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香 第二章

1.

身旁硕大的云朵宛若棉花糖一般，几乎在触手能及的地方，徐徐微风夹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不断轻拂脸颊，明月香惊奇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她突然想起了课本上的句子。

左熙说要带她去妖界玩，她不想再在浮生阁看着玖夜和花灵卿卿我我的样子，欣然同意。

早上出门时，她本来想跟玖夜说一声，却在路过花灵房间时看到她依偎在玖夜怀中。咬咬嘴唇，她写了一张字条放在餐桌上，然后悻悻地跟着左熙出了门。

结果在她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左熙突然抱起她，腾空而起。身体悬空让她差点哇哇大叫，忍不住搂紧了左熙的脖子。她尝试睁开眼睛，但是呼啸而过的大风让她只能死死闭着眼睛。内心的恐惧和刺激，让她暂时忘掉了和花灵拥抱在一起的玖夜。

忽地，耳边的风声骤然停了，明月香试探性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幕让人惊异的景象。

这时，左熙松手想把她放下来，明月香却死死抓住他，惊恐地问：“你干吗？”他们还在百米高空，这么把她放下岂不是要她的命？

看到明月香一副戒备又恐慌的样子，左熙忍不住笑起来：“没事的，相信我，不会掉下去的，这样你才能更好地欣赏沿途的风景。”

明月香半信半疑地看着左熙，脊背有点发凉。

“那……你真的不要让我掉下去。”她又郑重地说道。

“嗯。”左熙笑眯眯地点点头。

明月香慢慢地从左熙的怀抱里挣脱，尝试着脚尖轻轻点地。

奇怪的是，她明明是飘在空中的，可是脚一落下，却像站在地面上一样，脚下似乎有一块无形的玻璃托着她的身体。

“这个……”她瞪大眼看着左熙，感觉十分神奇，其间她还小心地挪了几步，脚下真的有一块透明坚实的“地板”。

“你是怎么办到的？我为什么可以在空中行走？”明月香惊喜地问。

“这有什么难的，如果你喜欢，别说是让你在空中行走，就是让你飞，我也办得到。”

左熙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的掌心微微发着光，脸上是满意的笑容。

明月香很快适应了高空的环境，也渐渐放松了警惕，她忘情地松开左熙的手，左熙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此时宛若孩子一般的神情。

忽然，明月香一脚踩空，失去平衡，身体迅速往下掉去。

“啊！”她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声，却忽然觉得身体好像撞到了什么，急速下坠的势头缓了一下。下一秒，她重新被左熙拉入怀抱，不一会儿，便安全地降落在地面。

明月香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没事吧？吓成这样。”左熙好笑地看着她。

“突然这样掉下来怎么可能不被吓到！”明月香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对了，我刚刚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说着，明月香抬头看着天空，可是空中什么都没有。

“你刚刚穿过人间与妖界的分界线，现在，欢迎来到妖界。”说着，左熙朝跟前比画了一下。

明月香听了左熙的话，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世界。

他们站的位置是城墙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不远处是与人间差不多的街道和店铺。

每条街道都十分热闹，明月香看到好多身着长衫的顾客、店主。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不是人类，有的是牛，有的是兔子，更多的是有着人类的五官、头顶却长着各种各样动物耳朵的妖怪。

“走，我带你去逛逛。”左熙牵住明月香的手，两只狐狸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

“等等，我这样……在这里会不会被当成怪物啊？”明月香有些迟疑，站在原地紧张地说。

“不会。”左熙自信满满，信步朝前走去，“谁敢把你当怪物。”

