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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抛掷后我还在等你

第八章 抛掷后我还在等你

书名:断线作者名:陌安凉本章字数:11884更新时间:2023-12-27 20:33:31

01

展忆和何萧在月牙的毕业典礼之后又离开了,跟以前一样无声无息。

不过这一次,我愿意为了展忆在我耳边说的那三个字而等待。

你等我。

既美好,又残忍。

大三的时候,已经毕业的月牙找了份很不错的工作。她利用自己在学校所学的金融专业,外加自己的容貌和口才,顺利抵成为了SL企业总裁的助手,底薪六千,还有各种奖励和福利,在南方这种开销不算大的城市里已经足够她一个人生活了。

她离开了以前租住的地方,在某小区租了间高档的一室一厅,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我有空就会去看看她,她会给我泡一杯咖啡,然后俩人窝在沙发上聊天。

“你跟苏银生最近怎么样?”我兴致很好地问道。

女人之间的话题,除了八卦就是生活,我和月牙也不例外。

“分了。”月牙说得云淡风轻。

我喉咙里的一口咖啡没咽下去,差点呛着,惊讶道:“分了?什么时候分的?你们在一起才几个月而已啊。”

月牙苦着一张脸说:“处了几个月后,发现性格完全不一样啊。风筝,我好像不习惯跟比我小的人谈恋爱,我现在的梦想可是找一个有魅力的大叔,能够好好宠我的男人。”

“那苏银生呢?”我抿着咖啡,目光一直在月牙身上打转。

月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他也这样啊,我们和平分手的,现在还是朋友呢,你没看出来吧?哈哈。”

“我被你打败了。”我摇着头叹了口气。

“那你和展忆呢?”月牙将话题转到我的身上。

我诚实回答:“他让我等他,但我现在还不知道他在哪儿。他偶尔会发一条短信,大多是关照身体的。”

“那也挺不错的。”月牙将咖啡杯放下,问我,“要一起去逛街吗?”

“去!”我求之不得,大学的生活实在是太枯燥了,空余时间很多都不知道干吗。

“我去化妆、换衣服。”月牙从沙发上站起来,趿拉着拖鞋进卧室去了。

我一个人等在客厅,闲得无聊,左看看,又瞧瞧。

月牙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我下意识地去拿,是一条短信,上面显示的名字是展忆。

我没有想那么多,点进去看。

几字入眼,我愣住了。

——下次见面的地点你定就好了。

我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慌乱,连忙往下看,都是近期的。

——天庆酒楼吧,定一个小包间。

——自己一个人回去小心点,天冷了,多添件衣服。

——我在“萌海”等你,晚上八点,靠窗。

没有了,显然是被删除了,这三条来不及删除。

这是怎么回事?我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抽离出来思索。为什么展忆和月牙之间联系得这么频繁?为什么他们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我忽然想到展忆两年没有回来,却在月牙的毕业典礼上出现。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风筝,我好了。”身上响起开门声,月牙走出来,见我不回答,她迎上来问,“你干吗?站在这里跟雕塑似的”。

月牙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我微微侧头望着她,她脸色微变,然后笑着拿过手机,想极力掩饰:“风筝,你怎么玩起我的手机来了?”

“有条短信,我看了。”我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月牙连忙翻看短信,确定是展忆发来的,沉默一会儿,道:“我不做什么解释,你误会了。”

“呵。”我不禁冷笑,问,“知道我误会了,你还不愿意解释?怎么,你不觉得逻辑很混乱吗?”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听解释。”月牙望着我,眼神一点也不闪躲。

到最后,闪躲的那双眼睛,是我的。

我后退两步,靠在沙发上,说:“只要你说你们俩之间什么事都没有,把这四条短信的真实情况告诉我,月牙,我会相信你的。”

月牙摇摇头,似是刻意隐瞒:“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很干净。”

“就这么一句话吗?”我歪头看着月牙,终于挤出了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月牙,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没有自信,如果你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只是朋友,我可能不会想那么多,但你们不是。到现在,他因为你的毕业典礼回来,让我等他,我可以等,可我等来的是你们俩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他念书的地方离我们很近吧?不然几天时间里你们怎么可以见那么多次面?这么近的距离他没来看过我一次,给我发的信息也屈指可数,我真的没有办法不胡思乱想,你知道吗?”

