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事在人为

　　此举实属无奈，按理说肖倾城不应再强耗内力，但此时大势所逼，由不得他。

　　那人不躲不闪，伸出左掌，接下那团真气。

　　众人本料想两厢碰撞，会有巨响，岂料那人就似接了团棉花，轻描淡写一般浑若无事。

　　饶是肖倾城身经百战，亦不禁意夺神骇：

　　“此人是谁？从未听闻我三合帮内有此等厉害的人物。

　　这人长剑看似无招，却无法可破，而内力又如斯可怖，我的阳刚之气居然奈何不得他半分。”

　　正思忖间，那人长剑又递过来。

　　肖倾城后退一步，面露钦佩之色：

　　“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万儿小，贱名有辱肖帮主清听，不说也罢。”那人手中长剑跟递上来。

　　肖倾城见对方不愿以实相告，心中一阵惋惜，心道：

　　“这等高手我原不知，结个生死之交，你来我往切磋武艺，岂非美事一桩？”

　　江湖之中，肖倾城一般的人物，一旦遇到与己相埒，或是高于自己的强手，便会情不自禁升起一股英雄惜英雄的气概。

　　虽说对方乃是生死对手，却也按捺不住这一念头，委实叫人琢磨不透。

　　虽说英雄惜英雄，但对方长剑显然无此情结。

　　肖倾城退一步，它便递进一步，肖倾城后退四五步，那剑跟着进递四五下。

　　二人之外本来围着十多个人，肖倾城后退之时，身后之人不知为何，却都左右散开，不自觉让开道路。

　　想是观看二人打斗，忘记肖倾城本是对手，还道自己只是看客而已。

　　慕少龙此时也似忘记这一节，全神贯注观瞧二人。

　　肖倾城心想话已问完，不能再退。

　　右脚一软，原来是踩在一个尸身之上，那人长剑倏然变快，对着他咽喉刺来。

　　肖倾城右膝一曲，左腿上扬踢向那人手腕。

　　那人剑至中途，忽地以腕为轴，长剑向着肖倾城左腿削下。

　　经过方才十几个来去，肖倾城早有防备。

　　遂左掌撑地，左腿回落，右脚踢上，还未踢老，只见那人已调转剑锋来削他右脚。

　　肖倾城左手向前猛推一把，整个身体便向后滑去，于两丈之外站定。

　　那人“嘿嘿”一笑，肖倾城神色极为尴尬，抱拳道：

　　“英雄莫笑，实乃你剑术了不得，我才如此。”

　　言语中留了个过门，顿一顿待那人答话。

　　那人却并不答话。

　　“英雄武艺超群，却为何不顾名节，助慕少龙为虐？”肖倾城又道：

　　“肖帮主若转身而走，无人能拦得住，却又为何不走？”那人忽然接了话。

　　肖倾城哈哈大笑：“我当你是英雄，而你却欲陷我于不义，实非英雄所为。”

　　那人亦是哈哈大笑：

　　“正如我所料想，你是撇不下你那兄弟吧。”

　　“既然知道，自不必再劝。”肖倾城道。

　　“用你的命换你兄弟的命，肖帮主意下如何？”那人发问。

　　“帮主，帮主……”不待肖倾城答话，陈彦桥抢道。

　　陈彦桥怕肖倾城以义气为重，真就答应了他，若是出口，便再也不好挽回，是以在肖倾城开口之前抢先说话。

　　无奈力不从心，只说得两个“帮主”就再无力气，只眼望胡成，满是渴求之意。

　　胡成心中清楚，因他已无力气，这是要自己相助了结他性命，以免拖累肖倾城。

　　虽说就在不久前还要致二人于死地，但此一时彼一时，心中犹豫不决。

　　“胡……你若敬……敬我……”陈彦桥虽拼尽全力，却也说不下去了。

　　但众人皆已心明，意思是说：“你若敬我是条汉子，便允了此事。”

　　肖倾城笑道：“英雄说笑啦，你怎知我二人今日不能双双保全？”

　　“肖帮主，你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看不出来今日何等情势么？”那人跟着一笑。

　　“英雄不知‘事在人为’四个字么，明知不可为，今日肖某也要试上一试！”肖倾城当然不同意。

　　“若是山穷水尽，换我兄弟一命也未尝不可！”

　　那人道：“肖帮主果然豪气冲天，难怪江湖上的好汉听到你的万儿，俱要拱手称一声‘英雄’。”

　　只听“咚”的一声，胡成俯身一拳击在陈彦桥胸口之上。

　　那陈彦桥吭也没吭，便垂下头颅。

　　“何必如此！”肖倾城大呼，满是愤恨之意。

　　“帮主，追根究源，今日之事，属下大罪粉身莫赎。”胡成提了提手中戒尺。

　　肖倾城喉咙微动，终没说话。

　　胡成又道：“帮主，我等密谋赚你……”

　　“刷刷刷”，话没说完，只见慕少龙三把飞刀直奔胡成而去。

　　胡成戒尺在胸前拦了几拦，“当当”两把飞刀落地，却漏了一把飞刀。

　　不偏不倚，正直插在他胸膛之上。

　　若在往日，慕少龙这三把飞刀原也奈何不了胡成。

　　但此时胡成功力不比往昔，又是突袭，故此遭了算计。

　　胡成一时不死，又不敢伸手去拔那飞刀，只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中露出忿愤之情，其状甚为骇人。

　　肖倾城就要过去，突见他右手青筋暴起，一扬手将戒尺朝慕少龙掷去。

　　慕少龙待戒尺近到身前，微一侧身，软剑颤颤上扬；

　　使出“百转绕指柔”的剑法绕住那戒尺，意欲卸了它的力道。

　　可那戒尺之力着实不小，一卸竟没干净；

　　又举着软剑自空中转了几圈，才甩剑撇弃了那戒尺。

　　再看那胡成，早已卧在陈彦桥身旁再无一丝声息。

　　三青衣人见胡成已死，相互对视几眼，其中一人道：

　　“主顾已死，这单算是罢了，我三人须回门复命，不知慕堂主肯否放行？

　　“如不放行，我青帮兄弟亦非贪生怕死之辈，不惧再战。

　　“只不过倘若给摩天岭知道是你慕少龙阻拦咱们，到时恐怕你扯不干净。”

　　慕少龙言道：“各位来去自便，原就无人要拦，方才亦非咱们要为难几位好汉，只是你们重回阵中厮杀。

　　“现下三位要回门复命，那就恕不远送。”

　　那人闻言又朝小馆儿内一抱拳：

　　“烦请哪位好心人将我躺在这里的兄弟殓葬，我摩天岭四师兄以青帮列祖列宗之名立誓，日后定有回报。”

　　哪有一人胆敢应声，那青衣人看似也不求有人应答，带着另外两人向西而走。

　　“肖帮主见谅，青帮自来受雇于人。”路过肖倾城之时，那人又拱手说道。

　　肖倾城明白，这句话含着两层意思：

　　一层是今日虽有青帮之事，却为受雇于人，并非本主，纵使他肖倾城有命活出，日后也不应到青帮寻仇。

　　另一层则说青帮受雇于人，你肖倾城自然也雇得。

　　虽说眼下若接你的单子于青帮规矩不合，但若你下单子，咱们三个自会接单。

　　那青衣人敢说这话，自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只因他见肖倾城殊为一条好汉，万分钦佩，故而说出这番话来。

　　肖倾城听言却不答话，一双眼睛盯着慕少龙。

　　那三个青衣人见肖倾城并不言声，道声“佩服”，昂首而去。

　　“胡堂主适才要说什么？”

　　肖倾城对着慕少龙缓缓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