明月香忐忑地跟在左熙身后，眼前的街道，繁华热闹。

被这神奇的世界吸引，明月香迫不及待地跑向人群。

正如左熙所说，即便她在这里显得有点不同，但是其他人也顶多是多看她两眼，并没有引起骚动。

她看着周围的妖怪，包括他们身上所穿的长衫，感觉有点像是置身在古代的街头。

橱窗里是各种明月香见都没见过的商品，古色古香的鱼纹铜镜，会自动上妆的化妆刷，一整条全部用珍珠缝成的华美裙子，竟然还有汽车城、家电城这种像人间一样现代化的地方。

明月香觉得新奇得不得了，她在每家商店前都流连许久。左熙也不催促，好脾气地站在一旁，看到她脸上的表情，露出满意的笑容。

“糖葫芦，卖糖葫芦嘞！”人群熙攘的街道上传来吆喝声。

原本还两眼发光地盯着橱窗里的新奇玩意的明月香迅速转过身来，街边竟然有一个银发驼背的老爷爷举着糖葫芦串，只是他的头上长着两个奇怪的鹿角。

“你们这边居然也有这种东西？”明月香惊喜地看着一串串鲜红浑圆的糖葫芦。

“是啊，这是从你们人类那边借鉴过来的，许多妖怪都喜欢吃呢！”左熙说道。

果然，卖糖葫芦的老爷爷的生意看起来好得不得了。

“那我能吃吗？”明月香舔了舔嘴唇，妖界的糖葫芦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当然可以。”左熙点点头，带着明月香走到老爷爷跟前。

“两串糖葫芦。”左熙对老爷爷说，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绿色的纸。

明月香眯着眼睛看，上面似乎隐约印着狐狸头像。

两串糖葫芦被递了过来，明月香开心地接过。

可是老爷爷抬头看见左熙，却忽然摇摇手，诚惶诚恐地说：“不不不，怎么能收您的钱呢。”旁边准备买糖葫芦的妖怪们也都恭敬地看着左熙。

明月香不解地看向左熙，左熙淡然一笑，笑容中却带着一丝明月香从未见过的威严：“你卖东西我给钱，天经地义。”说完，他把钱放在老爷爷的手里。

老爷爷激动地连连说道：“谢谢左熙大人！”

明月香咬着糖葫芦，疑惑地看着左熙，忽然想起左熙好像是什么妖界之王。

“难怪啊。”她一下子恍然大悟。

“怎么了？”左熙不解地问。

明月香摆摆手，颇为俏皮地说：“没什么，左熙大人。”

左熙一愣，笑了起来。

明月香一路跟着左熙不知道逛了多久，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新奇的东西，因为玖夜而变得低落的情绪也被暂时抛开了。

突然，一座宛若古代城堡的建筑出现在明月香面前。

看着敞开的大门，明月香吃惊地道：“这里是……”

左熙眨眨眼，牵着明月香走了过去。

门口的两名守卫正准备拦住两人，但看到左熙后，忽然一脸激动地道：“左熙大人，您回来了！”

“嗯。”左熙点点头。

这时，其中一名守卫忽然跑进去，大喊：“左熙大人回来了，左熙大人回来了……”

守卫激动的声音在院子里回响，不一会儿，偌大的院子里就站满了人，每个人看到左熙都毕恭毕敬地垂下头。

明月香被这种阵势吓到了，不自觉地朝左熙身边靠了靠。

左熙一改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表情威严，牵着明月香的手往里走去。

走进大厅，一位背着龟壳的老人立即迎上来，恭敬地道：“欢迎您回来，左熙大人。”

左熙淡淡地点了下头：“给我的客人准备一间房，让她休息。”

“是。”龟爷爷点点头，立刻吩咐旁边长着两只猫耳的女孩准备一间上好的厢房。

女孩点点头便走开了，只是临走前，她好奇地看了明月香一眼。

明月香默默地打量这间大厅。大厅看起来十分气派，四周陈列着几排架子，上面放着的东西像是古董，但似乎又和寻常古董有些不一样。大厅中间放的是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那种官宦人家才有的椅子，每把椅子配着一张小几。

“对了，你饿不饿，我让人给你准备点吃的。”左熙看到明月香的目光四处移动，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明月香摇摇头，却发现眼前背着龟壳的老爷爷看着左熙的目光充满期待。

紧接着，左熙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小香，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你有什么需要就跟旁边的人说。”

明月香点点头，示意左熙不用担心她。

左熙走后，明月香在大厅里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猫耳女孩回来了，她跟龟爷爷说了句话，之后老人便和蔼可亲地看向明月香，毕恭毕敬地道：“小姐，厢房给您准备好了，她会带您过去。”

明月香跟着猫耳女孩穿过几条走廊，路上遇到很多跟猫耳女孩一样打扮的女孩，那些女孩在见到明月香后都站在旁边垂下头，态度十分恭敬。

上了楼梯后，猫耳女孩将明月香领进一间房。

“您先休息，有事情再叫我。”女孩甜美地说道，然后关上门退了出去。

明月香松懈下来，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起今天在妖界的经历和左熙的身份，突然觉得无比神奇，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只是，这种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周围一安静下来，她的思绪就不受控制地飘到了某个人身上。

不知道现在玖夜在干什么？和花灵在一起应该很开心吧……

她的目光逐渐暗淡下来，之前轻松的心情也随即被一抹沉重替代。她缓缓闭上眼睛，希望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

2.

