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逝 第一章

1.

“海洋正唱着古老的情歌

海浪却用崭新的节奏伴和

海水冲刷了你的泪水

海风带走了你的叹息……”

深夜，女孩倚在窗前，柔和的月光洒在她姣好的脸庞上，干燥的双唇一张一合，轻柔的歌声犹如微风拂面，温柔极了。与之相反的，是女孩空洞麻木的双眸，恍若黑洞一般。

其实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爸爸妈妈说过，她的双眸是夜空最亮的星辰，他们会让她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曾经，她也确实是最幸福的小女孩。

爸爸不像别的工作狂那样，忙起来就不着家；妈妈也在她出生不久后逐渐淡出歌坛，将大部分时间花在陪伴她上。

十二岁之前，她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呢。

如果不是那起车祸，如果之后她可以坚强一点，现在也不会变成失明的孤儿……

为什么她在爸爸妈妈离开之后只会绝望地哭泣，不能振作起来呢？

所以这就是惩罚吧，在无数个日夜的哭泣后，她看不见了，爸爸妈妈嘴里所谓的耀眼的星辰变成了漆黑的珠子。亲戚们都不愿意照看她这个盲人，她也只能来到这里——孤儿院。

今天早上摔了一跤，额角肿起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可是又有谁会在乎这些呢？

“日月星辰依然

地未老天未荒……”

女孩继续歌唱着，不知不觉泪打湿了脸庞，可她浑然未觉。

“唱得真好听呢。”

忽地，头顶传来一个低缓轻柔的男声，女孩被吓了一跳，踉跄地退了一小步。

“谁？谁在那里？”她的脸色有点惊慌。可是，柔和的月光她看不到，斑驳的树影她看不到，就连此时背着月光而站的美艳男子，她也看不到。

男子飘浮在空中，一头银色的长发随风摇曳，明亮的眸子在暗夜里透着一股幽蓝，唇角微扬。他的笑容看起来深不可测，精致的五官宛若精心雕琢过一般，俊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当然，这些女孩都看不到。

“我啊，我是来帮你实现愿望的人。”男子低笑道，弯起的眼睛显得尤为温柔。

“你想重见光明吗？”

猛地，女孩更加紧张地瞪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重见光明哦，不过相对的，你也要帮我做件事，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女孩的脑袋里此时乱成一团，什么都思考不了。重见光明？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她可以重新看见这个世界？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你可以让我重新看得见？”女孩有点语无伦次，此情此景，她不知道是真是幻。

男子又是一阵浅笑：“人间有个专门处理人类和妖怪之间事务的地方，名为‘浮生阁’。我是浮生阁的主人，他们都叫我休言大人。”

“浮生阁……休言大人……”她喃喃低语。

“是啊。”

“我……我没听说过……”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重见光明吗？”男子又郑重地问了一遍。

女孩愣住了，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想！非常想！

她用力地点点头。

“乖孩子，我可以帮你实现这个愿望，不过相对的，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帮我照顾浮生阁里的几个家伙，负责他们的饮食起居。”

那声音太缥缈，让女孩觉得无比虚幻。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可是，为什么选中我？”

男子浅笑了一声，跟着，女孩觉得周围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在这风声里，她听见了男人愉悦的声音。

“因为你的歌声很美妙啊。现在……”男子俯身靠近，冰凉的手掌覆盖住了女孩空洞的双眸。

“睡吧，孩子。”他说。

2.

明月香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是昏暗的，背部似乎还有若有若无的冷气透过衣服冰冻着皮肤。她呆滞地打量着周围，所有的事物都无一例外地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再眨眨眼，那些家具的轮廓似乎更深了。

只是，这种感觉并不真实，灰蒙蒙的周遭就跟自己无数次梦见过的梦境一样，无论看着再怎么真实，其实都是虚无缥缈的，等睡够了醒过来，她所能看到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呵，一定是昨天那一跤摔坏脑子了。”她自嘲地笑了笑，喃喃自语，只是明明嘴角是上扬的，表情却好像快要落泪了。

“什么休言大人，什么浮生阁，什么眼睛重见光明……”她慢吞吞地坐起来，“怎么可能有那种事——啊……”她用力地朝脑门一拍，谁料这么一拍，就拍到了额头上那个还没完全消下去的大包。她疼得龇牙咧嘴，可是下一秒，她又像见鬼一般一动不动，颤抖着摸向自己的额头。

嗯，是昨天撞出的那个大包没错，而且，按着会痛。

“一般来说，做梦是不可能有这种感觉的，所以……”

明月香的思绪慢慢恢复一丝清明后，她用力地咬了自己的手背一口！

“啊——好痛！”

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明月香完全进入一种癫狂的状态，又哭又笑。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做梦，她对着自己的脸又掐又捏，连额头上的大包都没有放过。

“休言大人是真的！他说的话也是真的！他没有骗我，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啊……好痛！哈哈哈——”

在经过一番折腾之后，明月香失去的理智终于稍稍恢复了一点，只是激动的情绪仍旧有增无减。

她想到休言大人的话，帮他照顾几个家伙？是谁呢？

想到这里，明月香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居然坐在一个巨大的冰棺上面。一个激灵，她赶忙跳了下来。

