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隐藏的伤口被撕裂

乐初菀是捂着脸被人丢出摄影棚的，理所当然没看到观众们各异的表情，还有楚纯那张气到变形的脸。

乐初菀的心里好像有无数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隐约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她苦着小脸，很有把自己变成鸵鸟的冲动。

怎么办？乐初菀茫然地问自己。

她不怕惩罚，唯一担心的是影响楚妈妈。

如果现实能像放电影一样“暂停”的话，她还会不会冲出去？

答案当然是会！明明答应过楚纯，可是一想到当时的情景，她还是觉得血液沸腾。

乐初菀发出不知道第多少遍哀号。

摄影棚的大门从里面被锁上了，就算没有锁，此刻的她也没有再踏入的勇气。

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或许是几十分钟，门开了，观众们陆续走出来，经过乐初菀身边时，他们十分好笑地望向她。乐初菀觉得脸有一点红，只好呵呵干笑。好在那些目光都是善意的，甚至还有一位年轻男子忍不住说：“太可爱了！”

可爱？自己吗？乐初菀苦笑。

“初菀，等急了吧？”楚妈妈的声音传过来。

乐初菀红着脸低下头，小声说：“妈妈，对不起。”

“啊？”楚妈妈诧异了一下，随即开心地笑起来，“傻孩子，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这么在乎爸爸的感受，妈妈觉得很开心。”楚妈妈说着，伸出手轻轻抚摸乐初菀的头发。

咦？妈妈没生气？乐初菀疑惑地抬起头，就见到楚妈妈微笑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

“走吧，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啊？”楚纯有些粗鲁地拉开乐初菀，她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楚妈妈，还是没说出口。

回去的路上，楚纯一言不发地开车，楚妈妈工作累了在打瞌睡，乐初菀默默想着心事，车上安静极了。

一道车头灯光闪过，乐初菀抬起头，就看到后视镜中楚纯复杂的眼神。

相处多日以来，楚家的每一位家庭成员对她这个闯入者都有自己的意见，只有楚纯是特殊的。起初的反对意见后，楚纯对她的态度并不明确。乐初菀之前也想过，楚纯冷淡的态度或许也是好事——不表示出态度至少不会反对。只是此刻，乐初菀心中的想法被颠覆了，楚纯不经意间投射过来的复杂目光，让她生出一个念头：纯讨厌她！

同样是讨厌，为什么西玥与西爵的讨厌，跟纯在不经意间流露的厌恶相比，会带来完全不同的感觉呢？对于西玥与西爵，她可以嬉笑面对；可是面对纯，她只觉得无奈。

黑暗中，乐初菀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了，晚餐改成了夜宵。西爵一见乐初菀就不停追问——他听到的故事版本可是很夸张的。

乐初菀红着脸嗫嚅着说不出话。

西玥一脸得色地拍着西爵的肩膀说：“我都说没骗你，看，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西爵夸张地大笑，一边笑一边围着乐初菀乱转：“大嫂，这一次我真的很佩服你，心甘情愿叫你大嫂，哈哈！”

乐初菀恨不得挖个洞钻下去。

楚爸爸看不下去，过来打圆场：“初菀会突然冲出来，是怕爸爸难过吧？初菀真是个体贴的好孩子。”

乐初菀抬起头，发现楚爸爸的表情好温和，一点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心在这一瞬间坚定了，乐初菀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乖巧地说：“爸爸，您不生气我好开心。”

“傻孩子。”楚爸爸觉得好笑。

旁边楚妈妈凑过来对他耳语了几句，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楚爸爸罕见地红了脸。

这样的奇景让大家大跌眼镜。楚妈妈见到脸红的楚爸爸立刻双手捧着脸，陶醉地说：“亲爱的，你好多年没有脸红过了，真是好可爱啊。咱们年轻的时候，你也是这样，一逗你就脸红……”

乐初菀好奇地问：“爸，妈妈刚才悄悄说了什么？”