似乎很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安稳的好觉了，明月香觉得自己的眼皮很沉，怎么都睁不开。

半梦半醒间，她似乎感受到有人来到自己的身边，轻触她的脸颊，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等她真正醒来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从窗台溜进来的夕阳了。

她呆呆地起床，走过去推开窗。猩红色的夕阳悬挂在远方，目光所触及得到的地方都无一例外地蒙上了一层红纱。

明月香把被褥叠好，打开房门。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她只好顺着之前的路往大厅走，准备去找左熙。

突然一个小妖慌张地经过明月香身边：“大人，不好了，有一个妖力高强的妖怪跑进来，说是来要人！”

明月香快步跟着小妖走到了之前的大厅，一群人正围着左熙说些什么。

听到小妖的声音，大家都抬起头来。左熙原本皱着眉，在看到明月香后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左熙带着小妖和其他人往院子里走去，明月香跟在最后。

看到院子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明月香愣住了，竟然是玖夜。此时在他的脚下躺着好几名守卫。

看到玖夜，左熙的双眼一眯：“玖夜，妖界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今天这样是什么意思？”

玖夜没有理会，目光落在人群最后的明月香脸上。突然，他身影一闪，谁也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他已经出现在了明月香的身旁：“你是白痴吗？就这样跟他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被他这么一凶，明月香第一反应居然是理亏，于是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左熙上前一步，站在明月香的另一边，死死地盯住玖夜。

玖夜看向他，犀利的目光好像要把人看穿：“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左熙看着玖夜认真的表情，突然笑了：“玖夜，你现在来找小香，是已经和花灵说清楚了吗？”

听到左熙的话，明月香心里一抽，默默低下了头。

玖夜的表情倏地一僵，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闷声不响地拉起明月香的手往外走。

“你想把她带到哪儿去？”左熙伸手拦住他，眉头紧皱。他现在是在妖界，不能为了明月香公然和神兽白泽起冲突。

“去她该去的地方。”说完，玖夜越过他，把明月香打横抱起，飞快地蹿向天空。

左熙想追上去，却被龟爷爷拦住：“左熙大人，您暂时还不能走。”

“干什么？”左熙气急败坏。

“您离开的这段时间积压了好多事务需要您处理，您先把事情办了再走吧。”龟爷爷拉住左熙的袖子，一脸恳求。

左熙无奈地望着玖夜和明月香离开的方向。

在夜空中飞行的感觉和白天有很大不同，明月香吃惊地看着比平时近很多的星星，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摘到。

比起漆黑的夜空，玖夜的脸色似乎更黑。明月香偷偷地瞥了他一眼，只是一看到他线条紧绷的下巴，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回到浮生阁时，玖夜的脸色依旧不好看。明月香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让他这么生气……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告而别？可是自己明明留了字条，难道他没看到？

不过现在低头服软总是没错的，于是她低低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你也知道你错了！”没想到玖夜不但没消气，反而更恼火了，“你知不知道妖界是什么地方？别人哄一哄你就这样傻傻跟人家走了，你有没有脑子？”

“那个……左熙只是想带我去见识一下……”明月香想解释。

“你知不知道很多妖怪都在觊觎你的血！左熙是妖界之王，谁知道他带你到妖界安的什么心！”玖夜打断明月香的话。

听到玖夜这样说左熙，明月香心里噎了一下：“左熙是妖界之王没错，但是他从来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她一想到左熙处处为自己着想，玖夜却这么蛮不讲理地指责他，忍不住生气地为左熙辩护。

闻言，玖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反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看到明月香留下的跟左熙去了妖界的字条就失去了理智，一定要去把她带回来。

看着玖夜脸色严峻，气到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明月香有点后悔，怎么说玖夜也是关心她才会去找她，虽然误会左熙是他的不对，但是自己说的话也太难听了。

“不是不是，我……”明月香摆摆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其实她挺开心的，玖夜这么关心她。

“那个，我以后会注意的，不让你……担心。”

看着突然服软的明月香，玖夜微微一怔，想到自己的气急败坏，他忽然有点懊恼。自己发这么大火干吗？可是只要一想到明月香跟那只臭狐狸在一起，他就一肚子无名火。

玖夜的声音引来了花灵和小花。

看到和明月香针锋相对的玖夜，小花喃喃了一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玖夜这么生气的样子……”

