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名为木白
书名:最后一分钟杀了我作者名:韩酒本章字数:4509更新时间:2023-12-27 20:29:46
桥头放起烟花来,照亮了夜空,清朗的夜里点点硝烟味在片刻之后悄然散去。十月暖阳在白昼时分照耀的秀丽山脉此刻发出了被蒸发的草木气息,混合着暖意包围着整个城市。而在地下赌场的那些人自然是感觉不到的。
悬挂的吊灯明亮得过分,满房间的烟雾缭绕,每张赌台都挤满了神经兴奋的人,烟草味不停地侵略着每一个人。
一个穿着红黑格子衬衫的人在一帮几乎全是短打的人群中间显得格外亮眼。
他身材修长,像是刚从T台上走下的模特,一头干净利落的栗色短发微微卷起,生得一张精致的长方脸蛋,眉毛浓密,鼻梁高挺,眼尾上挑,瞳孔如黑曜,在昏暗的环境里熠熠发光,然而在他的眉宇间透露着一种寡淡与冷漠,以至于跟周围热火朝天气氛显得格格不入,他没有太多的动作,只是看着场子上的骰盅。
一旁的坐骰双手交握,等待着。
庄家揭开盅扣,摘下骰盅上的外罩,台子上,仅仅只有属于他的彩灯亮起。坐骰看着他,瞥了一眼他押在全围上的注码,开始赔钱。其他下注者抱怨着买大开小,运气不佳,他的嘴角扬起一点笑。
“真是奇了怪了……”有人在旁边嘀咕着。
“难不成是个会听骰的?”
“……”议论声变大了起来。
“那不是张司南吗?”有人道出了他的姓名,这下引来了更多的议论。
其中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市井拽着另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朝张司南方向努努嘴,悄咪咪道:“连续一个星期在十几台场子上赢到手软,技术好到庄家见了都怕的程度。”
“这小子怕只是好运气。”
“不管是不是好运气,赌场里的人对他眼红的不是一点半点了。”
……
张司南静静地听周遭人议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时,他的电话响起,出了人堆,张司南接起电话。
“小司,你赶紧从赌场出来!”来电者是一个男人,声音十分急迫,“老大发飙了!”
张司南微微皱起眉:“你们在哪儿?”
“在亚纪广场的天桥上,你赶紧过来呀!”男人催促道,顿了顿又继续道,“老大说你要是十分钟之内没赶到,她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有些人活着但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第二区的亚纪广场外载歌载舞,热闹非凡,那模仿罗马许愿池而建成的喷泉附近坐着等待朋友的年轻学生,在喷泉的围墙上有一些帅气的涂鸦,那自然是街头艺术爱好者的杰作。巨大的LED上放映着当红女星的广告代言,光亮照在天桥上。
“你当真不是因为拿钱给人做小费现在身无分文所以来找我?”张司南的通话声传到夜风里。
靠在栏杆边的一男一女,男人拿着电话,女孩坐在栏杆上,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一脸鄙夷地看着男人,抢过男人的手机,拿掉棒棒糖,以命令的口吻道:“关于刺头给小费的事先不提,张司南,我只给你十分钟时间,迟到的话,后果自负!”说完,立马挂断电话。她重新抿了一口棒棒糖,接着将电话塞给男人,轻松道:“走,吃饭去。”她一边走一边开口。
“可不是说要等小司吗?”刺头一头雾水。
女孩转过头来,漂亮的五官充满灵动之气,她留着亚麻白金色的披肩短发,发梢卷起,柔美的弧度让她看上去像是洋娃娃一般,额前细碎的刘海儿被风吹开来。她咧嘴道:“可我没说在这里等,”狡猾地露出一个笑容,“毕竟捉弄张司南那个假冰山是一件有趣的事。”接着,转身走下天桥,刺头没法子只得跟着。
女孩叫做刘以清,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小姑娘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张司南和刺头的“老大”,三人混迹在华渝城里,过着消遣娱乐的生活,换句话说,就是街头的小痞子。
还在闹市地下赌场的张司南挂断电话后,长出一口气,立刻扭头向方才的台子走去。“打钟了打钟了,尽快下注,恭喜发财呀!”庄家旁边的人招呼着这群赌徒。
“我刚才还买了全围,五千块还有得好些番才是。”张司南对坐骰的人道。她十分不满这种因为即将打爆庄家故而遭到克扣钱币的事。
坐骰的看向庄家,庄家的脸色有些难看,最终还是挥手,坐骰将相应的钱拿给了张司南。
在张司南走出地下赌场时,庄家对坐骰的使了使眼色。坐骰招了一个面容普通的人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那人点点头,随手招呼了一批人跟上了张司南。
路过巷角时,他有所察觉,于是加快脚步。即将走出巷子时,巷口有人包抄逼近张司南,张司南扭头,身后的人也追了上来。黑暗的巷子里依稀有外面昏黄的路灯投射进来,张司南的脸依旧冷漠。
“赢了钱就想走。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为首的人提着一根铁棍,在手心一边敲一边说话。
“从这里右拐一百米就是便衣巡查处的平台,你们恐怕得当心了。”张司南淡淡吐出一句话来。
“好好关心你自己吧,这里是陈胜会的管辖区域,警察来了也没用!”那个尖嘴猴腮的为首的人一脸狰狞道,“要么把钱留下,要么把命拿来!”