楚爸爸窘迫极了，拼命咳嗽掩饰，因为刚才楚妈妈在他耳边悄悄说的是：初菀抱住她，她当然高兴，如果冲出来抱住她的人换成楚爸爸，她会更高兴。

这样的话让他怎么说出口啊！

“亲爱的，给你一分钟考虑一下我刚才的建议。”楚妈妈冲他眯眯笑。这个笑容他实在是太熟悉了，那意思就是在说如果现在不抱她，楚妈妈就把刚才的耳语大声说出来。

“对啊，爸，妈妈刚才说了什么啊？”西爵也插嘴。

楚爸爸努力咳嗽了两声，说：“这个……”楚爸爸一辈子没说过谎，说瞎话实在不是他的特长。

西玥和西爵忍不住笑了：“哈哈，爸爸，您不要描了。”

“是啊，爸，越描越黑。”

“你们两个臭小子！”楚爸爸吹胡子瞪眼，终于投降了，走过去将楚妈妈横抱起来，“好啦，我和妈妈要休息了。你们别搞得太晚。”然后，楚爸爸就抱着楚妈妈回房了。

所有人都傻眼了，现场的气氛很诡异。

“做功课啊……”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西爵傻傻地摸摸脑袋：“什么意思？做功课？我每天都做了。”

乐初菀呆滞了几秒钟反应过来，脸一下通红。

西玥的脸有点发青：“小孩子不要插嘴。”

楚纯的脸上五颜六色。

“纯，你不觉得今天爸妈特别开心，特别有精神吗？”西爵还在大发感慨。

“嗯。”西玥在旁边附和。

楚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都几点了！再疯，当心明天上班迟到。”说完，她就转身上楼，看都没看乐初菀一眼。

西爵大呼小叫说明天铁定起不来，而西玥边打哈欠边往楼上晃。经过乐初菀身边的时候，西玥突然停下来说：“今天的账先记下来，以后慢慢算。”

什么跟什么啊？乐初菀一头雾水外加一脸黑线，她怎么不记得哪里得罪过西玥？

夜深了，家里人应该都睡了，乐初菀却觉得一点都不困。

晚饭虽然变成夜宵，但一家人快乐相聚的气氛是真实的；虽然话题都围绕乐初菀打趣，但她一点都不在乎；还有最后，爸爸抱妈妈去房间……

勉强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乐初菀干脆爬起来打扫房间。

楚家的房子非常大，目测估计至少有三百平方米，平时家人们都忙，又不愿意请专职的保姆，所以家务活都是家人们谁有空就多分担一点。

乐初菀稍微想了想，就决定先从西瑜的房间开始。

她轻手轻脚地跑去杂物间拿来清洁用品，先从家具表面开始擦拭。之后就是地板的清洁了，考虑到已经半夜了，用吸尘器会吵醒大家，乐初菀拎了一桶水，蹲下来开始一点点擦。

时间一点点过去，还剩最后一点了，乐初菀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决定站起来休息一下，但她蹲得太久了，脚有点麻，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摔倒，慌乱中乐初菀的双手乱舞，不小心碰翻了一只箱子——箱子原本是放在墙角的，为了清洁地板，这才挪到桌子上。

半夜三更，沉重的箱子砰地砸在地板上。

乐初菀惊愕地捂住嘴巴。

倒霉的事情又发生了，她急着去收拾，没注意身后就是水桶，砰的一声，乐初菀人没事，水桶却翻了。

“啊！我的地板！”乐初菀掩面哀号。

门外传来楚纯怒气冲冲的声音：“又发什么神经？半夜三更不用睡觉啊？乐初菀你给我开门！”

“纯，你还没睡？”乐初菀打开门讨好地说。

“睡？你还好意思说！你在干什么？三更半……”楚纯的声音顿住了，她看了看地上打翻的水桶，再看了看乐初菀，“你半夜不睡觉在打扫卫生？”最后几个字的音调一下子高上去，楚纯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纯，我是不是吵到你了？这样，我马上就收拾好，很快的！”乐初菀慌了，蹲下来就开始擦地上的水渍。

