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场笑谈

　　“对了，我刚刚就想问，我昏迷多久了？”苏愿暮想知道外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那婢女正想回答什么，门便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男人。通过那一身暗蓝色的蟒袍，苏愿暮猜出来他就是景王。世人皆称赞景王的贤德，他自燕宁帝登基之后就一直辅佐皇帝，可以说今日大燕的安定也有景王的一份功劳。

　　今天是苏愿暮第一次看到景王，这个男人面目儒雅清俊，身上透着一种书生气质，竟没有丝毫王爷的霸气。某种程度上而言，景王与江陌玉气质有些相似，生性淡薄，与世无争。

　　但是苏愿暮知道面前的景王根本不简单，如今燕宁帝登基已经六年，没有皇帝会想要留着一个有贤德之名的王爷辅佐自己的社稷。可是景王不仅活的很好，在朝中也很有威信，这个男人根本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淡泊。

　　江陌玉那样的性子根本不适合朝堂，所以晋宣侯也为自己的儿子铺好了后路，他以后只要当一个闲散的侯爷就可以了。但是景王，可以说在朝堂中是玩的风生水起。

　　见景王进来，那个婢女赶紧离开了。景王看着躺在床上的苏愿暮：“你已经躺了五天了，苏家的事情已经彻底结束了。”

　　“彻底、结束了？”苏愿暮自然懂景王的意思。

　　“一百多具尸体全部被拖到了乱葬岗，连个裹身的席子都没有。苏大人最惨，被挂在绞架上示众三日，今日才被拖走。苏家生前也是辉煌，苏大人一心为大燕尽忠，死后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不知道以后是否还有忠臣愿意为大燕尽忠！”景王似有些感叹，“史书工笔，苏家不过是一场笑谈。”

　　苏愿暮勉力支起半个身子，冷笑着说道：“景王何必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这不是你们祁氏皇族一手造成的吗？我爹爹一生光明磊落，被冤下狱，怕是为了挡住悠悠之口，直接下旨，谁敢为苏家求情，同罪论处。死后也不允许有人为苏家人收尸，一旦发现，也是同罪论处。”

　　说到这里，苏愿暮直视景王祁临昭：“景王救了我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想向我展示你的贤德仁慈吗？可惜我不需要，我恨死了祁氏皇族的每一个人，包括你。”

　　祁临昭也笑了：“以前常听苏大人和江陌玉提起你，都说你性情温婉、才华横溢。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见了才觉得你的性情可一点都不温婉。”

　　“那你要我怎么样，难道是要对仇人笑吗？”苏愿暮不由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本王觉得，你首先应当弄明白谁才是你的仇人。就算是祁氏皇族害了你苏家，你就要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吗？本王一直敬仰苏大人的为人，自苏大人入狱后一直派人看着，这才发现江陌玉派人将你换了出来。不然你觉得本王为什么能够及时救下你？朝堂之上，本王也多次谏言，若非因为本王是祁氏皇族之人恐怕也是难逃一死。对苏家，本王已是仁至义尽！”泥人也有三分脾气，何况祁临昭还是一朝王爷。

　　“又是仁至义尽！”苏愿暮自嘲，“江陌玉称救我出来是仁至义尽，王爷也说对我苏家仁至义尽。我就想问你们一句话，苏家何错之有？谁都知道那些证据是假的，可是还是抵不过天子的一句话，对吗？”

　　“你说得对，谁让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是燕宁帝呢？本王相信苏大人，可是又能改变什么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是你们苏家的命。”

　　“可是我不信命！”

　　苏愿暮的语气虽然激动，但是很坚定。

　　祁临昭反问道：“那你想要怎么样？”他的眼角上挑，带着些许的嘲讽，“你连自己的命都是别人救的，还能指望自己为苏家做什么？”

　　“我会让世人知道燕宁帝是一个暴虐无道、不分是非黑白的昏君，他根本不配为大燕的皇帝。我要为苏家平反，我要向世人证明苏家满门忠烈，只因为燕宁帝的疑心，一百多人身首异处。苏家想要保的不是一个昏君，而是一个明帝，祁临衡他不配！”苏愿暮直接喊出了天子的名字，她的恨意已经冲破了理智。

　　“可是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不是吗？”

　　“那就看景王对苏家能否继续仁至义尽了！”

　　“那你希望本王怎么做？”

　　祁临昭问道，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苏愿暮：“你别忘了，燕宁帝再怎么样也是本王的亲弟弟，你若是敢伤害燕宁帝，本王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王爷觉得我是那么蠢的人吗？”苏愿暮的眼中闪过厉色，“我要让燕宁帝好好地活着，活的生不如死。他最爱的不是他的帝位吗，为了巩固他的帝位他可以牺牲苏家，那么我就要把他从帝位上拉下来。”

　　“本王看你才是疯了，你这是想要谋逆。”

　　“苏家一直以来忠君敬主，最后却落得一个叛逆的罪名。我，苏愿暮，早就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为了苏家复仇的鬼，从地狱爬上来的鬼。”苏愿暮的双眸中盛满了恨意。

　　祁临昭看着苏愿暮眼中的恨意，他不由地想起了江陌玉。那年，江陌玉意气风发，只是他早早地被一纸婚约束缚，好友都为他可惜。江陌玉却对苏愿暮很满意：“你们懂什么，我对苏姑娘自然是极为满意的。”

　　江陌玉此言引来了好友的笑话：“你怕是哄我们吧，就是不满意还能退婚不成？”

　　“我自是见过苏姑娘的，一见苏姑娘我便觉得她是知礼数、有才华的，你们不知道她那双眼睛有多好看！”

　　“能有多好看，谁还不是那一双眼睛，难不成还能她还长了两双眼睛不成？”

　　江陌玉微微一笑：“她的那双眼睛很是干净纯粹，什么都没有。看着那双眼睛，就忍不住想要保护她。我觉得我这一生应该就是她了，我很喜欢她。”

　　那是祁临昭第一次看到江陌玉露出那样的深情，在祁临昭的印象中，江陌玉和他的父亲很不一样，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拥有什么，无欲无求。那是江陌玉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愿望，想要去拥有一个人。

　　祁临昭一直想知道苏愿暮到底有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刚刚救回苏愿暮的时候他来见过她，的确是倾城之姿，但是走到他现在这个位置上，容貌对于他而言根本不重要。

　　苏愿暮醒过来之后，他发现她的眼睛的确很好看，尽管此刻眼中只有恨意，但是却让祁临昭觉得这才是他想找的人。像苏唯安那样干净的人，迟早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