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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比你多活一秒钟

第十章 比你多活一秒钟

书名:爱有万分之一甜作者名:希雅本章字数:11176更新时间:2023-12-27 20:33:28

乐初菀以为自己会哭,事实上并没有。

她睁大眼睛,眼中闪过迷惘。西玥说完这句话后就紧紧闭上了嘴巴。任凭楚妈妈怎么撒娇耍赖,他就是像石头一样纹丝不动。

俊美的面容,挺拔的身姿,侧着头淡漠的表情,眼前的西玥和记忆中那个暴躁毒舌,却又比谁都心软、骨子里比谁都温柔的男人判若两人。

“西玥……你真是西玥吗?” 乐初菀张了张口,声音微弱到几不可闻。

楚妈妈的注意力集中在让西玥回心转意上,楚爸爸和楚纯、西爵站得比较远,西玥侧对着乐初菀,此刻却仿佛听到这句话一样。他猛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乐初菀惊愕,似乎要在他眼中寻找不同寻常的东西。只是西玥没有给她机会,只是一瞬,他又恢复到那种陌生而冷漠的模样。

眼前的场景好像无声哑剧一样,大家明明还在说着话。楚妈妈在失望地叹息,楚爸爸劝慰着她。楚纯冷眼旁观,和西爵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乐初菀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底的某处好像被人挖去一角,空荡荡的。许久,她才用类似梦呓一样的声音低喃:“是啊……就算西瑜已经不在了,可我还是西瑜的妻子啊……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已经待在自己家里了……”

或许是她的脸色太过于苍白,或许是她的精神太过于恍惚,楚爸爸终于放软口气,安慰乐初菀让她什么都不要多想,先安心养好病,一切等出院了再商量。楚纯犹豫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

这些话虽然好听,但谁都明白里头敷衍的意味。乐初菀心里发苦,却还是柔顺地答应下来,说会好好养病。

楚家的人也默契地谁都不再提起让乐初菀回拉斯维加斯的话。每一天都有人来探望她,给她带来各种礼物。

西爵送给乐初菀一只泰迪熊公仔,棕色的眼眸、棕色的皮毛,脖颈上系了粉色丝带。西爵说这个是他选了一下午才看中的,希望这个公仔督促乐初菀早日康复。

楚妈妈每天花样翻新地炖补汤送来医院。前天是党参炖乌鸡,大前天是紫葛菜炖生鱼,每一次都要左哄右劝,威胁撒娇地让乐初菀全部吃光。

楚爸爸净挑便利店里易消化的小零食送过来,怕她无聊,甚至还带了一台掌上游戏机过来。

每次家里来人乐初菀就显得特别开心,小护士说,只有你们来了她才肯笑,平时她就整天看着门窗发呆。

乐初菀笑闹着打断小护士,说她乱讲。楚妈妈看在眼里忍不住难过,楚爸爸的神色也凝重了许多。

今天是术后的第五天了,乐初菀送走家人,病房里一下子空寂下来。又看了一眼房门,她忍不住叹气。

五天了,西玥一次都没有来探望过乐初菀。从那天之后,她就没见过他。

“我不会爱上大哥的妻子,更不会和大哥的妻子结婚!”西玥说过的话,变成了魔咒。每晚乐初菀都会从噩梦中醒来。梦中的西玥冷酷无情地要将她赶走,说了很多很多话,乐初菀挣扎在梦境中,看得到西玥的嘴唇翕动,却就是听不清楚他说的话,只除了这句“不会爱上大哥的妻子”。

仔细咀嚼这句话,她常常会发起呆来,心里空落落的,又慌乱得很。这样的感觉让她回想起西瑜葬礼那天,她独自一人闯入其中的场景。没有人知道,那时的她有多害怕,多紧张。她将自己逼入了绝境,因为恐惧,因为没有退路,只得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心里给自己打气:只要努力去做就可以了!