花灵的神情顿了顿，想到玖夜之前看到明月香留在餐桌上的字条后那副紧张的模样，此时她再看向明月香时，目光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干吗发这么大火？小香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嘛。”花灵上前拉住玖夜的手，温柔地说道。

明月香看了花灵一眼，不自觉地低下头。

“不过你这个保镖还真是挺负责的，对休言大人的承诺果然是一言九鼎。”花灵对玖夜投去赞赏的目光。

明月香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刚来时小花就说，玖夜负责保护浮生阁成员的安全，所以……他会担心自己的安危，也只是因为职责所在吗？

看着花灵如花的笑靥，明月香也跟着笑了笑，眸里的失落暴露无遗。

“玖夜，之后我留在浮生阁的话，你这位保镖肩上的担子又得重一分。小香，你说是不是？”花灵眨眨眼，看着明月香。

“我说过，等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你就……”

玖夜的话被花灵的惊呼打断：“糟糕！我还煮着咖啡呢。”她朝玖夜眨眨眼，“这里许多新玩意儿都好有趣，等我学会这些西方茶点就天天做给你吃。”说完，她迅速朝厨房奔去。

“啊！咖啡！我要喝！”小花一颠一颠地跟着花灵进了厨房。

客厅里只剩下玖夜和明月香两人，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玖夜看着她，欲言又止。

沉默片刻，明月香先打破尴尬的氛围：“谢谢你今天接我回来，然后……真的很抱歉，给你带来麻烦了。”明月香笑得很勉强，“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照顾自己，一定不给你增加额外的负担。”

“其实……”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房了。”说完，她一溜烟地消失在玖夜的眼前。

玖夜蹙眉，眸底笼罩着一层浅淡的阴霾。

明月香回到自己的房间，连灯都没有打开，便双手抱膝坐在床上，后背贴着冰凉的墙壁。

其实……自己对玖夜的感情本来就不应该有的，撇开别的不说，自古以来人妖相恋都没什么好下场，谷寻跟回音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还好……还好自己只是单相思……

明月香的唇角泛起一丝脆弱的微笑。这样就好了，只要玖夜开心就好了。他跟花灵两情相悦，他们一定会给彼此幸福的，只要这样就够了。

明月香闭上眼睛，透明的眼泪隐没在黑暗里。

只是，好想离开这里，做平常人，过平常的生活呢。

3.

昨晚差点整夜失眠，早上，明月香迷迷糊糊地起床，正准备去做早餐，却在楼梯处遇到了准备下楼的玖夜。

“你……”

玖夜刚想开口说话，厨房却忽然传来一声很大的动静，明月香一个激灵，两人迅速朝厨房赶去。

推开厨房的门，只见花灵双眼紧闭晕倒在地板上，旁边是打碎的碟子和掉落的早餐。

“花灵……”玖夜跑过去，看了一眼她的脸庞后，立刻把她抱起往她的房间走去，明月香紧随其后。

玖夜小心翼翼地将花灵放在床上，明月香看到花灵的面容后，吓了一跳。

“怎么会这样？”她惊恐地说。

花灵原本美艳的面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老，原本白皙水灵的皮肤变得松弛，一条条皱纹横亘，十分恐怖。

玖夜脸色阴沉，末了，他把明月香推出了房间。

明月香站在门外，心像被揪起来一般。玖夜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把她赶出来？她想敲门，又怕打扰到他。

“他应该又在把自己的精气渡到花灵体内吧。”小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严肃地说道。

听到小花的话，明月香沉默不语。玖夜，他为了花灵真的是什么都愿意放弃。

明月香和小花静静地在门口等待。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了。相比上次在山洞的倒地昏迷，这次玖夜只是看起来有点虚弱。虽然如此，但明月香还是很担心，长此以往，玖夜会不会……

“别担心，我没事。”看着明月香忧心忡忡的模样，玖夜强打精神说道。

明月香不信，她追问道：“花灵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把她复活了吗？”

闻言，玖夜的双眸蒙上一层阴霾：“她体内的精气不足以维持她的身体形态，如果没有足够的精气，她会急速衰老，最后消失。”

明月香听了玖夜的话，眼里透出一丝绝望。

所以你就不管自己的身体，一直这样下去吗？

但是她没有说出来，对于花灵，玖夜不会有保留的吧。

“要不要用我的血试试，不是说我的血对你们妖怪的作用很大吗……”明月香在玖夜看不见的地方握紧了拳，小声说道。

“你别乱想了，花灵不会有事的。”玖夜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似乎下一秒就会睡着，“如果真的用你的血，最后你可能会死掉的……”

