

“只要可爱子和哈哈在一起，哈哈就会老老实实地待在狗窝里了。”小哈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地笑了起来。

陡然间，我感觉放在我肩头的秋原尚的手加重了力道，我还来不及想是怎么回事，他就已经冲过去揪住了小哈的衣领。

“喂！你到底有没有搞错！”秋原尚揪住小哈的衣领大吼道，“你在你的别墅里举行欢迎林诗音的舞会，却让可爱子和哈哈在别墅外的狗窝里待在一起。你还有没有脑子？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可爱子的心情和她的想法？”

“可爱子……”小哈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不解地望着秋原尚，居然还笑了出来，“可爱子不是机器人吗？机器人会有什么心情、什么想法呢？”

是啊，可爱子是机器人，她不应该有什么心情、什么想法。

说谎的人是我，所以我也应该独享谎言所带来的恶果。

“你……”

“秋原尚，请你放开主人好吗？”

我上前拉住秋原尚，在他惊愕的表情下对小哈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然后点了一下头说：“小哈，你的命令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地照顾哈哈的，请你放心。你的舞会一定会很成功、很完美，林诗音小姐一定会很开心的，这一次她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

“可爱子，你说得没错！”听到我这样说，小哈突然开心起来，他抓住我，高兴地对我说，“这一次诗音回来，对我的看法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以前我什么都不会，在她面前表演弹钢琴、跑步都失败了。这一次，我当着她的面，给她做了一个头饰，她好开心，还夸我是天才呢！”小哈一边说一边笑，我还从没见过他这么开心的样子。

“我吃蔬菜，告诉她不能浪费，她说我终于长大了，夸了我好久。还有……还有我对她说，我最近发现自己也是有优点的，只是和别人的优点不同而已，她说我变了，变得有自信了，变得……”小哈脸一红，低着头开心地说，“她说我变帅了哟。”

“可爱子，可爱子，这都是你的功劳！”小哈说着，开心地握紧我的手，一双澄澈的眸子看着我，好像能看穿我的心思一样，让我的心备受煎熬。

“真……真好。”我赶忙点头说，却不敢再看小哈的眼睛，生怕一看就会露馅，让他发现我其实很伤心。

“可爱子，我有预感，只要这次舞会成功举办，诗音一定会接受我的表白。”小哈握着拳头，自信满满地说。

“怎么？你打算在舞会上对林诗音表白吗？”秋原尚连忙问。

小哈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预订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朵鲜花，还邀请了最好的爵士乐团，还有……”小哈兴奋地说着，我却觉得他说的每个字都像尖刀一样狠狠地扎在我的心口。

“我没兴趣听你的表白大计。”秋原尚冷冷地打断小哈，对他说，“你打算怎么表白是你的事，我不关心，也懒得听。”

“你今天叫我们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秋原尚怒视着小哈，拉住我的手说，“舞会是明天举行，所以可爱子只要明天准时出现，和你的那条蠢狗在一起就可以了。今晚你一定已经和林诗音有安排了，所以就不用可爱子待在这里了吧。”

“但是我真的不放心可爱子和你们在一起啊，可爱子不在的这几天，我就像病了一样，连饭都不想吃。”小哈看到秋原尚要带我走，连忙抓住我的另一只手。

秋原尚看了小哈一眼，又冷笑了一声，讥讽地说：“那你能怎么办呢？你还要向林诗音表白呢。如果表白成功，你就可以天天和林诗音在一起了啊。换句话说，你就不能和可爱子在一起了哦。”

“这倒也是……可是……”小哈还是拉着我的手不放，死死地、非常用力地拉着，脸憋得通红，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可是什么？”秋原尚瞪了小哈一眼，大声地说，“这是你的选择不是吗？你自己选择了林诗音，不要可爱子，有什么好难过的？如果你真的舍不得可爱子，那么现在你就拉着她的手，堂堂正正地从这里走出去，带着她回家啊！”

“不行，诗音待会儿还要来帮我补习呢……”小哈越说越小声。

“哼……”秋原尚重重地冷笑一声，用力地把小哈的手从我的手上掰开，带着我推门而出，临走前对小哈狠狠地说，“我明天会带可爱子过来的，但只是明天而已，明天之后，我就和小光带可爱子走。”