之后,楚家的人从开始的排斥,到后来的习惯,再到最后的真心接纳,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像幻灯片一样在她的脑中回放。其中的艰辛痛楚固然令人悲伤,但更多的欢笑幸福却让人欲罢不能。她好像一个尝到甜头的孩子,因为习惯了甜蜜幸福而不能放手。

只是,她真的还有力气,还有勇气再来一次吗?数月的努力,一夕间被彻底颠覆,细细去想,不是不失望,不是不难过的。乐初菀躺在床上,用被子紧紧拥住自己。

门外传来敲门声,乐初菀猛然惊醒,心里跳出一个念头——会不会是他?

门开了,半开的门缝中探出一大捧黄玫瑰,乐初菀的心一阵激跳,是他,一定是他,心里这么想着,金棕色的眼眸里瞬间变得光华动人。

楚纯用脚尖推开房门,将捧在手中的黄玫瑰换个角度,先自门缝探进去,心里忍不住懊恼:早知道就不听花店老板的游说了,说探病最好买黄玫瑰,还最好是买一大捧才够诚意。真不明白自己是哪根筋搭错,竟然会想到带这么累赘的礼物。

“哪里有花瓶啊,我手快断了,真不知道玫瑰这么重!”才走进病房,楚纯就胡乱找个桌子放下玫瑰,忍不住大声抱怨。

“纯……姐姐……怎么是你……”乐初菀诧异地瞪大双眼,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怎么?见是我过来探病,你不乐意啊。”楚纯双手抱臂,口气不善。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纯姐姐来看我,我很开心的……只是,我以为……”乐初菀慌忙解释,说着说着,神色暗淡下来。

楚纯挑了挑眉毛:“你以为是西玥那个臭小子是吧?”

乐初菀惊愕地抬起头,她想不到自己最在意的心结就这样被楚纯若无其事、轻轻松松地随口道出。

“不!不是……”乐初菀涨红了脸,低下头下意识地辩驳,她忽然不敢看楚纯。

楚纯的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微笑,自顾自地说:“那个臭小子最近比较忙,好像是拉斯维加斯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有一份西瑜的材料要邮寄过来。”

“哦!”乐初菀无精打采地应付,心里乱糟糟的。

楚纯站在床边,离她不远也不近,有些怪异的目光来回在乐初菀脸上扫过:“初菀,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她寒暄地开口。

“当然,纯姐姐。”乐初菀打起精神。楚纯突然来探望自己,加上举止行为又这么怪异,就算她再迟钝这时候也觉得有些不妥。

“嗯,”楚纯点点头,“有些话,现在说或许有些早……来之前我去过医生办公室,医生说你的伤口愈合得很好,再过三天你就可以出院了。机票的事,我想帮你订在四天后,空出一天时间,你可以收拾行李,再同大家吃一顿饭聚一聚。初菀,你的意思呢?”

乐初菀用力地哆嗦了一下,低下头。

楚纯说完等了一会儿不见她有反应,忍不住提高音量又问一遍:“初菀,你的意思呢?没意见的话,我待会儿就去订机票。”

“我不回去,我是西瑜的妻子,这里就是我的家,除了楚家,我哪里也不去!”乐初菀的口气很冷,不是带着情绪的那种冰冷,而是一种机械的呆板,好像这句话并非经过大脑考虑,而是在心中重复了千万遍条件反射的结果。

楚纯怔了怔,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软口气劝说:“初菀,或许你现在不能理解,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如果你继续坚持以西瑜未亡人的身份留在家里,那么就永远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

乐初菀猛然抬起头,眼睛里迅速浮现出泪光:“你就这么讨厌我吗!纯姐姐,我一直努力和你相处,努力去做一切能做的事情照顾家人,为什么大家都要赶我走,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讨厌我……”

“大家不是讨厌你!你为什么不明白呢?大家都是为了你好!”楚纯有些不耐烦了,她揉了揉太阳穴,提高了音调。

“那你呢?纯姐姐,你也是为了我好吗?”乐初菀看着楚纯,清澈的眼睛里的水光让楚纯目光躲闪。

“我知道你讨厌我。我承认开始的时候,我很自私地闯入西瑜的葬礼,闯入大家的生活,是因为我害怕承受失去西瑜的痛苦。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是个胆小的自私鬼,企图在爱人生活过的地方寻找慰藉……可是,我错了吗?我只是想要那么一点点的温暖,只是想看看西瑜生活过的地方……”