“够了！”楚纯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很快，很快就好啊。”乐初菀手忙脚乱。

楚纯走过来，一把将乐初菀手里的清洁布夺下，这个举动惊呆了乐初菀。她抬起头就见到楚纯怒气冲冲的脸。

“纯，你怎么了？”乐初菀瑟缩了一下，小声问。

这一声让楚纯苦苦压抑的情绪通通爆发出来，她猛然望向乐初菀，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焰：“我怎么了？应该是你怎么了才对！莫名其妙地出现，破坏西瑜的葬礼，死皮赖脸地住进家里，今天又莫名其妙地闯进电视台，妨碍妈妈的工作。现在，你半夜三更不睡觉打扫房间……是打扫房间对吗？”清洁布被重重地丢在地上，楚纯冷笑两声，指着满地狼藉说，“这就是你打扫的结果！你除了会莫名其妙、自作主张、自以为是地给人添麻烦，你到底还会做什么？还有，我拜托你不要整天摆出一张无辜单纯的脸，不要以为你这样爸爸妈妈就会相信你，他们现在对你好是因为还不知道你是谁！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突然跑来家里，为什么就是死赖着不肯走？说啊，你到底有什么企图，什么目的？”

狂风暴雨一样的斥责狠狠砸过来，楚纯说的话像鞭子一样伤人。

乐初菀背光而立，低着头，额发遮住眼睛。

“怎么？你说不出了吧？”楚纯冷笑。

积压太久的情绪被宣泄出来，让她整个人都有一种发泄的快意。她绕着静立的乐初菀转了半圈，嘲讽道：“要不然我帮你说吧。或许你根本就是个不正经的女人，一个骗子，你先是欺骗西瑜的感情，接着又利用西瑜不在了的事实来欺骗全家人……”

仿佛受了某种巨大的惊吓，一直静默的乐初菀猛然抬起头，她的动作太快了，以至于来不及隐藏目光中的伤痛，那强烈而真实的痛楚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将楚纯来不及说出口的、更加难听的话扼在了喉咙里。

静默，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房间里呈现出死一样的静默。

“怎么？我说错了吗？你这是什么眼神？”楚纯的声音有些干涩，音量不自觉小了一些。

“纯，我是乐初菀，西瑜的妻子。我住进这个家里是因为想代替西瑜照顾家人，这是我应该做的。”乐初菀重新低下头，声音低沉却很稳定。

“哈！代替西瑜照顾家人？”楚纯一副见鬼的神情。

如果说刚才乐初菀眼中的伤痛的确让她产生了一丝内疚感，那么此刻，那丝内疚早就被胸中充斥的厌恶替代了。

乐初菀又一次从楚纯的眼中看到了那种厌恶。不同于车上不经意的流露，这次的厌恶看来更像是一种蔑视与挑衅。

“纯，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乐初菀茫然地问。

“知道吗？相比你的不可信、你的莫名其妙、你的故作天真乖巧，我最讨厌你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乐初菀下意识地摇头。

楚纯毫不留情地撕开隐藏的伤口：“是你的虚伪！代替离去的西瑜照顾家人？多么伟大！只是，你在做这一切的时候真的没有私心吗？是你想照顾西瑜的家人，还是你受不了失去爱人的痛苦，想来他生活过的地方寻找安慰？这个答案不用我来说了吧？乐初菀，你到底要虚伪到什么时候？你这样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又让我有什么理由不厌恶你？”

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口被残忍地撕开，乐初菀觉得身体的每一处都叫嚣着疼痛。她的大眼睛里迅速蓄满泪水，泪水即将滑落的瞬间，她猛地蹲下身，捡起楚纯丢掉的清洁布。

“哎好多水啊！真是的，这要收拾很久呢……”她边擦地板边轻声抱怨。

楚纯愣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喂，我问你话呢！你在干什么？逃避吗？”