张司南冷笑着,脸上出现了鄙视表情。
“不识抬举!上!”
两边的人一齐向张司南进攻,张司南身手矫健,用格斗式的技巧回击着这些人。
不出三分钟,这些人就在地上打滚了。
觉得没趣的张司南转身离开。这时,倒地的为首的人掏出一把枪来,张司南并未留意。那人得逞似的笑着,将子弹上膛,霎那间,一只脚踩到他的手上,这人疼得大叫起来,张司南立马甩头,看见一个女人将脚从那人手上移开,她脚边的手枪被她捡起,直流眼泪的为首人一直在哭爹骂娘。
“你是谁?”张司南没有张口说谢谢。
那个女人背对着他,穿着黑色背心与短裤,似乎没有听见张司南在说话,她跨过这些还在地上挪动的人,像是路过了一只只搬家的蚂蚁,不说一言,往巷子深处走去,消失在夜里。
张司南追上几步,看见为首老大的手背几乎被猜裂,鲜血直流。
若是刘以清见了这幅场景一定会大惊失色,她难以置信这世上居然还有比张司南更冷酷的家伙。张司南对这种事并不奇怪,他只是好奇什么样的人一脚下去能将人的手背踩碎。
女人很快离开现场,张司南佯装自己要离开,却在女人转身进入另一条巷子里时,一个弹跳抓住了一户人家的窗户边缘。里面有个正在喝奶的小女婴见到他的眼神,直接被吓得咧嘴大哭,喂奶的母亲望向窗外,却不见有什么奇怪的景象。
张司南整个人贴在窗户顶上,长舒一口气,接着,开始翻到楼顶,跟踪起那名穿着黑色背心的女人。
女人仿佛有所察觉,她加快了脚步,张司南也在楼顶不断翻过一个又一个的天台。
终于,女人在一个筒子楼下停住了,左右环顾后,开始迅速上楼。张司南也紧跟过去,悄悄跟踪在女人身后。在筒子楼封闭的天台上,一群穿着黑衣的人似乎正在摆着什么法阵,待女人赶到后,用奇怪的语言说了些什么,女人很快戴上了一个白色的面具,加入了他们的法阵之中,开始祈祷着什么。
张司南躲在天台门后,偷偷地注视着这一切。
做法阵不稀奇,这是神学一派的习惯,但眼前的法阵着实诡异——八个人踩着猩红色的阵法,每个人的双手都沾满了血液,中心的神秘女人戴着白色面具,跪坐在地面上,但似乎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旁边有一个摇晃着铃铛的黑衣人,嘴里念着奇怪的咒文,姿势夸张。
接着,八个人突然一起跪拜,双手虔诚地扣在地面上,齐声念诵着什么。
原来这个女人是神学一派的成员。
张司南对神学一派不怎么感冒,只知道他们素日里喜欢以各种奇异的姿势祈福。
他忽然想起自己是一个“仅有十分钟时间”的人,于是赶紧走出巷子,看了下时间,好吧,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
在他偷偷离开时,那名最中心的女人睁开眼,透过面具望向他的背影。
觉得心里一阵发毛的张司南很快调整呼吸离开了筒子楼,他得赶紧去到刘以清身边,不然这名小祖宗一定会炸毛的。
张司南很快来到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井字烧烤城。”
井字烧烤城是由四条街相互组合而成,从上方看去。正好是一个井字。里面有木炭燃烧的味道,以及辛辣的调味,孜然粉辣椒粉撒在肉上的香气;还有拿油刷串的声音,一边喝酒一边划拳的人们的声音,一些讲究点情调的店子还在放民谣。
跟刺头坐在一家装潢复古的烧烤店里,里面的歌曲都是刘以清喜欢的。
“老大,小司路上应该是堵了,毕竟华渝是个大堵城。”刺头在想办法替张司南开脱。
“堵城里还有赌城吸引着张司南,二十五分钟了……”刘以清看了下时间,她托着下巴看向刺头,向刺头伸出两根食指和中指。刺头立马会意,从兜里掏出一和干瘪的烟,将倒数第二根皱巴巴的烟规规矩矩地放到了刘以清手上。
“火。”刘以清叼起烟来。