眼泪无声无息地急速滑落,它们飞快地从眼眶滑至乐初菀尖削的下颌,那张总是笑得阳光灿烂的面容被彻底撕裂了。

“如果这样是错的话,我认错,纯姐姐,我向你道歉,我向大家道歉!我错了!可是,后来和大家在一起生活的日子里,每一天,每一个生活的点滴都让我彻底爱上了这个家,我爱这个家,我珍惜和家人们相处的幸福感觉。纯姐姐,幸福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在这个家里,我觉得好温暖,关心家人以及被家人关心,一家人永远在一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难道这样的感觉不是幸福吗?为什么大家都说我继续留在家里就找不到幸福?为什么一定要赶我走呢?”乐初菀抬起模糊的泪眼。

幸福的定义是什么?楚纯无声苦笑,这个问题她也回答不了,只是自己真的像乐初菀说的那么讨厌她吗?

乐初菀发问的同时,楚纯也在自问:长久以来对这个女孩排斥的情绪,真的可以用讨厌来下结论吗?

看着面前悲伤哭泣的乐初菀,明明这样脆弱无助,却偏偏给她倔强坚强的感觉。

楚纯觉得有些迷惑,答案却在这一刻浮出水面,她深沉地、若有所思地看向乐初菀。

乐初菀的心瞬间凉了下去,却见到楚纯精致美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微笑,轻声说:“我讨厌你吗?你说呢?或许,我也不是那么讨厌你。”

说完这句话,楚纯转身离去。她没有回头再看乐初菀,她的心在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似乎突然豁然开朗了。

医院的走廊空寂而沉默,楚纯迈着有节奏的步伐,静听高跟鞋叩击瓷砖的清脆声响。

讨厌吗?她自嘲地笑了笑,乐初菀流泪伤心的样子在眼前闪过。原来她的讨厌是那么明显啊,她还曾经嘲笑乐初菀神经大条,看不见别人对她的嫌弃呢。

好吧,楚纯承认,第一次见到乐初菀的时候,她的确是从心底讨厌她的。

白衬衫,牛仔裤,这样清爽得和墓地格格不入的装扮,一秒钟内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乐初菀的眼神明亮,笑容灿烂,和葬礼的气氛格格不入。楚纯在第一眼见到乐初菀的时候,反感就先于理智判断,占据了她全部的情绪。

后来,乐初菀强悍地住进家里,擅自改变家里的生活模式,改变家人们的相处之道。说什么每天要一起吃早餐,每天要尽量一起吃晚餐。这些固然会让楚纯皱眉,可最令她本能地觉得厌恶的则是乐初菀的笑容。

那样明媚的,仿佛春日暖阳的笑容,干净无垢到令人自惭形秽。特别是在知道了乐初菀的身世与自己有诸多相似之后:她们两个年岁相仿,经历相仿,都是幼年失去父母的孤儿。甚至,被爱自己、关心自己的亲人收养的楚纯,还比独自求存的乐初菀更为幸运一些。

只是,凭什么有这样不幸的境遇的乐初菀还能保持笑容,自己却不可以呢?她羡慕着她的纯真,却同样痛恨着自己不能做到对人敞开心扉的戒备心。起初的反感讨厌就这样转化成了隐约的羡慕嫉妒……

所以,她才会鸡蛋里挑骨头地打击她、讥讽她,说难听的话伤害她吧?

可是,在乐初菀终于忍不住在自己面前痛哭失声的时候,楚纯却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想把她弄哭。长久以来困扰着楚纯的所谓反感、讨厌、羡慕、妒恨……这些不好的情绪,事实上应该是一种“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期待吧。见到乐初菀眼泪的那一瞬,楚纯终于能够看透自己。

高跟鞋清脆触地的声音,好像一把无形的梳子,慢慢将楚纯混乱的思绪梳理清晰。

好吧,如此看来这样纠结的情绪真不能用讨厌来形容。所以,乐初菀那个问题,此刻的楚纯可以确切地回答说:不讨厌。

楚纯皱眉,虽然那个丫头笑起来很碍眼,但还算不错啦。有时候想想,能看到这样白痴的家伙、这样明亮的笑容其实也不错。不过,家里的那群人呢?楚纯知道,那群人总是以“我是为你好”为理由,做着很多让人哭笑不得的傻事。