“风筝。”月牙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展忆是为了你好,你就不要再打听什么了”。

“那你呢?”我反问月牙,“很抱歉,我理解不了这种好。那种丢下承诺又忽然远离的好,我太害怕了”。

我丢下这句话,拿起自己的东西,离开了月牙家。

我是真的理解不了,尤其对方是江月牙。

她是我心间的朋友,也是我心上的毒瘤。

我径直回到了学校,穿过一条又一条小道,思绪被蹂躏成碎末。

A大,我从高二的时候就向往来到的地方,全是为了江月牙。我曾以为,告诉展忆我渴望在这里跟他重逢,他就能排除万难走到我的身边,但是我等到的,是他排除一切地不在我身边,然后频繁地联系着一个深爱着他的女子。

“真是可笑呢。”我抚摸着湖边那棵大树的树身,上面被许多人刻上了刺目又幼稚的誓言,包括展忆的。

那天晚上,他送我回宿舍之前,用随身携带的小刀片在树身上用力地刻下:等我,筝。

他还刻下了日期:2011.06.24。

那个有着蛙鸣的夏夜,距离现在不过八个月。是啊,八个月,已经快一年了。

“你想我的时候就过来这里看看,然后叫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在你的身边。”展忆刻完后,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但是,一切都是骗人的。

我抚摸着那道刻痕,将额头抵在树身上,轻轻呢喃:“展忆……”

02

过后的日子里,我几乎无视了展忆发来的消息,一头埋在学业里不说也不笑。

包包常说我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很可怕。

周末的时候,苏银生约我出去玩,我没有答应。下午三点,他居然跑到宿舍来找我。

开门的是花子,还穿着睡衣的花子一看是苏银生,连忙关上门,在宿舍里忙活半天收拾好自己的床铺又披了件披肩,这才满脸微笑地给苏银生再次把门打开:“你是找风筝吗?”

“嗯,谢谢。”苏银生对女孩子都很温柔体贴,除了我。

我将耳机戴在头上,假装没看到他。

苏银生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取下我的耳机,凑到我耳边问:“出不出去?”

“不出去。”我拒绝得很直接。

“再不出去就发霉了,就见不到展忆了。”苏银生跟哄小孩儿似的哄着我。

我立马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少跟我提展忆!你这个骗子!帮凶!这里不欢迎你,你赶紧给我出去!”说着,我硬是把苏银生往门外推。

“风筝,你别对他那么凶……”花子在我身后小心翼翼地请求。

“就是。”苏银生见有人帮他,理直气壮了几分。

行,现在全世界都站在他们那边,我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我双臂环胸,歪着脑袋,脚尖在地面一点一点的,问:“行,我不赶你走,你告诉我,你和月牙咋回事?别跟我说什么你们在一起过,我不信。”

苏银生也不藏着掖着,全部坦白:“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我跟月牙确实没有在一起过,她说那些话都是为了宽慰你,想要你接受展忆。”

“那为什么她会跟展忆联系得那么频繁,甚至好多次还单独出去见面?”我逼问着苏银生。

苏银生抬起手,挡在面前,爱莫能助般笑道:“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

“行,你走吧。”我挥挥手,表示不愿意再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苏银生还没忘记来我这里的目的:“你跟我一起走。”

我把手举得高高地指着苏银生,揭穿他:“如果是为了江月牙来跟我讲和,很抱歉,我不去!”说着,我一把将苏银生推到过道里,砰地将门关上。

世界终于清静。

我一回头,对上的是花子楚楚可怜的脸庞,她说:“风筝,你真的好凶。”

我指着门,道:“喜欢苏银生是吗?行,代替我去吧。”

说着,我谁也不理,坐回椅子上,将耳机音量调到最大,听着劲爆的歌在我耳边环绕。

与其说不想见,不如说不敢见。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越来越慢,我的视线终于模糊。

我现在忽然又不想长大了。

晚上八点,我一个人出去溜达,无意间走到了黑声酒吧门前。

黑声酒吧?过去快三年了,居然过去这么久了。

这里面承载了许多我们之间的过往,月牙、展忆、何萧,曾经全都在身边,现在全都不在身边。说起来真是讽刺。

我走进去,服务员在打扫卫生,调酒师在吧台练习调酒。

我一眼就看到了Shala,他还是那个样子,谦逊地坐在那里。

“Shala!”我叫了他一声,然后兴奋地跑上去。

Shala见到我,脸上化开了一丝惊讶,然后笑道:“是风筝,你好久没有来了。”

“是,我好想你。”我咧开嘴笑着,然后点单,“给我几瓶啤酒吧,就在这里”。

“好。”Shala弯腰开柜子拿啤酒,他总是这样,调酒师里最积极的一个,同时还兼服务员。

Shala给我起开啤酒,我拿起就喝,随后又问:“Shala,你有女朋友了吗?”