“擦地板，纯不是都看到了吗？”乐初菀动作轻快地擦着地板，并不正面回答楚纯的问题。

太可恶了，这简直是赤裸裸地无视她的存在啊！楚纯脸色铁青地吼道：“乐初菀，你这样掩耳盗铃有意思吗？”

乐初菀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擦地板的动作却丝毫不停，好像楚纯只是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而不是在疾言厉色地质问一样。

忽然——

“纯，够了。”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西玥走进房间。

说是走有些不确切，西玥身上穿着睡衣，脸上带着没睡醒的迷糊样，他脚步虚浮，说是晃进来还比较合适。

他晃到楚纯的身边，嘀咕一句：“火气不小啊。”接着他又晃到乐初菀身边，居高临下地说，“臭丫头，收拾完赶紧睡觉。敢再吵醒我一次，我保证会你。”

“西玥，你刚才……刚才说什么？”楚纯这时候才回过神来。

“纯，我说够了。你不觉得你今晚说得太多了吗？”西玥转过身，目光落在楚纯身上。

半夜迷糊下床的人会有这样清醒的目光吗？他站在外面多久了？忽然之间，楚纯觉得有些心虚：“西玥，你是在帮她说话吗？”

西玥没说话，只是用清澈的眼睛望着她。

“西玥，你也被这个丫头骗了吗？被她这样故作天真的样子骗到了？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西瑜的葬礼上她突然出现，之后就搅乱了全家人的生活，她的目的是什么，她的企图又是什么？甚至……”

“好了，纯。”西玥出声打断纯，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说，“这些都不用再说了。难道你没发现今晚爸妈笑得很开心吗？尤其是爸爸，纯，你多久没见爸爸像今晚这样开心了？记不清了吧？我也不记得了。所以，无论她做过什么，有什么样的目的，至少爸妈今天很开心，这样就足够了。”

楚纯愣了一下，西玥的话仿佛一桶冷水瞬间将她对乐初菀的怨气与怒火浇熄了，同时，升起了曾经无视爸爸的寂寞的心虚。

乐初菀擦拭地板的动作不知道何时停了下来。她只是握着抹布蹲在地上，目光在西玥和楚纯之间移来移去。她的神色看来有些迷惘，似乎还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楚纯不想在乐初菀面前示弱：“她还半夜不睡觉吵醒大家呢！”

西玥不耐烦地笑了笑：“被吵醒的话，重新去睡就好了。我也被你的‘说话声’吵醒，不是也准备回去睡吗？”

他的语调恢复成一贯的痞气，这样不耐烦的口气，竟让楚纯气得说不出话来。

“算了！我不管了！”丢下这句话，楚纯愤然离去。

西玥嘟囔一声：“真麻烦，这样就生气了，又是一个坏脾气的丫头。”说着，他就往门口晃。

临出门前，他转过身，瞄了一眼地上的箱子——箱子落下的时候开了，地板上散落了一大堆杂物。

“臭丫头，收拾房间的时候不许发出声音。”

乐初菀终于从地上爬起来：“西玥你帮我把箱子……”等她冲到房门口，西玥早就没影了，丝毫没有帮忙的绅士风度。

枉费她还觉得这家伙是个好人，心中对他充满感激呢……乐初菀关上门，嘟着嘴轻声抱怨几声，却又忍不住微笑起来。

西玥在她最为难的时候出现，救了她呢……如果不是他，乐初菀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楚纯。