“唉……真麻烦,最后还是要靠我这个大姐来解决这些麻烦的事吗?”精明美丽的女子停下脚步,发出一声无奈而又轻松的叹息。

医院的走廊空寂无人,没有人看到,包括楚纯自己,她这么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是那么明亮甜蜜,发自内心的灿然笑容,暖暖的,如暖流沁入人的心脾,完全不输给乐初菀!

三天后,乐初菀出院。

之前,她打电话回去,特别请求大家不要来医院接她。电话是楚妈妈接的,妈妈没有像往常一样担心地劝说,而是略微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这让乐初菀既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失落。

因为乐初菀坚持自己出院,前一天就由楚爸爸将日用品什么的拿回去了。出院当天,乐初菀几乎是空手从医院出来的。

在医院门口拦了一辆的士,乐初菀告诉司机地址,然后又关照一句:“师傅,我不赶时间,请开慢一点。”

司机师傅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乐初菀:“小姑娘,我开车这么多年了,头一回见到你这样不赶时间的客人。”

乐初菀有些心虚,略微红了脸找借口说:“师傅,是这样的,我阑尾炎手术刚刚拆完线。”

“放心吧,小姑娘,我一定给你开得稳稳地。”司机了然,果然将车子驾得稳稳当当。

车子开得很慢,每次遇到红灯司机还特意不急着刹车,而是早早就用空挡滑行自行减速,即便如此,乐初菀还是希望车子开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越是临近楚家,她心里的不安与忐忑就越发浓重。心突突地跳着,乐初菀将手按在心脏部位,却怎么也按不住心慌意乱。

怎么办?怎么办?万一大家坚持要赶她走怎么办?万一西玥真的很讨厌她怎么办?万一她坚持不住失去勇气怎么办?

无数个疑问险些将乐初菀击倒,只是一想到爸爸、妈妈的笑脸,西爵的迷糊调皮,楚纯的不屑……还有西玥……想到只要稍微软弱,就会永远失去这一切,失去她已经拥有的,并且可以一直拥有下去的幸福,摇摆不定的心在这一刻就变得异常坚定。乐初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身体里重新充满了勇气与力量。

“师傅,请您开快一点!拜托!”乐初菀紧紧握住小拳头,双眼冒火。

“这样啊,小姑娘你坐好了,保证五分钟就到!”司机点头,猛踩油门加速。

五分钟的时间,就是乐初菀全身战斗力飞快攀升的过程,等到下车站在楚家大房子的面前,乐初菀觉得自己的小宇宙已经完全燃烧!

巧得很,似乎是感觉到了门外充沛的小宇宙气流,乐初菀刚准备敲门,门就开了。楚爸爸有些诧异,但立刻就笑着侧过身,将乐初菀让进家门。

在乐初菀的眼中,家里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鞋柜上散落着几串钥匙还有楚爸爸没来得及看的当天报纸。进门的毯子上放置着各人的鞋子,还有专属于乐初菀的粉色毛毛兔拖鞋。

不过是住了十天的院,竟让乐初菀产生了一种游子归家的错觉。走进家门,她几乎是在用贪婪的目光注视家中的一切。

“初菀,你回来了。大家都在等你呢。”楚爸爸说着,将乐初菀迎进了客厅。

客厅里,楚爸爸走到楚妈妈身边,两人一起坐在双人沙发上,西玥、西爵、楚纯坐在三人沙发上,属于她的那张米色底小碎花的单人沙发,凹陷的沙发身,朝两边扬起的沙发扶手,好像在对她展开一个欢迎回归的热烈拥抱。

看这阵势,大家好像是要跟她谈判呀!

乐初菀心潮起伏,她毫不畏惧地迎上西玥的目光,心中升出滔天勇气。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怕,她有百分之三百的信心面对任何刁难!