“没呢。”Shala面色潮红,不好意思地道。

“我给你介绍一个吧,我们学校有好多美女,性格好的也很多,绝对不会委屈你。”我贼笑着,忍不住当起了红娘。

Shala挠挠头,道:“想找个老实的姑娘,但是老实的姑娘不喜欢在酒吧工作的男人。”

“胡说八道。”我拎着酒瓶指着Shala,“只要你人够好,老实姑娘都很单纯,只要你对她好,她就没辙了”。

“风筝呢?”Shala巧妙地避开话题,“风筝现在过得怎么样?怎么会突然想到来这里看看?”

“一般般吧。”我边说边饮,Shala又给我端来了几盘小吃,说免费。我继续说道:“出来逛街,无意间走到这里了,就想过来看看。”

Shala叹了口气,说:“唉,其实自从月牙离开后,‘黑声’就没有以前那么多客人了。”

“你呢?会一直在这里工作吗?”我开始对Shala的未来感兴趣起来。

Shala笑着说:“不会,以后打算出去自己开个小清吧,有咖啡、有饮料、有红酒,装修成地中海风格的。”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你介意和别人一起开吗?我是说,已经有这么一家店,你只需要入股,然后就可以扩建起来。”

“有的话,也可以啊,毕竟是志同道合的人。”Shala表示无所谓。

我把手机里的照片拿给Shala看,说:“这家咖啡厅叫Forget,你看看,那个老板也想扩建,但是手头紧,你喜欢的话,我就把联系方式给你。”

Shala看了我拍的照片之后,心下喜欢,表示很满意。我将陈易的电话号码给他,让他自己联系。

Shala兴高采烈地去酒吧后面打电话,我一个人闲得无聊,提着啤酒瓶到处转悠。

已经陆续有客人来了,我找了个卡座沙发,一头栽了下去。

正无聊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路过我的身边,手里端着一杯洋酒,他感兴趣地看了看我,坐在我的身边,道:“美丽的小姐,可以跟你喝一杯吗?”

我略有醉意,懒懒地看着他,然后用啤酒瓶“哐当”跟他碰了一下。

中年男人挤到我身边,声音带着捕获猎物的意味:“小姐,你一个人吗?”

“你瞎啊。”我半醉半醒,态度也不是很好。

“真巧,我也是一个人。”男人使着勾搭落单女性的招数。

我将最后半瓶啤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瓶扔在了地上。

醉意和困意顿时袭来,我靠在沙发上,半眯着眼。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湿热的气息,弄得我痒痒的。我抬起手揉了揉耳朵,然后继续休息。一只手忽然搭放在我的大腿上,耳边再次传来一阵湿热感:“是不是困了?困了我们去休息好不好?”

话音未落,大腿上的手就不安分起来。

我凭意识抓起那只手,转头笑道:“你寂寞了?”

“是。”中年男人靠近我,朝我脸上呼气,“很寂寞”。

“寂寞的话,我陪你啊。”我笑着,手指解开他的领带。

男人半推半就,道:“在这里,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魅惑一笑,将男人推倒在沙发上,然后站起来,手中已经捡起地上的酒瓶。

“我这就来解决你的寂寞。”我音色突变,然后举起手中的酒瓶,朝男人的额头砸了下去。

声音很大,酒吧里的人都听见了,那男人痛呼了一声,然后伸手抹额头,手上满是鲜血。

“你这个疯女人!”男人立马变脸,铁青着脸骂我,因为疼痛表情显得有些狰狞。

“怎么,不满意啊?”我嘲笑着,然后看着手上只剩一半的残缺酒瓶,身子摇摇晃晃的,有些站不稳。

男人闻言,明显动怒,扬起巴掌就朝我脸上打下来。

我挥起手上的一半酒瓶砸过去,男人的手触到碎片上,痛得哎哟哎哟叫着,蹲在了地上。见状,服务员纷纷过来想拉住我。我踹着蹲在地上的男人,骂道:“不要脸!这就是勾搭女人的下场!”