其实玖夜还想说，我会处理好的，你别再想那些，好好照顾自己就行。

可是他太疲劳了，疲劳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好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回了自己的房间。

玖夜回房后，明月香坐在花灵房间里照看她，只是花灵的容貌虽然暂时恢复了，脸色却十分苍白。

突然，花灵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花灵，你醒了？”看到她睁开的双眼，明月香激动地喊道。

花灵迷茫地与她对视，神色清明后，她疑惑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记得了吗？你……你昏倒了，玖夜救了你。”明月香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听完，花灵陷入了沉默。

花灵静静地看着明月香，轻而易举就读出了她的心思，此刻她的担心大部分是因为玖夜吧。

想到这里，花灵缓缓地开口，表情似乎有些忧伤：“其实我并没有完全好，玖夜也早就知道了，所以玖夜一直在寻找能彻底医好我的方法……”

明月香听着花灵的话，脸上是郑重的神色。难道，在花灵醒来之后，玖夜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吗？

忽然，花灵直直地看向明月香，虚弱地道：“小花说你的血不一般，玖夜也跟我提起过。”

明月香怔住了。玖夜也跟花灵说过自己的血不一般，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明月香艰涩地出声，小心翼翼的口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玖夜他……想用我的血救你？”

“你不要误会，我想……玖夜他是一时心急才病急乱投医，其实他一直很关心你的，所以一听到你去了妖界，就连忙把你带回来了……喀喀……”花灵急忙解释，却因为气息不稳而咳嗽起来。

难道玖夜这么紧张地把自己带回来，是为了用自己的血给花灵疗伤？玖夜他……

明月香的唇色渐渐泛白。

不，不会的，玖夜绝对不会这么对自己的！不会的！如果他想用自己的血救花灵，他应该一开始就跟自己说了……

不过那晚，他看起来似乎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难道……

“小香？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花灵担忧地看着明月香。

“我……没事，可能是没睡好。”她掩饰地道，尽量不让花灵看出自己的异常。

好在醒来没多久，花灵又昏睡了过去。

明月香看着脸色苍白的花灵，心仿佛坠入了冰窟。替花灵掖好被角，她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闭上眼睛，眼前却是血红一片，泪水从眼角溢了出来，打湿了枕头。

不知道睡了多久，明月香晕头转向地醒来。看着窗外的阳光，想到了昏睡的花灵，她迷迷糊糊地起床，走向花灵的房间。

“你跟小香……是什么关系呢？”花灵温柔的声音从房门内传了出来。

明月香缩回已经把花灵的房门推开一道缝的右手。她想立刻转头离开，脚却仿佛被钉在地上一样，怎么也走不动。

门内的花灵朝门口的影子瞥了一眼，目露期待地望着床边的玖夜。

“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玖夜冷冷的声音从房内传来。

倏地，明月香觉得一盆凉水浇了下来，浇熄了她心头那一丝希冀的火苗。

花灵听后，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既然如此，她一个人类为什么会跟你们生活在一起？”

沉默片刻，玖夜依旧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是休言让她进来的，与我无关。”

门外，明月香缓缓低下头，双眸很快隐进阴影里。

原来……自己在他的心中什么都不是。

其实没什么好低落的，本来就是这样，不是吗？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跟一个人类朝夕相处这么久。”花灵轻笑道，“不过她的血不一般。是因为这样吗？”

闻言，明月香猛然抬起头。玖夜，难道你真的……

少顷，她听到了玖夜不轻不重的声音：“大概吧。”

明月香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沉了下去，她在心里发出绝望的冷笑。昨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她竟然还傻乎乎地在心里为玖夜辩解。原来，玖夜真的是因为她的血可以救花灵才去妖界找她的。

明月香转头离开了花灵房间门口，她不敢再听下去，她害怕听到玖夜说出更残酷的话来。

“如果真的用你的血，最后你可能会死掉的……”

既然都想让自己用血救花灵了，为什么还要说出这种假装关心的话来？

楼梯的拐角处，明月香靠着墙慢慢蹲了下去，僵硬的脸庞看起来毫无生气。

落荒而逃的她没有听到房内，花灵那句话说完后，玖夜冷冰冰的声音——

“不要打她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