还没等初菀说话,西玥突然站起身:“初菀,其实有一件事,我早就想告诉你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大哥和你在拉斯维加斯注册结婚,可你们却没有在国内登记,所以,你们的婚姻在国内是无效的!”

清澈幽深的目光凝注在乐初菀身上,西玥略微停顿,紧接着平静地说:“初菀,你不是西瑜的妻子。在国内的法律上,你和西瑜都是未婚。”

乐初菀仿佛被雷击一样目瞪口呆,她瞪大双眼看西玥神色平静地说完,积攒了一路的勇气和战斗力却在此刻瞬间土崩瓦解。

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西玥的影像变得模糊,乐初菀努力摇了摇头,试图将这种眩晕感摇出去。她定了定神,好半天才能说出话来:“西玥,是我在做梦吗?现在我是在做梦吗?”

眼睛带着狂乱、带着期待、带着恐惧,乐初菀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在西玥脸上,她的神情、她的目光、她的一切都在祈求着对方说:是的,这是一个可怕的噩梦。这种溺水者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脆弱可怕的神情,令西玥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初菀,你没有在做梦。你面对现实吧,你和大哥的婚姻是无效的,你们根本不是夫妻关系。”

乐初菀闭上眼睛,眼泪自密合的睫毛间滑落。家里明明这么安静,在西玥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的同时,大家都屏息而立。明明什么嘈杂声都没有的啊,可是为什么,她听到什么东西一片片破裂剥落的声音?

西玥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告诉她?他是故意的吗?为了赶她走?这样的话,长久以来她所做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长久以来她所留恋不舍的又有什么意义?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自己?

心里这么想的同时,一点尖锐的痛楚在心脏部位放大扩散。乐初菀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握紧襟口。痛,这里真的好痛,好像被人用刀子扎、被人用火烤、被人用力一片片撕碎一样的痛彻心扉。

“为什么!西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一定要赶我走!我只是想留在家里,留下来照顾大家,然后得到一点点的温暖而已。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走,西玥,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吗?讨厌到一定要这么残忍地把我赶走吗?”

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泪水,它们疯狂地像决堤一样从眼眶中涌出。乐初菀泪眼模糊,疯狂地大喊,拼命地吼叫,竭尽全力恨不能撕裂自己的喉咙。

西玥神情静默,他认真听着乐初菀愤怒地大喊。一直到对方声嘶力竭,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你说完了?”不知道是不是乐初菀眼花了,西玥竟然扬了一下眉毛,唇部的线条也上扬了一些,这个算是在微笑吗?

就在乐初菀错愕的时候,西玥清晰的声音传过来:“过来!”

带着一点点不耐,温柔而命令的口吻令乐初菀一下子想到那天晚上。她抱着大一摞作业本敲开西玥房门求助的时候,就在她茫然无措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西玥用同样的口吻说的那句:过来!

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乐初菀下意识地一步一步往后退缩,心底升出恐惧。她害怕,她怕这一次西玥要对她说的话。

只是西玥却不容许她退缩,人高腿长的优势完全发挥出来了。他轻巧地移动步伐,将乐初菀逼进客厅角落。

乐初菀茫然地睁大眼睛,看着那张俊美的面容离她越来越近,无处可逃吗?为什么一定要赶走她?无力、绝望、战栗,心底升出这些情愫的时候,乐初菀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她仿佛宣判台上的死囚,只等待对方的一句判决词,然后就可以灰飞烟灭。

近,太近了,西玥呼出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乐初菀告诫自己,不要这么丢脸。正当她努力打起精神的时候,西玥低语:“乐初菀,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要赶你走!我告诉你,今生今世你都不要幻想可以离开楚家,离开我们。还是说,你看家里现在艰难了,背负巨额债款,就想自己开溜出去,过好日子?呵呵,你不要幻想了,我们都是自私鬼,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溜走逍遥快活!”