刺头摸遍全身,不见有火机,他对刘以清尴尬一笑:“好像,今天上午把它联同口香糖的空盒一起丢了……”
“那还愣着干嘛?买去!”刘以清呵斥着,嗓门提高了不止一个度。
刺头灰溜溜地跑到另一条街去买打火机。
刺头进到灯火通明的小卖部里,来到台前,隔着柜台指向陈列着的香烟:“你好老板娘,一包这个。”
“才到货,稍微等一会儿,我去拿。”说罢,老板娘就转身去了后备仓库。
这时,刺头注意到坐在两边零食货架中间的女孩,她正襟危坐着,好奇一般盯着刺头。女孩居然是一头金发,单看五官不算太出众,但皮肤白皙,鼻梁挺直,薄唇微抿,倒也有些气质,只是她的眼神像看家的狗狗一般,带着好奇又呆滞的神色,正盯着刺头。
刺头随手拿了一个火机,习惯性地按下火机,女孩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刺头奇怪地望去,松开火机,女孩忽然面无表情。
“真是有意思。”刺头再尝试了一遍,女孩跟着火机依旧变换这两种表情。
刺头好奇地走到女孩面前,蹲下,不断按火机,女孩表情不断变化。
刺头起了一丝念头,他捉弄性地拿出一根烟,按开火机,对女孩笑兮兮道:“抽烟吗?”
女孩歪着头,看向烟草,清澈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刺头看着他,笑着装样子把烟放嘴里,教她开始吸,吐。
女孩拿起烟,好看的眉眼露出不解的神色,她把烟掰成两截,直接放进嘴里咀嚼,表情变得异常难受,刺头大笑,女孩忽然一口烟草吐到他脸上。
刺头抹了一把脸,女孩忽然笑了起来。
老板娘拿着一条烟走回了小卖部,发现刺头正在逗女孩,而弄得脸上都是湿漉漉的烟草。她戳戳自己的头赶紧道:“她这儿有点问题,小伙子,在她姐姐来之前我劝你还是走吧。”
“傻的?”刺头看向女孩,女孩笑完后还在咀嚼烟草,同时拿起货架上的一包薯片,上下摇了摇。
“可惜了。”刺头评价完毕后离开了便利店,叹了口气——好看的小姑娘居然是傻子,他摇摇头,出了便利店往烧烤城快速走去。
高跟鞋的声音响起,一个女人从另一边走了过来。中长黑发柔顺如瀑,柳眉杏眼,鼻子小巧,薄唇上涂着艳丽的口红,标致的五官拼凑在一起像慵懒的猫一般,但如同潭水流淌的目光在她的妩媚里又点缀了几分清新之色。她挎着时尚的黑色皮包,踩着红色高跟鞋,仓促地来到店里。
在货架边拿薯片吃的女孩看见这个女人,眼中满是光芒,开心地把薯片一扔,大叫着扑过去:“姐姐!”全然不顾在她身后给她将衣服上的污渍擦去的老板娘。
女人接住女孩的熊抱,差点脚下一滑,但她却露出了笑意,女人向老板娘微微鞠躬,微笑着:“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柔和的声音像是在空气里撒上一层糖粉,让人听去感到惬意极了。
老板娘笑道:“苏小姐,都是熟人,不客气的。”
苏昭尹笑了笑,将怀里的女孩拉开,扶着她的肩膀,温柔地问道:“木白今天有没有很乖?”
木白郑重地点点头:“木白在这里一直等姐姐呢。”
看见木白嘴里的烟草掉落,苏昭尹微微皱眉,但她还是保持着温和,伸手摸摸木白的头:“那现在就跟姐姐回家吧。”
苏昭尹伸出手,木白乖巧地把手放进她凉凉的手里,两人走出了小卖部。老板娘看着两人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所知道的是,这对姐妹在附近住,妹妹叫做木白,是个傻子,25岁了还像个孩子一般,姐姐苏昭尹28岁,出落得漂亮,即使有男朋友,但却始终没有谈婚论嫁。
被耽误了。这是街坊邻里对苏昭尹的评价,在他们看来,最耽误苏昭尹的,就是那个傻乎乎的家伙——
名叫木白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