冰棺里是什么？

她皱起眉，犹豫再三，还是缓缓地伸过手去。整个冰棺摸起来冰凉刺骨，却异常光滑。她凑过去嗅了嗅，有一股很清凉的味道，闻着非常舒服。再靠近一点，那股味道似乎更沁人心脾了。于是她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自然是什么味道都没有。

可是正因为靠得如此之近，她才在这种昏暗的环境里看到了冰棺里那张轮廓俊美的脸。

起初，明月香以为是自己眼花，一再确定之后，才发现里面真的躺着一位少年。

凌乱的刘海儿随意散在额前，紧闭的双眸窥不见他的情绪，但是安静俊逸的脸庞透出的矜贵气息让人不敢轻易冒犯。若不是他的后背没有一对翅膀，明月香都快以为他是跌落凡尘的天使了。

明月香就这么隔着冰棺看着少年的脸，发亮的双眸像是在观赏一件稀世珍宝。

“你是谁？”

忽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一个声音吓得明月香险些栽倒在地。

“谁？谁在那里？”明月香盯着昏暗的前方，可是左瞧右瞧就是看不见那里有人。

“喂，你在看哪儿啊？本龟在这里。”那个声音又幽幽地传来。

“嗯？”明月香揉揉眼睛，壮着胆子又看了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臭小鬼，在这里！这里！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此时那个声音明显动了怒，可是跟那个发怒的声音一同响起的，竟然是诡异的“咚咚”声。

顺着这声音，明月香缓缓地低下头。

而此时，冰棺里少年紧闭的眼睑忽地动了动。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喊你这么久都不知道本龟在哪儿！你知不知道普通人平时想见本龟还见不着呢，你居然这种态度！小心本龟要你好看……”

终于，低下头的明月香找到了声源——离她两米开外的地方，一只乌龟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双脚站立在那儿，看起来怒气冲天的样子。

你见过一只有着长长的尾巴的乌龟一边说着人话一边跳脚的样子吗？明月香没见过，所以在愣了几秒钟后，她刺耳的尖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你……你是什么怪物？”

明月香跌坐在地，手颤抖地指着前方。

“怪物？我是一只乌龟！”它继续跳脚。

“乌……乌龟？”明月香愣了愣，这玩意儿确实长得像乌龟，可是……

想着想着，明月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一把抓住它的长尾巴将它提了起来。

“可是我没见过尾巴这么长的乌龟。”她天真地问，“你是海鳖吧？”

“你才是海鳖！我是一只乌龟！”

看着它气急败坏的样子，明月香顿时觉得有些好笑，继续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啊，乌龟？”

“你先放我下来！不然本龟生起气来你就死定了！”乌龟被明月香倒提着，四肢胡乱地摆动，十分滑稽。

看着它虚张声势的样子，明月香越发想捉弄它：“哦，那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放你下来。”

“你你你……本龟叫小花！”

“哈哈哈，好可爱的名字啊，你的主人一定是花仙子吧，哈哈哈……”明月香发出一阵爆笑。

“咔嚓——”

猛地，背后传来怪异的声响，像是冰块裂开的声音，而明月香手上原本愤怒的小花忽然定格，龟壳上渗出涔涔冷汗。

明月香僵硬地扭过头去。

冰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裂开了，原本在冰棺中沉睡的少年也已经醒来，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深邃的眼眸透着薄怒，紧抿的双唇宛若刀片一般冷冽。

此时少年身上散发出的冷漠气息让明月香不敢靠近，她有些僵硬地问道：“你是谁？”

少年的表情毫无波动，打量了一番后，他直接无视掉她，看向小花，薄唇轻启，冷漠地道：“她是谁？”

小花被这冷冰冰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哆嗦地回答：“我……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我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就看见她趴在你的冰棺上了。”

被无视的明月香心里有些不快，但是出于礼貌，她还是自我介绍道：“我叫明月……”

话还没说完，少年竟然转身离开，似乎根本不想知道明月香的名字。

明月香心头火起：“喂，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少年却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停下来。

“你什么态度啊！喂喂喂……”

“放开我，臭丫头！你想死自己去死，不要拉本龟垫背啊！”尾巴被明月香抓着的小花小声抗议道。

可是明月香被少年弄得越来越火大了，根本没有听见小花的话，音量又提高了几分贝：“你知不知道跟人说话看着别人的眼睛是最基本的礼貌，难道你的老师没教你吗？”

背对着明月香的少年终于转过身来，紧接着，一个冷冰冰、阴森森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下。”

接下来，只见少年手臂一挥，明月香便觉得全身似乎被定身咒定住一般动弹不得，连眼珠子也转不动，唯一的感觉就是皮肤上传来的刺骨寒意。

看来少年所谓的冷静应该是指，把你慢慢变“冷”之后再看着你“静静”死去的意思吧！

如果明月香的眼前有镜子的话，她一定可以看见自己被冰块冻住的诡异模样，以及她手里拎着的表情惨淡的小花。

半个小时后。

“阿嚏——”