西玥的话轻松而调笑,他说着说着,逐渐拉近与乐初菀的距离。乐初菀目瞪口呆,完全不能理解他此刻那番话。就在这个时候,西玥伸出手,扶住她的后脑,接着倾下身,吻上了她的唇。

这是一个高热到几乎将人灼伤的亲吻,乐初菀傻愣愣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瞪大双眼,微张嘴巴。西玥的嘴唇柔软而温暖,它们摩挲着、胶着着、纠缠着,将一片片火种撒进乐初菀原本冰冷的心底。不同于上次轻柔慎重、带着某种守护意义的亲吻。此刻的吻,带着灼热,带着侵占,带着一种宣誓占有的强悍与深沉。

一吻已毕,乐初菀这才惊觉自己全身发烫发软。她茫然地依靠在墙上,手指抚上红肿的嘴唇:“西玥……我又在做梦吗?”

西玥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宠溺和怜惜,他伸出手指轻点她高翘的鼻梁:“小傻瓜,我喜欢你。”

眼睛瞬间瞪大了,乐初菀掩住嘴巴惊叫:“咦……”

西玥伸出手将傻愣愣的她拥进怀里,拥在心口的位置,柔声说:“初菀,我说我喜欢你,你不是在做梦。我从没有想要赶你走,那天在医院,我只是没有办法证明我能让你过得幸福。这段时间我已经接了更多的工作,或许现在还很艰难,但我会让所有人知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温柔磁性的嗓音在耳边低语,让人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乐初菀觉得轻飘飘的,有一些紧张,有一些欢喜,有一些甜蜜,却又有一些难以置信。似乎是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西玥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他略微倾下身,口中的气息喷在乐初菀的耳边:

“如果你还听不明白,或者不肯相信,我不介意继续用实际行动来向你诠释。”

乐初菀的脸红了,双颊好像被火烧过一样滚烫,西玥眼中的柔情几乎让人溺死。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

“啊!二哥,未来的二嫂,你们不要太过分啊。”西爵咋咋呼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下完美了,还是这个方法最管用了。未来二嫂,其实我们一直很纠结怎么才能让你不难过,结果还是二哥最厉害。”

乐初菀猛然惊醒,满脸通红地试图推开西玥,却被对方强悍地桎梏在怀中。

“好感动!真的好感动,亲爱的……家里很快就要准备婚礼了啊,初菀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去海滨举办露天party怎么样?嗯,不好不好,海边太潮湿了,新娘妆会弄花……还是让你和西玥去环球旅行的好……哎呀,可是中式婚礼好热闹,还有凤冠霞帔穿,初菀穿起来一定超漂亮……”楚妈妈直接呈现星星眼状态,扑在楚爸爸怀里滔滔不绝地幻想美好的婚礼,整个人开心得像孩子一样。

楚爸爸呵呵笑,完全合不拢嘴,目光看向乐初菀:“初菀,之前都是我不好,以为让你离开才是对你最好的。可是看到西玥那么努力,还有纯也支持你留下来,我真的很感动。纯说得没错,虽然给你们买的那块地没有了,但是过程不重要,结果还是如我所愿就好。”

乐初菀震惊地看着楚纯,楚纯努力了半天,终于还是没绷住面皮,冷哼一声笑出来:“少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我可不是为了你!西玥你别太得意了,娶了这么一个傻丫头,以后有你受的;还有,乐初菀,西玥这个臭小子脾气一塌糊涂,你以后被他气得哭鼻子可不要叫苦,不要怪我现在没提醒你们!”

太明显的口是心非的祝福语了,西爵嘘了一声,直接回敬给楚纯一个鄙视的手势。还说是什么成年人,这么小气。

乐初菀再也忍不住了,满脸通红,捂住嘴巴哭出来:“西玥……今天是愚人节吗?还是说我的梦一直没有醒?如果真是梦的话,我就永远不要醒过来。”

西玥眨了眨眼睛,在她左边脸颊亲吻了一下:“现在还觉得是梦吗?真是小傻瓜。”

乐初菀羞红了脸,拉住西玥的襟口扭捏:“可是,你不是说不会喜欢哥哥的妻子吗?”

西玥直接翻了个大白眼,想给她一个栗暴又舍不得,只得在她右边脸颊上再亲一口:“笨啊!你现在不是哥哥的妻子了。初菀,我喜欢你!我要娶你做我楚西玥的妻子!”