“风筝!”Shala从身后抱住我,直接将我抱下卡座,然后招呼着其他服务员,“送余先生去医院,快点”。

“你别拦我!”我挣扎着。Shala紧紧地用双臂圈住我的身体,我根本就动弹不得。

“风筝!”Shala有些动怒,仍不敢松开我,“你现在是成年人,做事情怎么能那么不理智呢?”

“我现在还要理智干吗!那种男人就该死!该死!”我朝Shala大吼着,思及展忆和月牙的事情,更加暴怒。

“风筝……”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在嘈杂的酒吧里显得格外清楚。

Shala松开了我,我听得出那声音是谁的,就算分开多年我也听得出。

我没有回头,径直离开,往后门走去。

身后一直有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我走在冷风里,有些恍惚。

展忆一个箭步,扶住几乎跌倒的我,迅速将缠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了下来系在我的脖子上。我见围巾很是熟悉,不禁想起了苏银生当年送给我的那条驼色围巾。

我抬头,展忆的脸落在我模糊的视线中。

展忆垂眸,道:“那条围巾是我送给你的,花了半个月才织好。”

他就像住在我心里的小人儿一样,我心里想的什么,他全都知道。

03

展忆扶着我,拦了辆车,将我小心翼翼地送进车里,我抓着他的手指,不想他离开。展忆安慰着我,自己也上了车。

晚上十点,灯火通明。

我靠在展忆的肩上,昏昏欲睡,却又不敢睡,我害怕我一醒来,他就再次不见了。

月牙手机上的短信就像定时炸弹一样在我心里炸开,我吸了吸鼻子,把头偏向另一边,靠在玻璃窗上,玻璃的凉意刺激着我的皮肤,能让我稍微清醒点。

展忆伸手过来,想要握住我的手,我躲开了。

车抵达我家楼下,我从另一面下车,展忆赶紧过来扶着我。

酒精后知后觉地发作,我几乎看不清路了,整个人倒在展忆的怀里,意识极为不清晰。展忆弯下腰,将我揽上背,把我背到了家门口。

展忆将我放在地上,在我包里掏着钥匙,我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地伸出手,钥匙在我手指上挂着。

展忆开了门,又扶着我进了卧室。我一下子趴在床上,就像回到了自己的老窝一样,开始借着酒劲撒娇胡闹。

展忆给我脱鞋的时候,不知道被我踢了多少脚。

“别闹。”展忆无奈道,将我的双腿紧紧擒住。

我趴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气,哭道:“你为什么不联系我?而要那么紧密地去联系月牙……”

“风筝乖,你要记住,我心里每时每刻都没办法不牵挂你。”展忆跪在床上,一只手抚着我的脸,柔声道。

“你胡说……”我心里万分委屈,在理智被酒精麻醉后,忍不住哭了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月牙喜欢你,你们俩联系没关系,但是至少要跟我说啊……你一个月才发一条短信给我,我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偶尔接了又说忙,匆匆挂掉,但你却有时间去见月牙……”

“对不起,对不起。”展忆垂下头来,爱怜地捧着我的脸,吻去我的泪痕,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我微微怔着,呆呆地看着他,他的嘴唇落在我的唇上,轻声道:“我希望你能给我点时间,我一直在不停努力着。”

我大脑猛地一抽,理智之弦啪地断裂,翻过身来搂着展忆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展忆热烈地回应。

动情处,我将嘴唇凑近埋在我脖颈处的展忆,道:“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展忆的动作明显僵住了,我心头竟升起无限失落,手上蛮横地褪去展忆的外衣。

展忆擒住我的手,轻声道:“风筝,我很想,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我不解道,“大家都是成年人,如果咱们互相喜欢的话,为什么就不能是现在呢?”

展忆心疼地抱着我,道:“傻瓜,你现在是醉酒的时候,一点都不理智,我要你心甘情愿,心甘情愿懂吗?”

我无力回答,无力反抗。

说得多动人。

我推开展忆,缓缓起身。

“风筝?”