明月香不顾形象地打了个喷嚏，事实上此时她也毫无形象可言，湿漉漉的头发结在一起看起来像面条一般，同样湿漉漉的还有她的衣服、鞋子，这让她看起来就像是刚从游泳池里爬上来一样。

“他叫玖夜，负责看护浮生阁。我是浮生阁的管家。休言大人经常不在，所以浮生阁大部分时间由我们两个人看管……阿嚏——”打完喷嚏后，小花继续哆哆嗦嗦地说道，“玖夜最讨厌别人打扰他睡觉，他起床气很重，所以不想被冰封的话最好不要惹他生气……阿嚏——我说完了，该你说了。”

听完小花的话，明月香幽怨地看着坐在窗沿上的面瘫少年，哆嗦地道：“我叫明月香，昨天才认识休言大人……”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休言大人答应帮我完成一个心愿，而作为交换，我必须到浮生阁照顾这里成员的饮食起居。”

“什么心愿？”小花问。

明月香咬唇，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以前是盲人，那种嘲笑的话语她真的一句都不想再听到了。

“总之就是一个心愿而已。”明月香走开，想转移话题，便打量起神秘的浮生阁来。

可是看到眼前的情景，明月香皱了皱眉，这个浮生阁还真是虚有其名啊，里面完全不是想象中的样子，破破烂烂像个旧仓库似的，不过好在很整洁，家具也一应俱全。

明月香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玖夜身上，他倚窗而坐，窗外的月光映衬出他俊逸的脸庞，五官深刻得像刀削出来的一般，墨黑的长发快要和月光融为一体，不过，自始至终他都板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就像是一块坚冰一般。

介于玖夜的“恶劣”性格，即便长得帅，他的形象也在明月香的心中大打折扣。不过想到以后双方还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一段时间，明月香还是强挤出一抹笑容上前打招呼。

“你好，我叫明月香。”

听到明月香的话，玖夜缓缓地侧过脸，冷淡地看着她。

明月香继续说道：“今后我会在浮生阁待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还请多多指教。”

她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感觉自己的笑容快要撑不住了。

“你很吵。”冷冷地看了她数秒的玖夜抛出一句简短的话后，重新看向窗外，似乎完全没把明月香放在眼里。

唇角一抽，明月香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玖夜。

这时，小花终于擦干自己的龟壳出来了，它疑惑地站在一扇门前，瞪着绿豆般的眼睛。

“奇怪，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房间？”它呢喃着把门推开，扫视一眼房间里的摆设，撇撇嘴，“真是的，休言大人又擅自做了决定，也不告诉本龟一声。”

退出房间，它朝明月香喊道：“小鬼，你的房间在这里。”

明月香闻言走过来，不满地纠正道：“我叫明月香，不叫小鬼。”说完还揪了揪它的尾巴。

“好了好了，本龟知道了，小香，可以了吧。”小花绿豆般的眼珠无奈地转了一圈。

“对了，别怪我没有警告你，如果不想被玖夜再冻成冰，最好不要在他睡觉的时候吵他，他起床气很重。”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冷冰冰的跟冰块一样，我才不想和他说话呢。明月香在心里不屑地想。

在小花的指引下，明月香走进属于自己的房间。

没想到房间的布置竟然跟自己小时候的卧室一模一样，连自己的大熊玩偶也静静地躺在床上。明月香的眼睛有点湿润，若不是现在身上还是湿的，她真想倒在床上打个滚。

她仔细打量着房间，发现书桌上放着一套校服，校服上面还有一个精致的信封。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看着信上的内容——

如我们所约定的一般，淇泞学院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你只要带上相关材料去学院报到就可以了。接下来浮生阁一些日常事务和那两个孩子就拜托小香你了，感激不尽。

休言

明月香看完信，手指微抖，眼眶也有些发烫。她想说，她才是那个需要感激不尽的人，说休言大人给她第二次生命都不为过，不仅让她重见光明，还安排她进那所人人梦寐以求的私立学院“淇泞”。

想到这里，明月香把脸深深地埋进校服里，嘴角几乎快要咧到耳后根。

算了，看在休言大人的面子上就不跟玖夜计较了，好好跟他和睦相处吧。

3.

在浮生阁的第一个清晨到来了。

明月香早早地起床给玖夜和小花做早餐，因为还没来得及了解他们的口味，所以按照大众喜好给他们准备了三明治和果蔬沙拉，这也是她昨天上网查到的最简单但营养还算均衡的早餐了。

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她拿起一块三明治咬了一口，背上书包准备出门，不料一转身就看见玖夜无声无息地站在不远处。明月香吓得后退了一大步，嘴里的三明治险些吐出来。

“你……喀喀，你出来的时候不会吱一声吗，知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她愤愤地瞪过去。

玖夜不说话，表情冷淡，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目光也没落在明月香身上。

冷静冷静，为了休言大人！

面对玖夜的无动于衷，明月香暗暗平复愤怒的情绪，平静地说：“我现在要去上课了，早餐已经给你们做好了，你们记得吃。”