“娶吧娶吧!”楚妈妈星星眼,拽着楚爸爸的袖子在旁边拼命怂恿,“西玥快亲下去啊!初菀你也不要示弱,他敢亲过来,你就亲回去,这样才叫势均力敌!”

楚爸爸头上立刻挂下一排黑线。

“哈哈!”楚纯大笑。

“妈妈好神勇啊!”西爵满脸仰慕。

全家人笑闹成一片,楚家充满了一片欢声笑语,那热闹气氛几乎将屋顶掀翻。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楚爸爸去开门,门口站了两名公安干警。楚爸爸正在愣神,就听其中一位公安干警问:“请问这是楚先生家吗?”

楚爸爸点头。大家都好奇来的是什么客人,也都走到门口。

“爸爸,什么事情?”西玥问。

楚爸爸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一位公安干警说:“楚先生,涉嫌您案件的经济诈骗团伙已经落网,经我们查证,追回的大笔赃款中有您被骗的大部分金额。我们过来通知您,可以尽快去公安部门做证指证罪犯,并领取被骗款项。”

“真……真的吗?警察同志,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楚爸爸惊喜交加。

两名公安干警点头微笑:“明天上午九点,请来局里一趟。好,那就这样,我们先告辞了。”说完转身离去。

楚家的人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天上掉馅饼的神情,好半天这才集体发出惊喜交加的欢呼声。

“天啊,我不是在做梦吧?”西爵兴奋得不得了,怪模怪样地学乐初菀刚才的台词,边夸张地大喊,边在客厅里乱跑,“啊,太棒了!家里的房子保住了,我们不用搬家,我也不用去做家教了!”

“亲爱的,实在是太好了。艰难的日子过去了。我要去赎回我的首饰!”楚妈妈喜极而泣。楚爸爸早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抱住妻子拼命点头,眼睛里闪动着泪光。

西玥痞气地吹了个口哨,对着乐初菀挤眉弄眼:“看来这次不用留你陪我受苦了。哈哈,初菀,我们赶紧计划婚礼吧!任何地方,你挑地方度蜜月吧!”

楚纯财大气粗地一摆手:“就你那点钱能去哪度蜜月。算了,我反正已经送了西爵毕业旅行,不介意再送你们一趟蜜月旅行!”

家人们像过年一样开心,纷纷七嘴八舌地说起未来的计划,关于乐初菀和西玥的婚礼,关于以后家里的理财,关于一切美好的未来。乐初菀眨巴着大眼睛,聚精会神地听着,西玥搂着她笑得一脸满足。

可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啊!乐初菀眨了眨眼睛,目中闪过一丝狡黠:“等一下!”

没人理,应该说大家都没听到吧,而西玥这家伙整个人腻在她身上,心思都在吃豆腐上面。呵呵,谁让乐初菀柔软的卷发,丝滑的脸颊都那么好摸呢。

“等——一——下!”气运丹田,乐初菀扯开喉咙大喊一声。

这下终于引起家人们的注意了。

“初菀,你怎么了?”楚夫妇眨着眼问。

“笨丫头,你又抽什么疯?”楚纯皱眉。

“未来二嫂,你的声音好大。”西爵捂耳朵。

乐初菀干咳两声,压住脸红。真是的,西爵这个臭小子在乱叫什么啊。

“大家有谁问过我的意见吗?我又没说接受西玥的告白,更没有答应说要和西玥结婚啊。”乐初菀认真地说。

大家集体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西玥身上。

“臭小子,加把劲啊。这么好的儿媳妇,可不要飞了。”楚妈妈咬牙,楚爸爸面露焦急猛点头。

“妈,那个叫煮熟的鸭子飞了。”西爵好心提醒,却换来楚纯一个的鄙视眼神。

乐初菀挣开西玥的怀抱,退后两步,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西玥。那神气,既是认真又是淘气。

西玥急了,怀里突然的空虚感让他陡然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他一个箭步蹿到乐初菀身边,又一次发挥人高腿长的优势,不顾乐初菀的反抗伸臂将她搂进怀里。

不给乐初菀挣扎挣脱的机会,西玥的目中深情满溢,他看着她的眼睛:“初菀,求你接受我的告白,答应和我结婚。我发誓。我一定会变成像西瑜那样成熟的男人,只要给我三年……不,两年,我就能变成像西瑜那样稳重可靠的男人,我会保护你、照顾你、呵护你、宠爱你,带给你一辈子的幸福,这样可以吗?”