我打开卧室门,冷冷地道:“你出去。”

“风筝!”展忆有些手足无措,想说话安慰我,又怕说错话惹我生气。但是现在,此时此刻,他多说一句,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生气。

我承认我已经不够理智了,心里的不安已经让我变得草木皆兵了。

都说恋爱中的情侣都有那么一个诚惶诚恐的阶段,可是,我们还没成为情侣啊,只是互相喜欢这种事情,我都变得不敢确定了。

我抓着展忆的袖子,将他往门外推。

“风筝,你别这样。”展忆做着徒劳的挣扎。

“出去!”我将展忆推出去,将门关上,头脑忽然一阵眩晕,我一下子跌坐在门边,心脏因为酒精刺激,剧烈地跳动起来。

“风筝……”展忆微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气急败坏地捶门大吼:“我让你走啊!”

门外沉默良久,展忆贴着门,用气息告诉我:“风筝,我就在Q大,何萧也在,你以后打电话我不再以忙碌推脱,你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可以直接来Q大找我。”

Q大……

我听后,更加难过。

Q大我知道,离A大不过一个小时的公交车程而已,如此近的距离,展忆却两年不联系我,不找我,也让我两年里迟迟找不到他。

明明就这么近啊……

“真可笑。”我忍不住嘲笑着展忆,“你在Q大……我还以为你去了北方的城市呢,所以才会两年不曾联系”。

“对不起。”展忆在门外轻轻说道。

我艰难地爬起来,迈着歪歪扭扭的步子,朝卧室走去,想要睡觉,睡得天昏地暗,睡得不省人事,什么都不要管。

又是这种令人害怕的黑夜。

迷迷糊糊中,我和衣而眠。

早晨醒来的时候,我被换上了自己的睡衣,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

我揉着眼睛打开卧室门,惊讶地看见小六月在客厅里挪动着小步子玩积木。

“六月?”我大呼一声,然后忍不住上前抱住他,“快快快,叫声姐姐听”。

小六月眨动着大大的眼睛,把积木往我脸上扔,然后咯咯咯地直笑。

“小坏蛋。”我伸出手指头,吓唬着小六月。他以为我要挠他痒痒,一屁股坐在地上,开怀大笑。

“我还没挠你呢,你笑什么?”我嘟着嘴,卖着萌看着他。

小六月举起手来,咿咿呀呀地喊道:“姐……姐姐。”

“真棒!”我忍不住戳他肉嘟嘟的小脸蛋。

风芝站在厨房门边,手里拿着锅铲,说道:“哟,小公主你醒了?”

我不应。有了小六月,我通常都会自动屏蔽风芝。

风芝走出来,用锅铲在空中敲打道:“啧啧啧,你昨晚啊,衣服都不脱就睡觉,脸上挂着眼泪脏死了。说吧,是不是展忆又欺负你了?”

“不是。”我口是心非。

“还狡辩。”风芝一眼就看穿。

我思索了一会儿,喊道:“妈妈。”

“这么喊我必有所求。”转身进厨房的风芝听见我喊她,转过身来看向我,“说”。

“我这段日子不想去上课。”我说。

风芝豪爽地答应道:“行,没有什么比你开心更重要,我就给你请个假,说你伤到脚了,要休息两个月。”

“你真棒。”我有气无力地夸赞着风芝。

小六月扑进我的怀里,像是看得见我眼里的悲伤似的,两只肉嘟嘟的小手一直捧着我的脸。

我的确两个月没去上课,一直宅在家里。

在一个月没去上课的时候,我迎来了第一拨来看我的朋友——宿舍里的三个女孩儿以及苏银生、江月牙。

我穿着薄薄的睡衣刷着牙打开门,花子手里捧着一束鲜花,惊讶地问:“咦,风筝你的脚不是受伤了吗?”

我没有回答,下意识地关上门,然后进了洗手间,把满嘴的泡沫漱干净,又去卧室换上了家居装,再去开门。

来者五人,我原本一个也不欢迎,但是看在他们带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的分儿上,我还是勉强招待了。

“原来风筝是在骗人啊。”晴天看着我活动自如的腿,咋呼道。

我打开冰箱,拿出了五罐花生奶,认真地撒谎:“请假的前一天的确摔伤了腿,晚上做了噩梦从床上滚下来,崴了脚,医生说是骨折,最后才告诉我是误诊。”

“哦……”他们显然并不在意我是说真话还是假话。

几个人一进来就吵吵闹闹的,只有月牙径直去了外面的阳台上,没有说一句话。

苏银生走到我旁边,推了推我:“我把月牙带来了,你们俩不至于要一直冷战下去吧?”