说完，秋原尚根本不听小哈在喊什么，就径直带着我走了出去。

走了好远好远，我感到秋原尚的手在颤抖，抬头一看才发现他的脸色很糟糕。

他见我在看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揽着我的肩膀，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问：“可爱子，不！林诗练，你真的已经决定放弃，要离开小哈了吗？你不会后悔吗？”

我苦涩地一笑，冲秋原尚点了点头，说：“我真的已经决定了，秋原尚，明天过后，我就会离开。我不后悔！”

“那好！”秋原尚摸了摸我的头，看了秋原光一眼，对我说，“我秋原尚向你发誓，明天，我和秋原光一定让你光芒四射地甩了小哈那个笨蛋！”

“秋原尚？”秋原光愣了一下，随即也向我发誓道，“可爱子，不，林诗练，我和秋原尚一定会竭尽全力，让你成为明天舞会上绝对的主角，然后闪着光甩了小哈那个笨蛋，让他后悔一辈子！”

“是的，让他后悔一辈子！”秋原尚大声说。

看到他们信誓旦旦的样子，感动之余，我只能苦笑。

明天，我并不想闪光地离开，我只想平静地从这场梦里醒过来。

3

“把那个头饰给我拿过来！我说过的，要最新鲜的鲜花做的头饰！”秋原尚熟练地指挥着一屋子的助理拿这个拿那个，俨然一副傲慢的“我的地盘我作主”的样子。

他全神贯注的样子，令我心里不自觉地泛起阵阵暖意。

今天一大早，秋原尚就带着我来到了市里最好的私人造型馆。

一进造型馆我就愣住了，因为造型馆门口的玻璃橱窗里展示的裙子，我在电视里看到过，是奥斯卡颁奖典礼上的国际女星穿过的款式！

这么好看的裙子，我居然能有幸见到，我简直是太幸运了！

可是更让我不敢相信的事还在后面，秋原尚带我走进造型馆，低下头对我说：“可爱子，我已经将这里包场了，今天这里所有的造型师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为你服务，把你打造成绝对的明星。”

“真的吗？”我吃惊地望着秋原尚，虽然知道他有意帮我，但是我真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程度。

“为……为什么？”我不禁傻傻地问。

“因为你是我的公主啊！今天，我要让你成为真正的公主！”秋原尚好像宣誓一样大声地说。

听到这令人感动的宣言，我却觉得一阵心虚。

“可我不是公主……我一直在说谎，也没有什么优点，成绩很一般，根本不像林诗音那样……”想到前几天在电视里看到的林诗音，我觉得自己就是一只丑陋的鸭子，还是变不成天鹅的那种。

“傻瓜。”秋原尚敲了一下我的头，对我说，“在我眼里，林诗音是公主，你也是！她是宝石国瓷娃娃一样完美的公主，你却是动物园里骑着狮子的野性公主啊！”

“你真的在夸我吗？秋原尚。”我被他的比喻逗笑了。

秋原尚朝我眨了眨眼睛，微笑了一下，然后大声地朝另一边为我挑选鞋子的秋原光喊道：“小光，你说林诗练是公主吗？”

“当然是公主！她还是菜市场女王呢！站在胡萝卜山上，坐在白菜王位上，好有气势呢！”秋原光骄傲地说。

这比喻……

我怎么忘记这两兄弟的搞怪本性了呢？

“你们两个……”

“我们两个的心里，林诗练就是公主。今天，我们就要让你的公主本性发挥出来，让小哈那个家伙后悔一辈子！”秋原尚说着，拿来一条淡蓝色缀满了水晶的裙子。

长裙上从胸口到裙摆都缀满了水晶，蓬松的裙摆就像花瓣一样优美地张开，质地细腻柔软的材质配合着上面繁星一样的水晶，让整条裙子显现出了夏日银河一般梦幻的特质。

看着这条长裙，我顿时就傻眼了。

而这时，秋原光把他精心挑选好的鞋子也拿了过来。那是一双同样缀满了水晶、呈现出镂空的玫瑰花纹路、如同雕刻大师雕出来的精美艺术品一样的水晶鞋。

“这……这是……”

“这是骑士送给公主的礼物。”秋原尚说着，拉着我走向更衣室，将我和裙子还有水晶鞋一齐送进更衣室，关上门之前，他深情地看着我说，“诗练，你比你想象中要美丽一千倍，相信我，因为你是我选中的公主！”