闻言，玖夜的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慢吞吞地朝餐桌走去，不过依旧没有言语。

明月香长长地吐了口气，玖夜终于有反应了，还蛮想知道他吃了自己做的早餐会给出什么评价呢……

啊！不行不行，快迟到了！看了一眼手表后，明月香拔腿就跑！

万万没想到，她前脚还没踏出去，玖夜就瞬移到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你干吗？我快迟到了！”明月香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玖夜。

玖夜却不紧不慢，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不够。”

“啊？”

“早餐，不够。”玖夜的神色更加冰冷，仿佛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

明月香愣了愣，反驳道：“我做了三人份的。”

眸色一沉，玖夜逼近了一小步，冷冷地道：“我最后说一遍，不够。”

低沉的声音、冰冷的表情，还有那似乎要把眼前的人凌迟一般的眼神，让明月香瞬间脊背发凉，一句辩解的话都不敢再说。

“我……我知道了，我马上给你加菜……”说完，明月香僵着四肢往厨房走去。

怪物，怪物，真的是怪物……明月香一边煎着鸡蛋一边腹诽。

金黄的鸡蛋在锅里冒着热气，明月香却突然皱起了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刚刚玖夜的神情看起来好像比昨晚疲惫了一些，而且衣服也有点脏，一点也不像刚睡醒，倒像刚从外面回来……他干吗去了？

思考了半天，明月香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不对，他做什么关自己什么事啊，才不要去关心他呢！

甩甩脑袋，明月香专心做起早餐来。

又花了近半个小时，她重新做好了两人份的早餐，端到玖夜的面前。

看到食物的玖夜表情似乎比刚才好看了一点，低下头专心地细嚼慢咽起来。

此时，外表平静的明月香内心早已掀起了巨大的波澜，看他高高瘦瘦的样子，怎么可能吃掉那么多东西？报复！一定是报复！肯定还在因为昨晚被自己吵醒的事情生气，所以现在才这么折腾自己！

真是小气鬼！

出门前，明月香不要命地朝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好在学院距浮生阁不远，紧赶慢赶明月香总算没有迟到。刚跑过十字路口，一扇恢弘华丽的大门就出现在眼前，明月香愣了愣，慢慢穿过那扇敞开着的金色大门。

大门的正前方是一座高近百米的四方形灰色建筑，远远看过去，可以看见建筑最顶端有一朵巨大的金色蔷薇在耀眼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建筑的前面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中央有一座圆形喷水池，爱神丘比特手持弓箭伫立在中间，他身体后仰，拉弓朝上，晶莹的水花从向上的箭头中喷涌而出。

淇泞学院果然像传说中的一样华美气派啊！

忍不住感叹的明月香来不及仔细欣赏学院的豪华，匆匆带着休言给的资料去往校长室。

简单地审阅了一下资料后，校长就让教务主任带她去班级。

不得不说，淇泞学院不仅外观气派，里面的教学设施也十分现代化，从走廊上看过去，每个学生的桌上除了课本以外，竟然还有一台非常精致的笔记本电脑。

明月香跟着教务主任刚走到教室门口，里面那位本来站在讲台上的老师便走了出来朝教务主任点头，然后微笑着带领明月香走进了教室。

“同学们，这是新转学过来的明月香同学，她初来乍到，有什么不明白的，同学们要多多帮忙，听见了吗？”老师站在讲台上热情地说道。

可是，全班鸦雀无声，甚至有大部分同学连头都没有抬，似乎讲台上的两个人只是忽然多出来的两座雕像，大可忽略不计。

看到同学们的反应，明月香不由得尴尬起来。

可老师像是早料到了这种情况，依旧笑得满面春风。

“新同学，那是你的座位。”老师指着左前方一个空座位，“你准备准备，马上就上课了。”

明月香点点头，然后埋头朝自己的座位走去，其间她瞟了身旁的同学几眼，发现他们都在专心致志地敲电脑键盘。

“好了，现在拿出课本，我们准备上课。”老师温柔地敲了敲讲台。

闻言，那些敲键盘的同学才陆陆续续地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合上，转而从抽屉里拿出课本。

明月香打开自己的抽屉，笔记本电脑和课本都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她对照课程表，拿出了课本。

忽然，明月香感受到了一道目光，她侧过头，却猛地对上了两三米开外一个女生冷淡的目光。

女生一头利落干净的黑色短发，漆黑的眸子宛若黑珍珠，搭配着小巧的鼻子，面容精致得宛若画里的人儿，只是她的眸色过于冷淡，让人觉得难以靠近。

作为回应，明月香给了对方一个友好的微笑，可是女生视而不见，头一偏，便把目光移开了，这让明月香很是尴尬。

忽略这插曲，明月香开始专心致志地听讲。只是一上午下来，明月香觉得自己的脑细胞都死得差不多了。虽然自己曾经也是智商破百的“三好学生”，但那毕竟是过去式，就初学者而言，这些课程还真是难得丧心病狂。

小小抱怨了一下，明月香收拾好课本迅速回浮生阁。她没忘记，她还要回去给那两个家伙煮中饭！

路过校道的时候，明月香的目光被路旁茂密的花丛吸引，几个发光的小点飘浮在空中，宛若夜间的萤火虫。明月香以为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却看得更清晰了，它们飘浮的动作缓慢而轻盈，最后渐渐消失在空中。

