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是黄精灵!我们完了!”
一个很小,小到只要一个手掌就能撑起的黄皮肤精灵,在无数其他精灵仇视愤恨的心情里诞生了。
“以后你的名字,就叫银河。”
那是一个有着宽大肩膀的身影,记忆里这个人总是留给他冷漠又遥远的背影,但也给了他对自己的第一个认识:名字。
银河初诞生那天,透过茫茫无边的宇宙,他第一眼就看见了那颗泛着微光的水蓝色行星在黑暗的宙宇里优美又孤独地旋转,那年他零岁,他不知道的是以后漫漫的人生中他的命运都将和地球有着羁绊。
“阿,阿母!”银河牙牙学语时念出的第一个词是对母亲的呼唤。
照顾他的阿母不过是个下人,银河的生母早已去世。不过对于银河来说,阿母和母亲没有什么区别,他爱她们。
阿母的眼睛是浅黄色的,那里面总是漾着温柔又慈爱的笑意,可是第一次见到银河时,她那双柔情绵绵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尔后是铺天盖地的悲痛。
银河幼时并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他,他的世界总是被讥讽、嘲笑还有仇恨充斥,浓浓的就像沉重的乌云,怎么也驱散不开。
“嘿!滚开,别靠近我,你这个恶心的家伙!”
“我们快离他远点,要是他失控了会杀了我们的。”
“别看我们,你是个恶魔!如果你不是精灵皇的孩子,我一定现在就杀了你。”
在漫无边际的孤独悲伤中,银河依然在长大。而精灵们的谩骂和仇恨也随着他的成长日渐增长。毫不留情的当面咒骂,背后的指指点点,以及那一双双看待异类的可怖眼睛,银河后来变得麻木,这些阴霾永远包裹住了他的心。
“我是什么?我为什么会出生在这里?我要怎么做……”绝望地喃喃,曾经能被人一掌托起的男孩低头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掌,上面的鳞片在光线的照射下甚至在似有若无地闪烁,湿润的东西顺着手臂滴落,分不清的泪水还是汗水。
“黄精灵”,这是一切万恶之源。
银河心里明白,当这个称呼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就注定不能被所有族人接纳,他是族人眼中的灾害,是不祥之兆。
来到熟悉的地方,他抬头透过漆黑的一片宇宙空间看向那个水蓝色的行星,那是银河一直以来的心灵依靠。每当他难耐心中悲愤和委屈的时候,他就会来到这里眺望那颗安静孤独的水蓝色星球,他总是能从中找寻到一分温暖。
和以往一样他抬起手心里同时默默动用意念,不稍片刻一股淡蓝色的液体包围住了他的全身,这是这个星球从来都未曾见过的东西,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银河叫它为水。
名字是有意义的,一旦赋予某种东西名字就意味着你们产生了某种羁绊。就如‘银河’这个名字是他和母亲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样,这是母亲给他唯一的留念。而他那精灵星球尊贵无比的精灵皇父亲,却每每只给他一个摸不着的背影。
银河没有怨怪他,因为他总是能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父亲无奈无力地叹息还有传达至他心里的忧愁。
在这个星球上,有无数肤色的精灵们。
代表着严酷的黑色,纯洁的白色还有奔放的红色……只有银河拥有了和星球一样的黄色肌肤,这是象征着贫瘠落败的颜色。
似乎不幸是他生来就带着的东西,从银河一岁开始,他就一人居住在红色沙堡里,每一天他都面临着数不清次数的袭击。原因无他,只是他与生俱来的肤色和他拥有的让所有族人都惊惧的朋友水。
真正直面死亡的镰刀是在银河3岁那年,那是第一次他惊恐的看着同类用意念操控‘意刃’攻击他。
带着肃杀之气的刃面凌厉地划破空气飞过来,尚且年幼的银河恐惧地瞳孔扩散,可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只能喘着气下意识地蹲在地上,而水则主动冒出来形成了一道透明的波浪墙反弹了意刃保护银河,结局毫无意外,那个偷袭的精灵死了。
滚烫鲜红的血液顺着黄色的沙土蜿蜒了一段距离,随后被沙土迅速的吞噬。只是几秒的时间,一切恢复如初。银河害怕地逃离,于他眼中脚下的土地才是死亡的地狱,而他唯有将心灵寄托于头顶黑暗的宙空。
银河愈来愈孤僻,他总是一个人静默地坐在红色沙堡的屋脊上,仰着头盯着浩瀚的天空。
阿母担心他,时常会悄悄跟在银河身后,没有上前打扰他,银河也就假装自己不知道,但几乎每次阿母深沉地叹气声都会顺着安静的空气传进他的耳朵里,银河想安慰阿母,可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看着天空,心里是享受的,至于为什么,他没有答案。
他的生命里,除了阿母的照料,伙伴一词他甚至不太了解是什么意思。
曾经在他4岁左右的时候,几个肤色不同的小精灵正在不远处踢足球,他们放肆的欢笑着,吵闹追逐,其中一个小精灵一失足用力过猛,足球被他踢到了高高的岩石缝隙中。他们焦急的站在下面抓耳挠腮,银河摆出善意的微笑走了过去。
他体内的朋友‘水’感受到了银河的心境,如一只不受重力控制的大手一般将球托起放到了银河手里。
可是当银河想把球给小精灵们时,他没有看见感谢,没有看见开心,他看见了同类们惊恐的张大嘴,听见了他们喉咙里压抑而出的吼叫:“恶魔!他会害死我们的,快跑!”