“秋原尚……”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望着秋原尚的狐狸眼，我回想起我们第一次不太愉快的见面。那时，我认为秋原兄弟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没想到现在，他们会成为我最好的朋友，为我做这么多事。

“谢谢你，秋原尚，秋原光。”

“傻瓜。”秋原尚和秋原光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离开了更衣室。

更衣室里，我看着那华丽得几乎不可能出现在我生活中的长裙和水晶鞋，对自己说：“加油！可爱子，用最美的样子跟小哈告别！”

换上长裙和水晶鞋，我从更衣室里缓缓走出来。

脚上的水晶鞋好高，我从没穿过这么高的鞋，走路有点歪歪扭扭的。我小心地挪动步子走出来，忽然间听到了秋原尚和秋原光一齐发出来的吸气声。

我抬起头看到他们俩震惊的面孔，然后秋原尚想到了什么，把一面大镜子推了过来。

镜子里映出一位包裹在银河般美丽的长裙中的真正的公主。

我走向镜子，对着镜子里的人坚定地说：“你是林诗练，今晚之后，你就再也不是可爱子，而是林诗练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漂亮过，而这前所未有的美丽竟是为了告别。

“秋原尚，我有点怕。”深吸了一口气，我转过身，对秋原尚说。

秋原尚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拉起我的手，对我说：“不要怕，诗练，我们会保护你的，会一直保护你的。”

我抬头，看到秋原兄弟朝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鼓起勇气，在秋原尚和秋原光的共同陪伴下坐上了前往小哈别墅的高级轿车。

舞会即将开始，而今夜之后，这个世界上将不会再有可爱子，而只有林诗练。

来到小哈的家，小哈早就已经在大门口等得不耐烦了。一见到我们的车子，他便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着急地抱怨：“你们怎么来得这么迟？舞会都要开始了，诗音马上就要来了，哈哈……”

他唤着哈哈，陡然间，我好像从梦中清醒了过来，我被带到这里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参加华丽的舞会，而是为了照顾这条狗。

无论我打扮得多漂亮，多与众不同，我的职责都只是照顾一条狗而已，而不是被王子邀请，一同进入梦幻的舞池。

“真是让人头痛！”秋原尚低声骂了一句，走下车，打开车门将我牵了出来。

突然间，跑到半路的小哈停在那里不动了。

天色渐晚，淡紫色的晚霞铺满长满了漂亮大树和覆盖着如茵草地的欧式庭院上空。在好像油画一样的美景中，小哈直直地看着我，我也定定地看着小哈。

他穿着黑色的燕尾服，白得亮眼的衣袖和衣领，笔挺的黑色礼服，让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欧洲骑士才有的英气。他清爽的短发在暮色中显得那么飘逸，颜色柔美，配合着纯净的双眸，帅得让人目眩神迷。

“小哈，我来了。”我勉强挤出微笑，伸出手去牵他手里的哈哈。

他看着我，手条件反射般地躲避了一下，好像不愿意让我牵狗一样，另一只手则伸出来好像打算拉住我。

看着他下意识的动作，我的心狂跳不已。

我多么希望小哈交到我手中的是他的手，而不是哈哈的狗绳。我不想做负责带狗的机器人可爱子，我想做有血有肉被尊重的林诗练。

小哈好像被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惊到了，他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整个人都僵住了。

“小哈。”我又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小哈抬起头来望向我，眼中有我从没见过的深情。

“可爱子，你好可爱，我……”

我什么？

我期待着奇迹发生，可就在这个时候，急促的刹车声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德茂先生的声音在前门处响了起来：“是林诗音小姐啊，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一个甜美的声音立刻回应道：“谢谢你的夸奖，德茂先生，少爷呢？”

少爷不就正站在我的面前吗？

我看着小哈，看到他为难地站在原地，既不愿把哈哈的狗绳放到我手上，也不愿拉着我的手一起进入别墅。

压抑着心痛，我想起自己现在还是机器人可爱子，于是从他手中接过哈哈的绳子，轻轻地推了他一把说：“去吧，小哈，林诗音小姐来了哦。”

“哦。”