这绝对不是萤火虫——暂且不说大白天萤火虫不会出来活动，哪有萤火虫发出的光是粉红色的？

可是，这奇怪的景象已经消失了，路边的草丛恢复原样，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唉，这里有长尾巴会说话的乌龟、会把人冻起来的冰山面瘫男，出现粉红色的萤火虫应该也不算稀奇吧。

明月香耸耸肩，继续往浮生阁跑去。

回到浮生阁的时候只有小花在，玖夜不知道去哪里了。

“小香，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本龟快饿成龟干了！”一进门，小花就有气无力地抱住了明月香的小腿。

“不至于吧。”明月香表示费解，“我记得早上我做了五人份的早餐，你饿了可以先垫一垫肚子啊。”

“你还敢说，那些早餐全都进了玖夜的肚子！所以你以后做饭要做十人份的听到没？”小花瞪着绿豆般的眼睛，语重心长地叮嘱明月香。

“啊？他真的那么能吃？”明月香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你别看他那样，他一顿能吃下一头烤猪。”小花不满地吐槽。

闻言，明月香张大的嘴巴几乎合不上了。

在小花的催促下，她只好又一次进了厨房，脑子里还不断盘旋着面无表情的玖夜在一头烤猪面前大快朵颐的样子。那场景，光想想就让人咋舌。

驱赶掉脑海中那个滑稽的画面，明月香开始着手准备午餐。可是打开上面的柜子，她发现早上放在里面的两大包面包片不见了。她愣了愣，早上明明是放在这里的没错啊，怎么不见了？

她疑惑地翻遍了所有的柜子，还是没找到。

该不会被玖夜吃掉了吧……

想到这里，明月香额上滑下一滴冷汗，看来明天要去趟超市采购一番才行。

4.

午餐时玖夜不在，晚餐时也只有小花和明月香两个人。明月香奇怪地问起，小花却说他经常这样，要么消失一整晚，要么消失一整天，不用管他。

明月香听了之后放下心来，休言大人让她照顾浮生阁成员的起居，玖夜自己玩失踪就不能怪她没有尽到责任啦。

收拾好了餐桌、餐盘，明月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奋笔疾书。今天一天下来，她发现自己落后同学们实在太多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课业，如果不抓紧时间把进度赶上去，那她真的没脸待在淇泞学院了。

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流逝，等明月香的思绪离开题海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揉揉发涨的眼睛，她拿着睡衣往浴室走去。此时万籁俱寂，周遭安静得只有她的脚步声。

正是因为太安静了，从房间外传来的那声异响才会显得格外清晰。

明月香被那声音吓了一跳，她本来不想理会，但是不一会儿，那动静又从屋外传来。犹豫再三，明月香壮着胆子，拿着一把戒尺和一支铅笔慢慢地打开房门。

“小花……是你吗？”站在房门口，明月香怯怯地开口，只是空旷昏暗的大厅里没有任何回应。

咽了咽口水，她慢慢地走进大厅。借着天窗上的月光，她用力地看着昏暗中那些家具的轮廓。

忽地，就在距离脚边很近的地方传来一声呻吟，明月香吓得差点跌坐在地。

“谁？谁在那里？”她硬着头皮心虚地质问道。

对方不应，只是又一声清晰的呻吟传了过来。

这时，明月香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她渐渐看清不远处躺着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一整天的玖夜！

“玖夜？”明月香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察觉到玖夜的情况不对劲，明月香丢掉手中的“武器”跑了过去。

“玖夜？玖夜？”喊不应他，明月香只好动手去摇他，谁知道这么一摇，从玖夜嘴里发出的呻吟更明显了。

“你……你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吗？”明月香伸手想把他扶起来，谁知原本闭着眼睛的玖夜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危险，忽然睁开眼睛，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向明月香的颈脖。凌厉的动作在即将掐住明月香脖子的那一刻停了下来，在看清眼前少女的轮廓后，他宛若松懈下来一般，又昏睡了过去。

“啪——”

这时，大厅的灯开了，小花睡眼惺忪地从自己的小屋里走出来。

“好吵啊，发生什么事了？”

“玖夜！”

明月香惊慌的声音传了过来，小花瞬间清醒，它飞奔过去后就看见浑身是伤的玖夜躺在明月香的怀里。

“怎么回事？”小花问。

“不知道，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就这样了。”

此时玖夜双眸紧闭，好看的双眉因为身体上的痛楚而微微蹙在一起，紧抿的唇角有一抹瘀痕，原本冷漠的脸庞更添了一抹苍白。

“怎么会这样？”明月香扶着他，不知所措。他的身上有好多处伤口，衣服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了，虽然皮肤没有流血，但是那些被划开的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先把他弄回房间吧。”说完，小花四肢着地，龟壳朝天，明月香还是第一次看见它像一只正常的乌龟一样趴着，“来，把他放到我身上，先送他回房。”

“啊？”明月香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什么啊，快点把他放上来，我待会儿替他检查一下。”

明月香只好照办，于是下一秒，她就看见小花用小巧的身体驮着玖夜轻松并且快速地朝一个房间走去。

“这里是……”明月香看着这个摆设简单但是一尘不染的房间，疑惑地问道。

“这是玖夜的房间，他也不是一直睡在冰棺里的。”小花解释道，“小香，快来帮我！”