每天微笑，每天像阳光那样灿烂，就可以忘记心中的伤痛吗？乐初菀有些走神。答案就在心里，只是她不愿面对而已。

其实，楚纯并没有冤枉她，在西瑜离去后来到楚家，乐初菀确实是有私心的。

西瑜的离开带走了一切，乐初菀的世界一下子崩塌了。

西瑜曾经说过她是他的阳光，可是对乐初菀而言，西瑜是一切——阳光、空气和水，是她赖以生存的一切。

绝望痛苦中，她挣扎求生，出于本能，乐初菀来到了拥有西瑜气息的地方。

书桌上，照片中的西瑜笑得那么温柔。

乐初菀走到桌前，痴痴地问：“西瑜，我是不是很卑鄙？我怕痛，害怕没有你，所以我来到了这里。西瑜，我是不是在利用你？嘴上说得那么好听，其实我只是个自私的坏女孩……”

西瑜不说话，只是凝视着乐初菀，目光那样专注，仿佛要将她看进心里。

被这样的目光凝视着，渐渐地，乐初菀又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时钟嘀嗒嘀嗒地走着，真的太晚了……乐初菀飞快地收拾好一地狼藉，再把散落的杂物放回箱子里。忽然，箱子里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里面有一个老旧的棒球，球身泛黄但被擦拭得很干净，看得出来主人很爱护它。乐初菀将棒球拿在手里，发现牛皮面有几处磨损，球身的麻线也断开了几处，球身很不显眼的地方依稀有字迹。乐初菀仔细看了半天，辨认出上面写的是“西瑜”两个字。

“是西瑜的球！好棒！”乐初菀开心地低呼一声，大眼睛里流光满溢。

棒球这么老旧，球身上的字迹也很稚嫩，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东西吧……她一边摩挲球身，一边想象着小西瑜打棒球的样子。

乐初菀将球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心里生出了寻宝的兴趣，埋首在箱子里翻找起来。

这次找到的是一幅画。纸张被保存得很好，虽然有些泛黄，但边角都不见破损。纸上画着变形机器人，还用彩笔涂了色，很明显这幅画是小孩子画的。最让乐初菀感兴趣的是画纸右下角写着“西玥”两个字。

“哈哈！好丑！”乐初菀看了半天，忍不住大笑起来。

西玥这个家伙总说自己是搞艺术的，想不到画得这么丑！乐初菀看了又看，忍不住笑了又笑。方才的争执带来的伤痛早在笑声中忘得精光。

她随手将画翻了过来。

“啊，背面也有字。”时间很长了，铅笔字迹有些模糊。乐初菀仔细看才看清楚，上面写着：“送给三弟西爵，生日快乐！西玥。”落款的日期是3月19日。

“西爵快过生日了！”乐初菀猛然意识到，三天后正是3月19日。

最近几天西爵回来得都很晚，说是学校要安排高三学生住校。按西爵说的，住校的日期应该也在这几天。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抑郁，应该是很舍不得家吧……想到这里，乐初菀心里忽然生出一个计划——给西爵办一次生日宴会，让他在住校前充分感受到家的温暖！

呵呵，就这样办！电视台计划虽然不算成功，但是这一次，乐初菀有信心。

次日清晨，西爵果然迟到了，忙乱地从楼上跑下来，连早餐都来不及吃就匆忙去学校了。

看到西爵出门，乐初菀露出小狐狸一样的微笑。

西玥看见了，忍不住问：“臭丫头，大清早笑成这样，又想干什么？”

乐初菀白了西玥一眼，笑眯眯地对大家说出自己想了一整晚的计划：“爸爸妈妈，我们给西爵办一次生日宴会吧！昨天晚上我收拾房间，发现西爵的生日就在三天后。3月19号，时间好紧啊，我们要赶紧计划一下宴会怎么办……还有，每个人都要送礼物！”

计划一说出来，楚妈妈立刻欢呼了一声，双手抚脸：“好浪漫，好棒！初菀，你的主意太棒了！”

“很好，家里好久没有热闹的事情发生了。这次要好好给西爵过一次生日。”楚爸爸的情绪也很高，满口赞同。

楚纯虽然没说话，不过沉默也就是默认了。

只有西玥，几乎在大家赞同的同时立刻就跳出来反对，他臭着脸嚷嚷：“臭丫头，我就知道你又要搞怪！送礼物什么的最恶心了，我不要！”