小哈还在迟疑，我身后的秋原尚忽然发出一声不小的惊呼，然后我手里哈哈的绳子就被人一把夺走了。

来人随手把哈哈的绳子递给一旁的秋原尚后，牵起了我的手。

“我正愁没有舞伴呢，刚好这里有一个，真是太幸运了！”

我转头，看到了一脸微笑的李崇明。

他拉着我的手，不由分说地带着我走进了别墅。

事情发展得太过突然，离开前，我甚至连小哈的表情都来不及看清楚，只能急迫地用口形告诉秋原尚：“计划照旧！”

是的，计划。

我从可爱子变成林诗练，然后让真正的可爱子华丽登场的计划，现在开始！

4

我被李崇明牵着，一起走进了舞会现场。

才进门，一股水果的甜香味便扑面而来，原本熟悉的客厅被改头换面，高高拱起的吊顶上悬挂着成团的百合花，美丽的鲜花从水晶吊灯一直蔓延到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整个大厅都成了花的海洋。而在大厅的周围，用鲜花扎出来的花篮里点缀着很多新鲜漂亮的水果，鲜花和水果的自然芳香，充满这间具有古典气质的欧式大厅。

在鲜花和水果的海洋中，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少女站在客厅最中央，她的脸比电视上看到的还要美丽一百倍，淡棕色的长发如同瀑布一样垂在她的肩上，散发出迷离而柔美的光。

“那就是林诗音吗？李崇明。”我望着鲜花中那女神一样的美人，心跳仿佛在瞬间停止了。

“那是林诗音。”李崇明回答。

“真美！难怪小哈会如此迷恋她。”

这时，小哈也走进了舞会现场。他一进来，乐队立刻奏起了激昂的音乐，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他和林诗音，全世界的光好像在这一刻都集中在了他们的身上。

虽然已经下定了离开的决心，但我的心还是猛地一痛。

“可爱子也很可爱啊，每个人都有他独特的美丽，可爱子的美，我觉得不输给任何人。”耳边忽然传来李崇明的低语声。

我转头望向温柔的李崇明，又是一阵心痛，为什么我喜欢上的不是李崇明这样温柔细心的人呢？

“今天，对于我们的男主角冯•拉莫夫斯基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他要在这个舞会上向他一直倾慕，一直爱恋的……”主持人看到小哈进来，立刻进入状态，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在主持人身后，一个女司仪手里捧着一只精致的金丝绒小盒子。那一定是小哈为了向林诗音表白而精心准备的礼物吧。

他和林诗音是今晚的男主角和女主角，而我们都只是观众。

“……青梅竹马，林……”

主持人正说得兴起，小哈却突然打断了主持人的话，结结巴巴地说：“等一下，你……你……”

小哈急得脸都红了，过了好久，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憋出一句话来：“你等会儿再说。”

然后他推开主持人，大步朝我走了过来。

搞什么啊？小哈这个大傻瓜。

现场顿时乱了套，主持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愣愣地站在原地。而众多嘉宾，包括林诗音，都被小哈突然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起来。

“放音乐，放音乐！”主持人终于反应过来，只能无奈地命令道。

小哈就这样在大家的注视下，径直走向我，琥珀一样透明的双眸中只有我的身影，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我的心顿时加速跳动起来。

周围的人都注视着我们，在大家的视线中，我慌乱得脑海一片空白。

而就在此时，音乐声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了一句“我们跳舞吧”，我便被拉入了舞池。

“李崇明？”我惊讶地望向李崇明，手却不由自主地搭上了他的肩膀，随着他一同旋转起来。

“可爱子！”

小哈也跑进了舞池。

但李崇明就像看不见小哈一样，带着我不停地转圈，在舞池里转来转去，完全不给小哈靠近的机会。

“李崇明，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旋转中，我不解地问。

“傻瓜。”李崇明轻轻地笑了一下，低头望向我，眼中有我读不懂的深情，“我怎么能把喜欢的人交给一个我信不过的家伙呢？”

“啊？”我望着李崇明，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李崇明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仿佛我是一个脆弱的瓷娃娃，生怕我受到哪怕一丁点儿伤害。

“就算要把你让出去，我也要让给真心对待你的小哈，而不是只会让可爱子伤心的冯•拉莫夫斯基！”