明月香赶紧上前。

在她的帮助下，受伤的玖夜被扶上床。

小花跳上床，龟爪不轻不重地按压着玖夜的伤处。

明月香在一旁看着，心里很是着急，在小花检查一番后，她紧张地问：“他怎么样了？”

“目前来看，应该是没伤到要害，以他的体质会很快恢复的。”

虽然小花这么说，但是那些伤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轻。

“那伤痕就这样不管吗？要不要抹些药？”她又问。

“玖夜是神兽又不是人类，凡间的药怎么可能对他有效。”小花耸耸肩。啊，不是人类？明月香愣了愣。

不对不对，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浮生阁里的生物怎么可能会是人类。

“那他是干吗去了？为什么会受伤？”明月香皱着眉看着床上的玖夜，问道。

小花从床上跳下来，双臂环胸，一副“我也不知道”的样子。

“具体是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从我认识这家伙开始，他就总是这样神出鬼没，问他也不说。不过倒是听休言大人说过，他好像是在收集一种灵兽的精魂。”

“灵兽……”明月香顿了顿，“是不是指你跟玖夜这样的妖怪？”

小花的内心迅速膨胀起来，它跳上椅子无比自豪地说：“没错没错，就是指我们这种厉害的大妖怪。不过也不是随便什么妖怪都能被称为灵兽的，通常有资格被称为灵兽的都是很强大的上古神兽。”

明月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念又问：“那精魂是什么？”

“简单点说，精魂就是你们人类口中所说的魂魄。很多妖怪死亡之后会魂飞魄散，精魂会分化成微小的粒子随风飘散到世界各地。”椅子上的小花又恢复了两条腿直立的姿势，怎么看怎么不像一只乌龟。

听起来怎么觉得有点可怜呢。明月香撇撇嘴，继续提问：“那玖夜为什么要去收集精魂呢？”

小花没有立马回答，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收集精魂的目的有两个，要么收集后为自己所用提升妖力，要么就是让原本魂飞魄散的妖怪复活。”

说到这里，小花表情凝重地看向窗外。

“现在有很多为了提升自己的妖力而收集精魂的妖怪，我想玖夜大概是因为这样跟别的妖怪起了冲突，所以才受伤的吧。”

之后小花又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可是明月香再也听不进去，此时她的注意力全在玖夜身上。他双唇紧抿，眉心微蹙，嘴里时不时还会发出细微的呻吟。

他肯定很难受。

明月香想着，觉得于心不忍，可是她无能为力，如果连小花都帮不上忙，那么自己就更起不了作用了。

她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神情痛苦的玖夜，她的心，似乎也轻轻揪了起来。

忽地，她想起小时候自己每次生病时，母亲一边陪伴自己一边唱歌的情景。每次，她都觉得疼痛缓解了呢。

“海洋正唱着古老的情歌

海浪却用崭新的节奏伴和

海水冲刷了你的泪水

海风带走了你的叹息……”

她蹲在床边，开始忘情地歌唱。一旁的小花一听到那优美的歌声就愣住了。

“日月星辰依然

地未老天未荒……”

她的歌声打破夜的寂静，缓慢轻柔的声音犹如微风一般丝丝淌入心田，所有的焦躁逐渐被安抚，玖夜原本沉重的呼吸渐渐趋向平稳，痛苦的神情也慢慢恢复平静。

“海浪不会掀起沉睡的情绪

海风不会吹动心头的忧伤

把一切都带走

包括你的伤你的愁……”

唱到这里，明月香的眼眶忽然发烫，只她的声音依旧温柔。

这首歌……

明月香摇摇头，她努力让自己忽略内心的想法，继续认真唱歌。

突然，玖夜紧闭的双眸睁开了一道缝隙，模糊的视线里，他似乎看到了一张忧伤的脸。许是这歌声太温柔，她脸上的忧愁，竟让他的胸口有些沉闷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玖夜真正安静下来，似乎已经睡了过去，而小花还沉醉在明月香的歌声里不能自拔，陶醉得几乎连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直到明月香把歌唱完，小花才严肃地眯起双眼：“我就说，休言大人怎么会轻易把一个普通人类带回浮生阁，原来是这样啊。”

此时明月香还沉浸在刚刚那突如其来的忧伤里，并没有听清楚，她茫然地看向小花：“什么？”

“看来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的歌声可以安抚情绪啊！”

明月香一愣，表情很是惊讶：“你……你是说，我……”

看到明月香那副显然被吓到的表情，小花摇摇头：“真是单纯的人类啊。你看玖夜，要是在以前，身上的伤不疼得他死去活来才怪，可是现在他就像正常人一样睡得很安稳。”

明月香觉得不可思议。

“小香，你的身上肯定有某种特质，才会被休言大人选中。”小花说到这里，仔细地打量起明月香来，看得明月香十分不好意思。

“对了，为什么这家伙这么不正常，睡觉都睡在冰棺里？”明月香试图转移话题。

“因为以前在一次收集精魂的过程中遇到强大的对手，玖夜受了很重的伤，之后他便睡在冰棺里疗伤。”小花打着哈欠说道，“不行了，我要继续去睡了，小香你也快去睡吧！”

小花说完，转身出了房门。

很重的伤吗？明月香看向床上昏迷的玖夜，忍不住沉思：他这样冷漠的妖怪会为了提升妖力去收集精魂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看着玖夜睡梦中皱起的眉，明月香忍了好久，终于忍住了想上前抚平的冲动。

5.