“多事。”我懒懒地瞥了苏银生一眼,他识趣地闭嘴。

我打开电视,随意切换着频道。

花子和苏银生看起来关系亲密不少,跪坐在一起玩积木。

我坐在沙发上,陪着晴天、包包打发无聊的时间,偶尔扭过头看着月牙。她一直背对客厅站着,直到晚上大家一起离开,她都没有进来跟我们说过一句话。

我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了隔阂,友情就真的难以进行下去了。

我黯然,理不清,也想不透。毕竟这么多年来,发生的让人不能预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让人身心疲惫。

04

我不敢在家里颓废太久,马上要进入大四,迎接我们的是残酷的社会斗争。

我们即将进入社会,在职场上拼杀个你死我活。

我和苏银生一起进入的是家新闻社,一开始实习,他们要我们去采访几个商业巨头撰写成稿,看业务进展和我们的能力来决定实习期是否通过。

我和苏银生一组,恰巧分配到了SL企业。

坐在Y广场的水池台上,苏银生一边翻着手里SL企业总裁的资料,一边念叨:“吴秋波,四十二岁,业余时间喜欢高尔夫和游泳,每个周六下午两点都会在南高高尔夫球场打球,周日的下午五点在明泰游泳馆游泳。哎,这不是月牙的老板吗?吴秋波,这名字取的,暗送秋波吧?哈哈!”

“行了,你别钻研人家的名字了,明天就是周日,想想怎么搞定这个吴秋波吧。”我一巴掌挥向苏银生的脑袋。

苏银生扶正被我打歪的眼镜,说,“很简单啊,我们让月牙帮忙不就事半功倍了吗?”

“我才不要她帮忙。”我赌气道,“我要靠自己的能力去做到”。

苏银生啧啧有声,说:“风筝同学,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高兴。但这是个圆滑的世界,有关系可以办好的事情,咱们可以用关系办好,再说了咱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采访到吴秋波写成新闻稿,这是最主要的。种出来的菜好吃就行了,管你是肥料浇的还是大粪浇的。”

“那你去吃大粪咯。”我依旧固执。

苏银生奈我不何,只好妥协:“行行行,你有什么办法你说吧。”

“我当然有。”我狡黠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我的办法就是,扮成工作人员潜进去。

在跟明泰游泳馆商量的时候,我十分谦卑诚恳地说:“我们吴总啊,想要记录自己一天的生活方式,这不,派我们俩来录像,为了防止穿帮,所以能不能借我们两套工作服啊?”

“这……”前台小姐看着我和苏银生一副谄媚的嘴脸,有些为难。

苏银生痞痞地对我说:“你看吧,我说他们不信我们吧,你赶紧让吴总自己来说,小心说话啊,惹吴总生气了下次不来这里了你可担待不起。”

“是是是。”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准备转身。

前台小姐连忙叫住我们,道:“哎,小姐、先生,不用劳烦吴总了,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去领工作服。”

就这样,我们穿着工作服成功潜到了吴秋波的私人游泳馆里。

开门的时候,我俩低着头,手里捧着两条毛巾,吴秋波正躺在椅子上跟一个女人聊天。这样看起来,这个吴秋波不仅脾气大,还挺好色。

我这样想着的时候,不由得心生鄙夷。

“吴总,时间到了,下去吧。”

吴秋波身边的女人一开口,我就愣在了原地。我偏头望着苏银生,很显然他也听出了那是谁的声音。

吴秋波伸出光膀子搂着那个只穿了比基尼的女人的肩膀,亲昵地说:“月月跟我一起下水,水底下可快活了。”

“吴总,今天月牙身体有点不舒服,吴总先下去,月牙休息十分钟就去陪吴总好不好?”

对,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月牙。

“你看这可怜的小脸蛋哟,好吧,那我先下去,月月一会儿就来。”吴秋波话音里全是色色的味道。

我愤怒地将毛巾全部扔在地上,大喊道:“江月牙!”

纤细的身体一怔,然后缓缓回头,是江月牙没错。

吴秋波听见声音回过头,诧异地问:“你们是谁啊?”