“所以，交给我吧，可爱子。”李崇明说着，拉着我一个旋转，在舞池中央停住了。

“李崇明，你真好……”我感动地说着，在他的怀里转过身来，就看到小哈喘着气，刚好站在我的面前。

“可爱子，你怎么跟他在一起？快跟我走！”小哈说着，就要过来拉我的手。

“她为什么不能跟我在一起，她是你的东西吗？”李崇明用力地将我拉回他的怀里，蛮横地对小哈说，“她为什么要跟你走，她跟你走会幸福吗？”

“你说什么呢？”小哈急得脸都红了，大声说道，“她就是我的东西，她……她……”

“她是你买的机器人对不对？”李崇明突然说。

我和小哈都愣住了。

只见他微微一笑，对小哈说：“要从秋原光嘴里套出话来可是很容易的，小哈。”

“你既然知道，就快点把可爱子还给我！”小哈脸红脖子粗，更加大声地说。

李崇明却把我搂得更紧了一些，质问小哈：“为什么要还给你？因为她是你的机器人，是你花钱买来的东西，就要还给你吗？还是你珍惜她、喜欢她，像机器人心里只有主人一样，心里只有她呢？”

“你在说什么……我……我……”小哈愣住了。

我却悲伤地发现，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是期盼着小哈的答案是后面那个。

“可爱子的心里只有她的主人，你也是这样的吗？”李崇明又一次质问道。

小哈的脸更红了，声音却低了下来，只是小声地重复着无意义的话：“可爱子是我……我的……”

“我的心里只有小哈，那么小哈呢？”我终于忍不住也开口问道。

小哈顿时愣住了，他似乎打算说点什么，眼睛却突然望向了另一边，原来是女神般的林诗音终于在舞池里找到了他，正微笑着朝他走过来。

“冯，你怎么了，这是你的朋友吗？”

林诗音的声音刚一响起，小哈就立刻尴尬地从李崇明的面前让开了。

在与李崇明的对峙中，他退缩了。

这就是结束的信号吧，是让梦醒过来的时候了！

我看到秋原尚已经出现在会场里，他站在舞池边冲我打手势。而顺着他的手势，我看到秋原光躲在一个小房间的门后，身边似乎还站着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藏在门后，但是她的裙子露了出来，和我身上的这条裙子是一模一样的。

是时候了。

我转头对李崇明说：“李崇明，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吗？”

“当然记得。”李崇明温柔地说。

“那么……”我冲他笑了笑，说，“我好像又有点想哭了。”

“哦？”李崇明迟疑了一下，然后抬起手，轻轻地敲了一下我的天灵盖。

这一瞬间，大厅里的电源被人刻意切断了。

在舞会现场陷入黑暗之前，我看到小哈不顾一切地冲向我，朝着李崇明大叫道：“不要！她那里不能碰！”

可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黑暗之中，我悄悄地逃出舞池，躲进大厅旁边的小房间，而秋原光拉着另一个我……或者说是真正的可爱子走了出去。

她和我几乎一模一样，除了那个小问题——她脑袋中的芯片里没有我和小哈在一起时的所有记忆。

不过没关系，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场梦，已经结束了。

彻底结束了。

望着重新恢复光明的舞池，我知道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转过身，我发现德茂先生一直站在我的身后。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搞什么，不过……”德茂先生走过来，朝我伸出手，说，“厨房里有才做好的蛋糕，我带你去吃吧。”

“德茂先生……谢谢你。”

“可爱子小姐，是我要谢谢你，所以……”德茂先生点了一下我的鼻头说，“你要把蛋糕都吃完哦。”

“德茂先生，你不会揭穿我吧？”我有点担心地问。

德茂先生笑了起来，问：“我为什么要揭穿你呢？”

“因为我又一次骗了小哈啊。”

“是啊，虽然你又一次骗了少爷，但是……”德茂先生摇着头说，“他因为你而改变了。他变得很开心、很快乐。如果他能够变得更开心、更快乐，那么再多一点谎言又有什么关系呢？一个人只要不欺骗自己的心就可以了。你虽然说了很多谎，但是你的心从没有骗过少爷啊。”

“德茂先生，我不懂。”我抬起头望向德茂先生。

他低头看着我，布满皱纹的眼角显露出岁月雕琢的痕迹，他笑着对我说：“还不是时候哦，可爱子。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总有一天我会明白？”我重复着德茂先生的话，离开了那个让我做了一场美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