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踏破门槛

　　远远的一队细白银甲的人马涌进六九村，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村妇哪见过这般精神抖擞的齐整少年，一个个伸着脖子往外瞅。

　　士兵们准确无误的找到老姜家的门前，姜氏哪见过这等阵仗，愣怔了片刻才快步走出来。“诶……子尧？你带这么多人来我家干什么？”

　　这顾子尧和姜天赐从小一起长大，同是六九村的人，后来做了姜天赐的副将，也是多年未曾回乡了。

　　他笑的眉眼弯弯，文质彬彬的上前朝着姜氏一作揖。“伯母好……今日前来有些唐突了，这些人都是我军中将士，今日都是来向将军提亲的。”

　　姜氏眉开眼笑，殷勤的将人迎进门。

　　当姜天赐挑着柴火踏进门，望见昔日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一个个满脸娇羞，眉目含春的坐在自家院里的小木墩上。

　　来自女人神秘的第六感告诉姜天赐，这是不祥之兆。

　　姜天赐放下柴火，狭长的双眸闪烁着摄人的冷光，环视一周后，清凌的眸光落到顾子尧身上。“陛下让你们来的？”

　　顾子尧忙红着脸起身，开口解释。“不……是我们自己要来的。”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金羽卫就这么闲嘛？”姜天赐一开口，那群膀大腰圆的汉子个个像霜打的茄子似的，专心致志的盯着自己的脚尖，谁也没敢说提亲这事。

　　姜澄正眉开眼笑的端着几碗水出来招呼客人，瞧见姜天赐那张铁青的脸，笑便瞬间僵硬在脸上，放下两碗水便溜之大吉。

　　“你们来找我何事？”

　　回应姜天赐质问的，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干什么干什么！一回家就让娘生气是不是！”来自于母亲熟悉的叫骂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笤帚疙瘩已然打在了姜天赐的屁股上。“这些小哥儿是来提亲的，你凶巴巴的做什么！”

　　姜天赐反手一把抓住身后的笤帚，眼底一片阴郁，看着昔日兄弟，自嘲的笑出声来。“你们来……干什么？”

　　“没错，我们是来提亲的。”顾子尧干咳了两声继续说道。“……这种日子不是您该过的。”

　　“所以你们可怜我，来向我提亲？”

　　“将军，您这样的人怎么能受屈嫁给身有残疾的鳏夫。”心直口快的蓝十三率先开口，这口气他第一个咽不下去，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那说人是非的长舌妇们揪出来臭揍一顿。“您纵横沙场，算无遗策，您智绝天下，可算到终有一日被您以命相护的乡亲百姓，恶言相向。”

　　“这不是你们该管的，我现在已经不是将军了，我怎么样与你们无关。”

　　“母亲，姻缘天定，他们都不是我的良人，您若是觉得我给咱老姜家丢人了，一定要逼我嫁给我不愿嫁的人，那天赐离开便是，母亲也不用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是非了。”

　　姜氏愣怔了片刻，委屈道。“我为你操碎了心，你还要离家出走？”

　　“您别再逼我了。”姜天赐板着一张脸，态度强硬。“我若不愿成亲，即便是陛下赐婚，我也绝不会嫁。”

　　“你不愿成亲，可是有了心上人？”

　　姜天赐低垂着眼眸，脸上的情绪晦暗不明，沉默了半晌。

　　“没有。”她悠悠起身，背对着姜氏和昔日弟兄，朝房中走去，俨然一副不愿再谈的样子。

　　十三望着姜天赐消失的背影，侧过头来对着顾子尧轻声道。“将军这样的巾帼英雄，咱这等凡夫俗子必定入不得她眼，将军心悦的兴许也该是个盖世英雄吧……”

　　“非也非也，举国上下哪有比将军还盖世的英雄。”

　　他撩起眼皮，一副知姜天赐者莫过他顾子尧的模样。“将军其实是个顶顶肤浅的女人，她拒绝我等的提亲，兴许……是因为咱们长得不够好看呢。”

　　白曦国的水土好，无论男女，个个肤白似雪，眉清目秀。

　　当然除了他们这群在边疆吃沙子的糙老爷们，也除了姜天赐。

　　“不过要说这白曦国顶顶俊美的男子，还属当今逍遥王，他可不仅仅是帝都里黄花大闺女的春闺梦里人，更是多少兵蛋子初见逍遥王时不知性别的芳心错付。”

　　“虽称得上是芳华绝代，可这逍遥王也就是个花架子，不问政事，不思进取。”

　　“不过，他上进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长得好看呀。”

　　于是乎。

　　碰了一鼻子灰的诸位将士并没有气馁，反而连夜进京面圣，以顾子尧为首的几百金羽卫联名上书，求陛下赐婚。

　　而此时的顾子尧，俨然一副不嫌事儿大的表情，充分发挥自己的演技，把姜天赐说的要多惨有多惨。

　　姜天赐虽然辞官，可在军中威望还是在的，若皇帝真的将姜天赐置之不理的话，一来寒了忠臣良将的一片赤胆忠心，二来逍遥王表面游手好闲不思进取，可至今未娶王妃，若真将来娶个有钱有势的老婆成了自己的眼中钉，倒不如将错就错，将姜天赐许配给他。

　　眼下大局为重，逍遥王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圣旨到。”一相貌阴柔的男子左手拿着拂尘，右手高举圣旨。

　　逍遥王府众人乌泱泱跪倒一片，一身穿紫衣华服的男子缓缓上前，近看眉目如画，男女莫辨，举手投足间不像是身份尊贵的王爷，倒像是流连花丛间的浪子。

　　苏公公脸上挂着标致的性的假笑，开始宣读圣旨。“前任兵马大将军姜天赐，贤良淑德，温柔婉约，今朕成佳人之美，赐婚……”

　　“停。”

　　赐婚二字一出，一只劲瘦修长的手猛的按在圣旨上，吓了苏公公一跳。“王爷这是何意？”

　　那些昧着良心夸姜天赐贤良淑德、温柔婉约的话，他忍了。

　　可赐婚是什么鬼！“陛下当真这么说，我可是他亲弟弟啊，就这么把我往火坑里推？”

　　苏公公干笑了两声。“王爷，话不能这么说，姜天赐怎么能是火坑呢……”

　　“姜天赐若真贤良淑德，他戚子涯怎么不娶！”

　　“王爷……牺牲您一个幸福千万家。”苏公公开口劝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金口玉言，圣旨已下，便没有收回去的理儿不是。”

　　“行。”戚默谦咬牙切齿的瞪了那宦官一眼，那一口白牙几乎要被咬碎。“这圣旨我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