“不要？”乐初菀凑过去，大眼睛微微眯起。

这个俏皮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在西玥看来觉得怪怪的，似乎又要被她算计了。

“西玥，你敢再说一次不要吗？”乐初菀继续逗他。

“臭丫头，你当我好惹的！说了不要就是不要！”西玥脸红脖子粗地顶回去。

“呵呵！”乐初菀笑得很邪恶，她忽然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在西玥眼前一晃，“那你就别怪我把这个给妈妈看了……”

西玥眼尖，已经看到乐初菀手里拿的是一幅画，上面用彩笔画了一个变形机器人。忽然，西玥想起来了，气急败坏地大喊：“还给我，你这个臭丫头！”

“呵呵，不还，就是不还！”乐初菀满屋子乱跑，边跑还边点火，“送给三弟西爵，西玥。呵呵，我很好奇啊，总说自己是搞艺术的人，为什么画的画这么丑呢？”

“臭丫头！”西玥快疯了。

乐初菀滑溜得好比泥鳅，一看火真的点着了，立刻跑到楚妈妈身边寻求庇护。果然，西玥立刻没辙了，隔着楚妈妈吹胡子瞪眼，可就是碰不到乐初菀。

家里的气氛热闹到了极点，大家七嘴八舌地商量礼物的事情。

说着说着，乐初菀皱起眉头，露出苦恼的神色：“只不过，要怎么样才能给西爵一个惊喜呢？毕竟是生日啊，每年都会庆祝的，有什么理由可以将普通的生日宴会变成惊喜呢？”

乐初菀皱着眉头好半天，怎么都想不出好点子，顺口问：“西玥，你说呢？”昨天晚上的事情发生后，乐初菀下意识里觉得和西玥亲近了一点，所以这时候有疑惑第一个就问他。

西玥却没有回答，此刻他表情很复杂。

乐初菀这时候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好像从她说怎么才能给西爵惊喜开始，大家的反应就变得奇怪了。

楚爸爸、楚妈妈、西玥、楚纯，没有一个人出声，他们的目光在交流着某些乐初菀不明白的东西。

乐初菀有些急了：“大家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我又说错了什么话了？”

楚妈妈叹息了一声：“傻孩子，怎么会是你的错……问题根本就在我们身上，你一点错都没有。”

楚爸爸苦笑：“初菀，你不是问怎么样才能给西爵惊喜吗？其实根本不用费心，西爵他……好久没有过生日了。”

“甚至，我们都忘记他的生日是哪一天了。”西玥脸上闪过一丝内疚。

楚纯一直没说话，脸色非常难看。

乐初菀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她不敢相信：“西爵很久没过生日了？甚至，连他哪天生日大家都忘记了？是这样吗？”

西玥点头，楚夫妇的脸上露出心痛的表情，楚纯侧过脸去。

“太过分了！好过分，大家怎么能这样！一家人住在一起不就是要互相关心、互相照顾吗？西爵是家里重要的成员啊，大家怎么会连他的生日都忘记了！不可原谅，这绝对是不可原谅的事情！”乐初菀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愤怒，只要一想到西爵被家人遗忘忽略，她就觉得心里好难受。

听到乐初菀大声责备，以西玥的脾气应该生气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气不出来，相反，被骂让他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或许妈妈说得对，乐初菀从来都没有错，错的只是大家……

“初菀，你骂得对，我们实在是太过分了。尤其是我这个妈妈，做得很不称职，很失败……”

楚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好难过，乐初菀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重。

“妈妈，我，我刚才不是……”

“没事，初菀，妈妈听你骂完反而觉得心里很舒服。”楚妈妈习惯地伸手摸了摸乐初菀的长发，解释说，“家里人都太忙了，虽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彼此爱着对方，但因为忙碌忽略了许多东西……现在想想，西爵才是最可怜的一个。”楚妈妈叹了一口气说，“爸爸过生日那天，便利店会打折，所以大家都记得；我呢，因为是公众人物，公众和媒体都会记得；西瑜因为太优秀了，也总是有人为他庆祝生日；西玥就更不用说了，朋友那么多，平时就爱玩，生日那天自然玩得天翻地覆；还有纯……”