月牙连忙爬起来,牵着吴秋波的手,小心地说:“吴总,他们是月牙的朋友。”

苏银生在一边拉着我的衣角,说:“风筝,别坏了事啊。”

我丝毫不管苏银生,大步流星冲上去,来到吴秋波面前,神色凝重地盯着他。

整个游泳馆里,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

我吸了口气,深深鞠躬,道:“吴总,您好,我和那位先生是月牙为您安排的惊喜。月牙总跟我们说,她的上司有多么懂得生活,多么懂得养生,所以特意安排我俩来为您录制一天的生活,我们是来探探场的。这不看不知道啊,一看吓一跳,吴总您还这么年轻就拿下了SL最多的股份,而且身材还这么好,看得我们这些小辈好嫉妒啊,难怪我们家月牙在家里老是夸您。”

吴秋波一听我这话,都快要飞上天了,立刻装深沉说:“这不老了嘛,所以要锻炼身体。真好,真好,月牙安排的惊喜,我喜欢。你们在上面等一下,我去游个泳,一会儿上来想拍什么拍什么,想问什么问什么啊。”

“吴总您真是亲民,谢谢吴总,吴总加油,我们会拍下您的飒爽英姿的。”我不停地拍着马屁,手背在后面,给苏银生做了个OK的手势。

我觉得苏银生要崇拜上我了。

吴秋波游完泳后,我跟苏银生光明正大地对他进行采访,把该问的问题全都问了,他也十分配合。

录像和手稿两不误。

末了,吴秋波想带月牙走,我连忙拦住:“哎哎哎,吴总,吴总。”我拽着吴秋波的胳膊,撒娇道,“吴总啊,今天月牙就暂时不跟您回去了,月牙要监督我们的工作,明天好给您一个惊喜呢,到时候不止是全公司的人崇拜您,整个SL方圆五十里的人都会崇拜您啊”。

吴秋波半信半疑,我话说到这儿他又不好怎样,只能先让月牙跟我们回去,然后自己和司机一起回公司去了。

吴秋波走远后,苏银生凑到我面前,朝我竖起大拇指,赞叹道:“风筝啊,你简直太牛了!我要开始崇拜你了!”

我将手稿拍向苏银生的胸口,走到月牙的面前,上下打量着她的比基尼,问:“说吧,你来这里到底干什么?”

月牙的眼神有些躲闪,说:“陪吴总来游泳的。”

我双指捏着江月牙的下巴,使她面对我,气急道:“难道你没看出来那个姓吴的是个色狼吗?什么水底下更快活,什么月月?肉麻不肉麻啊?”

月牙解释道:“风筝,你误会了,吴总是说话听上去比较肉麻,但他不只对我是这样的,他对公司里的人无论男女都是这样的。”

“无论男女?”我更加不解了。

“嗯……”月牙扭捏着,然后附在我耳边,悄悄地说,“我们老总其实取向不一般,跟恋人吵架了,所以带我来游泳馆,目的就是让对方焦急,你别告诉别人啊”。

“什么?”我张大了嘴巴。

随即,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苏银生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问:“你们笑什么啊?”

“没什么。”我跟月牙异口同声。

我赶紧捶打月牙,道:“行了行了,你快去换衣服。”

“好,等我啊。”说完,月牙进了女更衣室。

苏银生笑着问我:“风筝,你这算是和月牙和好了吗?”

“关你什么事。”我没好气地瞪了苏银生一眼。

苏银生连忙附和我:“好好好,不关我的事。”

苏银生是欣慰的,我也是。

可能我们不再纠结往事的时候,才会发现,跟一个人和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只是看你说不说得出来罢了。

05

大四那年的暮春初夏,我们即将毕业。

毕业前夕,苏银生告诉了我一个秘密,说展忆被他妈妈逼迫相亲,还说,展忆已经答应去了。

已经答应了!

我在家里狠狠地砸着沙包,骂着展忆那个没良心的家伙。在家里思索了两个小时后,我决定反击,顺便问问展忆那家伙到底什么时候肯回来。

解决了月牙,我不能还不解决展忆。

我叫来月牙和苏银生做后盾,月牙给我化了精致的妆容,换上裁剪得体的服装,看上去气场十足。

苏银生打听到展忆相亲的地点,我们三人先一步到了。

十分钟后,展忆坐在了我背后,中间隔着一面屏风,所以坐下去,我们看不见彼此。又十分钟后,相亲的女生来了。

坐在我对面的江月牙看得一清二楚,说:“二十出头,齐刘海儿,穿着比较俗气,气场不够,是个小萝莉。”