昨天折腾到了很晚，直接导致明月香今早起床困难，一阵哇哇乱叫后，她直接从房间里飞奔出来。

虽然今天是周末，但她还是要早早起床准备早餐，也不知道昨晚玖夜的伤好点没。

突然，冲出房门的明月香站定，看着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的玖夜。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却发现玖夜一点也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你……伤好了？”明月香小心翼翼地问。

“嗯。”玖夜点点头，态度不冷不热。

“哦，那就好……”明月香颇为尴尬地挠挠头。

正想着怎么化解尴尬，小花鬼哭狼嚎的声音适时响起：“小香，你怎么还没给本龟做早餐，本龟快饿死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做！”明月香大声回应。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身后传来玖夜淡淡的声音：“昨晚谢谢你。”

“嗯？”明月香回过头，看到玖夜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了窗前，背对着她。

刚刚该不会是幻听吧……

“那个……不客气。”纠结了一下，明月香低声说道，转头往厨房走去。

看来他也不是那么不讲理嘛。

心情突然愉快起来的明月香到了厨房才发现，冰箱里已经没有食材，甚至连米都没有。

明月香向小花询问后，在小花的指引下从一个红色的柜子里拿了钱准备去超市采购食材。

“喂！”

她刚打开门，就被玖夜叫住了。

明月香一转身就看见小花被丢了过来，一个激灵，她眼疾手快地接住它。

“玖夜你……”小花的嘴里愤怒地吐出一连串龟语。

玖夜毫不理会，继续冷淡地说：“带上它，可以帮你驮些东西。”说完，他又扭头看向窗外。

抱着小花，明月香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这突然的插曲，让明月香觉得心情很好。

之后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新奇，明月香按部就班地上学，放学回家后就扮演好“厨娘”的角色，除了有时要忍受玖夜神出鬼没带来的惊吓和小花时不时的一惊一乍，总的来说日子过得还算平静。而因为她的到来，这个原本冷冷清清的“小仓库”似乎多了点温馨的味道。

但是，最近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她走到小花跟前，狐疑地问：“小花，你是不是把冰箱里的奶酪吃了？”“你在说什么啊，本龟才不喜欢那种油腻腻的东西呢。”说完，小花继续捧着平板电脑看美女。

明月香摸了摸后脑勺，十分困惑。最近冰箱里的食材消耗得很快，起初她以为是玖夜或者小花没吃饱，半夜起来加餐了，可是，新买的奶酪有一大盒，难道玖夜是神兽就可以把奶酪当饭吃吗？

明月香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在当天晚上又多加了好几道菜。

没想到隔天，明月香一打开米缸，发现昨天明明还有将近半缸的大米此时全部不翼而飞了！

明月香目瞪口呆地看着空荡荡的米缸，又联想到这几天家里的食材总是莫名其妙减少，几秒钟后，她严肃地走到小花面前问道：“小花，你老实告诉我，最近家里吃的东西是不是全都被你偷吃掉了？”

小花挑起眉，不屑地道：“你开什么玩笑，本龟想吃东西还用得着偷吗？”

“真的不是你？”明月香伸出食指抵住小花的脑袋，不过很快被小花嫌弃地移开。

“你在胡说什么？”被误会的小花哼哼道，“不是我！你以为本龟是玖夜那个大胃王吗？哼！”

闻言，明月香愣了愣，难道……是玖夜？

“玖夜，我知道你容易饿……但是，你在吃之前能不能先知会我一声，不然我还以为家里进了小偷呢。”明月香仰头看着坐在窗台上发呆的玖夜，认真地说，“而且你也太饥不择食了吧，连大米都不放过！”

眉心微蹙，玖夜似乎没有听明白她的话：“你在说什么？”

“就是冰箱里的东西啊，你怎么馋成那样，把它们全吃光了。奶酪、青菜就算了，怎么大豆、大米这种东西……你也咽得下去！”明月香不满地抱怨。

“你的意思是厨房里的食物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而你，认为是我偷吃的？”玖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我已经问过小花了，它说它没有偷吃。”看到玖夜气势全开，明月香心里有些忐忑。

“它都不吃的东西，你觉得我会吃吗？”玖夜板着脸，冷冷地问。

见状，明月香更加心虚了：“可是，前几天才买的那一大堆食材现在全都不见了，而你又那么能吃，所以……”

玖夜白了她一眼，从窗台上跳下来，往厨房走去。

明月香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十分细致地在里面勘察了一番。忽然，他蹲下去用手指摸了摸地板上的一个污渍，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明月香好奇地问。