水感受到银河的悲伤,只是顷刻间变得残暴,它飞速地冲过去将小精灵们掀翻在地。原本露出厌恶表情的小精灵们逐渐痛苦的哀嚎起来,与此同时他们的皮肤也在迅速地溃烂。
“不要!”银河用尽全身力气制止水:“停下,别这么做……”
水接下来的动作硬生生顿在了半空,它似乎是在思考银河的话,几分钟后水又变成了温柔的样子,乖巧地围绕在银河的身边。
小精灵们也趁着这个时候立刻逃命似的跑走了,银河心里悲痛万分,可他难以理解痛苦 的含义,他有一次否认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明明不会伤害他们的……”此时的银河无法理解族人的仇恨,和撕开仇恨后滔天的愤怒,从没有人和他解释,银河也不能伤害自己。
从前坐在高高奢华的沙堡屋顶时,银河有几次偷偷拿出准备的小刀,白石晶做的刀刃锋利无比,他眼神一凌刺向自己的动脉,可每当这时候水就会及时的出现包裹住锋利的冰刃,任凭银河如何用力都无法伤害自己。哪怕之后他又试了几次,结果无一例外都被水制止了,他只能作罢,在寂寥的宙空下继续自己孤独的一生。
“银河,别伤害自己。”
唯一给予他陪伴的阿母,在稀松平常的一天温柔地抱住了他,红精灵独有的温暖充斥着银河的心脏,耳边是阿母关心的话语。
只是,银河没能伤害自己,却伤害了这个女人。
当阿母拿起冰刃割破自己的手指时,滚烫的血液不停地流淌滴落在地面,他看见阿母痛苦不堪的表情,银河连忙拿来工具要为阿母包扎。她接受了银河的好意,只是另一只手依旧握着那把刀。
而水在银河包扎好的一刹那突然狂躁暴怒起来,就像精灵星的怪物星兽一般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尖利的吼叫,随后化出无数和银河身体等大的拳头,狠狠地将阿母捶打在了不远处的墙面上。
“不——!”
银河的眼泪瞬间决堤,他悲伤地吼叫出声,眼睁睁看着阿母口中吐出鲜血,似乎奄奄一息地瘫倒在地上,他哭着要上前,阿母眼里没有责怪,一如既往温柔地喊他停下:“别哭,阿母没事。银河听话,别过来。”
她的声音彻底击溃了银河心里最后的防线,他跪在地上止不住地嚎哭起来,悲伤到全身疼痛抽搐。
后来阿母告诉他,那叫心痛。这是比身体承受任何伤害都要痛的存在。
银河听着阿母的话,把手放在了胸口感受胸腔内强有力跳动的心脏,他明白了心痛是世上最巨大的疼痛。
很快,银河6岁。那年他有了第二个朋友:罂粟。
银河很喜欢这个朋友,每当拿出包裹着罂粟粉的纸卷,先闻一闻,然后点燃它,随着灰白色的烟袅袅升起,银河只要吸上一口就能感觉到浑身轻快放松。朦胧中,他会看见很多颜色不同的小精灵对他展露友善的笑容,他们欢闹着齐聚在银河周围,拉起他的手和他一起玩耍,一起看遥远的水蓝色星球,甚至一起诉说小秘密……
银河是快乐的,但是阿母每每看见他的第二个朋友就会一反常态地发怒,她红色的皮肤似乎在发热,她会用自己独有的火焰烧死银河的罂粟朋友,而银河只是默默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切,没有阻止,却很心痛。
第二次星际争霸还是爆发了,比预期的要早了些,精灵星进入高度警惕,银河也在此刻知道了自己的价值。
这天是银河的生日,亦是他母亲的生日。
他脱下了遮掩黄皮肤的红色外袍,穿上了威风的盔甲,也第一次见到了百战百胜的“王舰”。这是精灵星伟大的科技结晶,舰船足以容纳数十万的精灵星战士,银河抬头向着遥远的宙空望去,只是四周早已被五彩斑斓的防御壁垒围住,那个慰藉了他每一天的水蓝色星球被遮挡的一丝不露。
“宙皇必胜!精灵王万岁!”四周突然躁动,随着精灵们的欢呼,银河的父亲,伟大的精灵王出现在半空中,他精锐的眼神扫视着底下的子民。
银河的记忆断在了这一刻,当他面无表情地离开,当阿母悲切地看着他微笑,当他耳边听到精灵王威严的声音:“为了荣耀!为了永恒!跟随我吧,我的臣民!我们将得到胜利,一雪前耻的时刻到了,这一战,将是我们重塑自银河的见证!”
气势汹汹地呐喊声中,银河在精灵星的回忆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