我心里忽然就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我跟江月牙换了个位子,比较好观察小女生的表情,她还蛮羞涩的。

展忆很自然地进入谈话阶段:“你好,我叫展忆,二十二岁。”

姑娘比较害羞,磕磕绊绊道:“我,我叫苏樱,也是二十二岁。”

“本家的。”我指着苏银生。

展忆将菜单递过去,说:“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苏樱全程低头娇羞,末了,她点了几个小菜,将菜单还给了展忆。

然后,他们俩陷入尴尬。

苏银生和江月牙憋不住笑。

展忆似乎见局面比较沉默,先开启女孩子喜欢的话题,果然,一遇到那种小女生最爱的话题,苏樱就变得活泼起来,甚至是越聊越投入、越聊越火热。

“真是把妹第一高手。”我恶狠狠地盯着苏樱的脸,语气里醋意十分明显。

“你该上了吧?”苏银生低声问我。

我垂头,抚了抚自己隆起来的肚子,说:“当然。”

我起身,像个孕妇似的走到展忆的桌前,假装偶遇,一看到展忆的脸,我就禁不住尖叫了起来。

展忆抬头看到我的模样,似乎丢了魂。

“你这个负心汉,你果然在这里跟别的女人私会啊!”我一只手抚着肚子,一只手指着展忆。

“负心汉?”展忆和苏樱皆满头雾水地望着我。

我的高声引来了店里许多人围观,我继续咆哮着,眼睛里挤出了几滴泪:“才结婚一年,我怀孕的时候你老是半夜才回来,我就觉得奇怪了,这不,趁我怀孕期间出来偷腥是吧?”

“啊?”展忆更为疑惑,然后看着我的肚子,又思索着我出现的时机,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风筝,你……”

“你什么你?”我转而指着苏樱,骂道,“小三!出来勾引别人的老公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咱们单挑!”

“我……”苏樱站起来,急切地摆手,“我没有啊,是我朋友介绍我过来的,说他单身呢”。

“单身……”我愣愣地盯着展忆,眼泪哗啦哗啦地往下流,“你居然对外称单身?我真是瞎了眼才会找你啊!”我从裤子里抽出苏银生用电脑合成的结婚照一把甩在展忆的脸上。四周一片起哄声,纷纷指责展忆。

苏樱看着结婚照,恼羞成怒:“什么?你真的结婚了?”

“我……”展忆看看苏樱,又看看我,无奈道,“你们爱怎样就怎样”。

“你太过分了!”苏樱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水泼向展忆。

我一闭眼,啧啧啧,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苏樱气呼呼地跑了出去,我一个人站在那里低低抽泣,展忆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四下看戏的人逐渐散去。

展忆微抬头,看着我,眼里满是委屈:“你玩够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走过去拂开展忆脸上的茶叶,然后坐下去。“哎哟。”衣服里扬米去糠的簸箕硌疼我了。

我赶紧把簸箕从衣服里抽出来,问后面的苏银生和月牙:“怎么样?我戏演得好不好?”

“好好好。”苏银生和月牙从后面钻出来,生怕展忆发火似的弯着腰道歉,“不好意思,都是风筝的主意,我们就不打扰了,用餐愉快”。

说着,他们俩赶紧闪人了。

“哎……”我不解道,“跑那么快干吗?”

展忆抹了抹脸,拿起簸箕一看,道:“道具蛮齐全的。”

我撇开关系:“苏银生和月牙找的。”

展忆粗声问:“你现在搞砸了我的相亲,怎么办?”

“凉拌呗。”我撇了撇嘴。

“难道你不想赔我一个吗?”展忆侧头问。

“怎么赔?”我说,“难道还要我再去找一个相亲对象来吗?我可不”。

展忆勾唇:“不用。”然后,他伸出手,扣住我的后脑勺,唇凑过来,道,“有你,就算赔我了”。

我脸颊一阵灼烫,连忙挪开脑袋,往旁边坐了坐。

“风筝。”

“嗯。”我坐在沙发边缘,不敢看展忆。

“做我女朋友吧。”展忆说。

“轰——”

我的脑海里炸开一片烟花,世界忽然像沉寂的湖底一般安静。

展忆靠近我,疲惫般靠在我的肩头,如释重负:“终于,说出来了……”

我的心被展忆握在手里,我原以为他有一天会不小心将其捏碎,我却没想到,他竟然那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