楚妈妈说着停顿了一下，示意楚纯过来她身边。

此刻的楚纯一反平时的精明，听到楚妈妈的召唤立刻乖乖走过去，任由妈妈牵起她的手。

“纯是我姐姐的孩子，姐姐姐夫出事以后就成了我的孩子，所以，从小到大，大家对纯总是会格外关心一点——不是因为生疏，只是想让纯更多地感觉到温暖，温暖到足够她忘记心中的痛。”楚妈妈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温柔地注视着楚纯。

乐初菀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酸——尽管楚纯还在假装坚强，但眼底浮动的水光还是将她出卖了。

以后一定要对纯好一点，不管她说什么，我都不可以生气……乐初菀在心里打定主意。

楚爸爸接过话头，叹息着说：“只有西爵，每个人的生日都有被人记住的理由，只有他是例外的。西爵从小就是很乖的孩子，没有西瑜优秀，但是比西玥省心，这本来应该成为被疼爱的理由，想不到，却成了我们忽略他的借口。”

泪水迅速充盈在楚妈妈的眼眶里，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亲爱的，西爵好可怜！怎么办，我们亏欠西爵太多了……”

一看到妈妈的眼泪，楚爸爸就慌了，他手忙脚乱地轻拍妻子的肩背，柔声安慰说：“静儿不哭，我们以后好好补偿西爵就好了。没事的，不哭。”

“臭丫头，现在你满意了？刚才说那么过分的话，害得妈妈伤心……”西玥觉得好烦躁——妈妈的眼泪向来没人能抵抗得了。只是看到乐初菀一脸内疚、手足无措的样子，他的火又发不出来。

好烦，真是好烦！

就在大家对楚妈妈的眼泪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妈妈从爸爸的怀里挣脱出来：“今年一定要为西爵准备一个像样的生日宴会！我决定了！”明丽的脸颊上还挂着泪水，表情却振奋又精神，楚妈妈完全是一副点燃热情的模样。

这个变化也太快了吧？西玥和楚纯对视一眼，额头上集体落下一排排黑线。

“好棒啊！妈妈振作起来了，生日宴会一定没问题！”乐初菀两眼发光，她的“小宇宙”也被楚妈妈的热情点燃了呢。

“嗯。”楚爸爸微笑着附和。

“那趁现在大家都在，赶紧商量一下宴会的事情吧！只有三天时间呢，要赶紧准备！”乐初菀一脸紧张加兴奋，不知从哪里拿出笔记本和笔，趴在书桌上就开始安排具体事宜。

“嗯，既然是宴会，首先要有丰盛的饭菜。在外面吃的话家的气氛就不浓了，爸爸妈妈，你们看就在家里吃好不好？”乐初菀问。

“嗯，同意！”楚夫妇异口同声。

三个人凑成一堆，针对生日宴会的具体事项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西玥和楚纯两个人起初还有兴趣旁听，可听着听着，就有些受不了了。

那三个人的音量实在太大，最离谱的是，他们想的那些调动气氛的点子实在太离谱了……

楚妈妈提议说，不如请个魔术表演队来家里热闹一下。楚爸爸更夸张，说不如以后西爵生日那天，铺子里也打折酬宾。乐初菀倒是不乱说，只不过无论爸爸妈妈提出多么离谱的建议，她都会开心地附和。看她眼睛亮晶晶的，显然，这个白痴是真认为那些主意可行……

“西玥你参加讨论吧，我去上班了。”楚纯首先败下阵来，逃出去上班。

西玥嘴角抽搐：为什么要他留下来？他才不要！

“爸，妈，我也出去上班了。”西玥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跟上楚纯的步伐也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