“你随便去买几样吃的回来，等晚上你就知道了。”玖夜说完，把明月香推出了厨房，还神秘地关上了门。

接下来的一下午，明月香心里就跟猫爪挠似的。不知道玖夜在厨房里设置了什么机关，总之没有他的许可，连小花也不准踏进厨房半步。

到了晚上，玖夜将屋内的灯全都关了，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他带着明月香和小花一起在离厨房很近的地方安静地等着。小花和明月香都屏息凝神，而玖夜的表情看起来懒散多了。

忽地，厨房里传来动静。

“抓到了。”玖夜的表情一变，小花跟明月香同时冲了过去，可是明月香一脚踢在小花的龟壳上，被小花一绊，身体狠狠地向前栽去。

啊——完了！

“小心。”忽然，耳边传来一个略有起伏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清新的味道，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明月香已经被玖夜揽入怀中。

“扑通扑通——”

是谁的心跳微微加速了呢？

“你还好吧？”

头顶响起玖夜恢复清冷的声音，明月香抬起头，对方的表情似乎不再像初识时那般冷淡，俊朗的侧脸在窗外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更为立体。

愣了一下，她手脚僵硬地跟玖夜拉开距离。

“我没事，谢谢你。”明月香低声说。黑暗中她的脸颊有些烫，心里却忽然腾起一个念头——睡在冰棺里的人身体居然也是温暖的。

此时，绊倒人的小花已经奔进厨房打开了灯。明月香走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一只黑乎乎、毛茸茸的小圆球在透明的玻璃罩里面不断撞来撞去，显然是想逃走。

“原来是你这个家伙偷吃掉我们的食材的，看本龟怎么整治你！”说完，小花朝玻璃罩扑了过去。

瞬间，眼前的玻璃罩忽然化成了无数光点消失在空气里，而那个巴掌大的小东西也趁机往窗户跳去，看样子是想逃跑。

明月香惊呼，却听见旁边的玖夜懒懒地出声：“我早就设下结界了，它跑不掉的。”

果然，黑色小圆球一碰到窗户，就像撞到什么似的一下子被反弹回来。

小花追着那小东西在厨房乱窜，其间那团小东西还撞了好几次窗户试图逃走，但是都被反弹回来，每次它都会发出痛苦的“吱吱”声。那反弹的力度，明月香看着都觉得疼。

“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明月香问旁边的玖夜。

“那是妖界最低等的妖怪——多即。”玖夜淡淡地开口，“它们没有任何攻击力，也不会危害到人类，只是它们虽然个头小，却永远处在饥饿的状态中，需要不断进食。”

明月香一边听一边看着被小花追得惊慌失措的多即，听到它不断发出“吱吱”声，很是不忍。

就在这时，多即像是累了，小花一张口就牢牢地把它咬住了，多即叫得更加惨烈了。

“小花，住手！”情急之下，明月香一把将小花嘴里的多即夺过来。可怜的小东西伤痕累累，躺在明月香的掌心瑟瑟发抖。

“小香，你干什么？本龟正要好好教训这个小贼！”小花一脸愤怒，瞪着明月香手里的多即。

明月香恍若未闻，看着这个受伤的小东西，心疼极了。

“我们放了它，好不好？”良久，她看向玖夜，眸里带着请求。

玖夜微微一愣，没有作声。

“好不好？你也说了，它不会攻击别人，只是饿了偷吃了我们一点东西，不是什么滔天大罪，所以……放了它好不好？”

明月香说得很诚恳，小花听完却跳脚了，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玖夜看了看多即，又看了看明月香，末了淡然地道：“我只是负责看管好浮生阁，不危害浮生阁以及它的所有物的事情和东西我都不管。”说完，他抬手撤除结界。

明月香惊喜地看着冷漠的玖夜，忍不住感叹：“谢谢你，玖夜，我知道其实你是个好人。”

玖夜闻言却眸色微微一变，别开脸不再看她。

明月香低头查看手心的多即。经过刚刚的追逐逃窜，它似乎伤得不轻，嘴里不停地发出细微的呻吟。它在明月香的掌心不停地乱动，显露出惊慌的样子。

明月香有点不知所措，说着话安抚它，可是对方听不懂，依旧挣扎着。明月香很怕它的伤势加重，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香，你唱歌试试。”一旁的小花看到明月香着急的样子，开口道。

“唱歌吧，歌声是安抚人的良药。”

耳边忽然响起妈妈以前说过的话。

明月香面对着多即，开始轻轻地哼唱起来。就连一旁的玖夜，目光也被吸引。

万籁俱寂，唯有女孩的歌声静静流淌。

一曲终了，掌心里的小东西恢复了精神。抖了抖身体后，它迅速从明月香的掌心跳开，跃上窗户，很快隐没在黑暗里。

“啊，不管听几次，都觉得小香的歌声好温暖。”小花显然又陶醉了。

闻言，明月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偷偷看了玖夜一眼，对方却没什么表情。

“你看多即那样子，本来还惊慌失措的，听了你的歌后就镇定下来了，我就说你的歌声可以安抚情绪吧！”小花扬扬得意地说，好像说的是它自己一样。

明月香听了小花的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偏过头去看着玖夜离开的背影。今天，她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他会答应放过多即，看来他也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冷漠无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