实在是非常吸引人!不仅是西玥说出的话,还有此刻他无与伦比的致命吸引力。俊美无比的面容上满是柔情,清澈的眼眸深深凝视进她的灵魂,乐初菀觉得轻飘飘的,眼前绽开七彩的小泡泡。

“这样还不行。”乐初菀镇定了一下,努力提醒自己不能被美色所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说出拒绝的话。

西玥的眼中闪过慌乱,他收紧手臂将乐初菀更紧地拥住:“初菀,那你说,要我怎么做才肯接受我的告白?”

那双清澈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自己,俊美的面容上布满深情而又隐忍,乐初菀的心突突跳,她闭上眼睛无声叹息。这样美好的男人,令人沉溺恋慕却更容易令人产生恐惧。任何美好的事物,不曾拥有不算最差,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曾拥有与已失去。

许久的沉默后,乐初菀低语:“除非你比我活得更久。”

“活得更久?什么意思?”西玥不解。

乐初菀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西玥的额发,它们总是这样乱蓬蓬的,总是遮盖住那双令她心动的眼眸。乐初菀温柔地将西玥的额发理顺,完全展露出来的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头的深情几乎让人醉死。

乐初菀踮起脚尖,在西玥的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西玥,因为我爱你。”

短短的五个字令西玥心中狂喜,他美滋滋地问:“初菀,你这算是答应了?”

乐初菀却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既是温柔又是哀伤:“我很自私,又是个胆小鬼,失去西瑜之后,我害怕恐惧,这才来到这里,才能遇上你。我很庆幸,却更加恐惧,因为我已经没有力气与勇气了。所以西玥,除非你活得比我久,痛失所爱的痛苦,我再也不要尝试第二次。”

乐初菀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甚至微微瑟缩发抖。

西玥沉默了,这是乐初菀第一次在他面前毫不隐藏她的柔软脆弱,虽然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向来坚强勇敢,笑得阳光灿烂的女孩,比任何人都渴慕温暖,都害怕孤独,却从未像此刻一样,因为洞悉她的心声,看清她所有情绪,而被心底涌出的浓烈的心痛和疼惜感压得即将窒息。

他轻轻地,温柔地,像对待易碎瓷器一样将乐初菀拉进自己的怀抱,将她拥到心脏的部位,用力再用力,似乎恨不得将她嵌进心里。

“多一分钟,多一秒钟,也算活得比你久吗?如果是,我发誓我一定会比你活得更久!”

西玥慎而又慎的低柔语声,一字一句在乐初菀耳边响起。

乐初菀全身颤抖了一下,她仰起脸,此刻的西玥是她从未见过的慎重认真的样子。他的话不是解答乐初菀的困惑,而是对此生的最爱道出了一辈子的承诺。

眼泪迅速自眼眶中滚落,视线瞬间被泪水模糊。乐初菀拼命点头,呜咽地扎进西玥的怀里。耳朵紧贴在他的心脏部位,稳定的心跳声带着某种安抚力量,一下一下,与她的心跳融合、共鸣。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两颗心无形中被什么联系起来,她明白他的所有心思,他也明白她的,心里仿佛流淌进一湾平静的溪水,所有的迷惘、惶惑、不安的情绪都在潺潺水流中被洗涤净化。

忽然,乐初菀愣了一下,冥冥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恍惚抬起模糊的泪眼,看向大门的方向。

那里,曾在梦中出现过的那条溪水在虚空中一点点显现。乐初菀惊异地瞪大双眼。溪水边温柔的男子站在那里,光从他背后投射过来,给他动人的轮廓镶上一道梦幻般的光影。

乐初菀不再犹豫,泪水滑落的时候,她伸出手握紧西玥的手,握住了她此生的幸福。她仰起脸对西玥绽放开灿烂的笑容,大眼睛里溢出耀目光华,幸福满溢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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