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御花园

　　“五弟，好久不见！”

　　从王后背后走出来的，正是大皇子祯宽，梁王年富力强，尚没有立储之心，而几个皇子却早已长大成人。对权力的渴望、对抱负的期待，化作了皇子们明争暗斗的动力。但梁王好像恍然未觉，任由皇子斗争却不管不顾。也不知是当真不知，还是有意为之。

　　兄弟相见，却没有料想中的热情和痛哭流涕，只有四目相对，一言不发，尴尬异常。

　　王后心思活络，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挽着娴淑妃的手道：“孩子们大了，有些话不好当着大人们讲，妹妹我们到那边说话，让孩子们自己交流！”

　　王后不由分说得架着娴淑妃离开，大队宫女簇拥着她们离开，御花园这一角就只剩下了祯宽、祯毅二人。

　　兄弟多年未见，再次相遇不免有些尴尬，尤其是当年祯毅的病传得邪乎其邪，闹得满城风雨，就更加少有人敢去探望了。而从始至终没有去过的，大皇子祯宽就是一个。

　　再加上在平均年龄四十岁左右的古代，魏宏已经算是高龄了。这个节骨眼上，祯宽是储君最有力的竞争者，自然秉承着：君子不立危墙的原则，能避免的，必定敬而远之。若是因一时心慈手软而白白断送了唾手可得的皇位，祯宽认定自己会得不偿失。

　　“三年来，皇兄过得如何？”

　　最终，还是祯毅打开了话题。祯宽脸露羞愧之色的看着弟弟，回答道：“三年……为兄倒是稀松平常的过着，上有父皇顶天立地，下有群臣同舟共济。说是临朝学政，不过只是一个看客。唉！倒是五弟你，大病三年，吃了不少苦！”

　　“弟这三年沉睡梦中，如在仙境，哪有什么辛苦可言？只不过思亲心切，想要早日与父母兄弟团聚罢了！”

　　话音落，在祯毅若有所指的眼神下，祯宽微微一笑道：“五弟的意思我已明了，定然告诉母后！”

　　话说到这般田地，祯毅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王后接近母亲的用意，就在为大皇子将来的登基做准备！

　　当然，王后与大皇子的目标不是孤儿寡母的娴淑妃和祯毅，而是娴淑妃的娘家势力！

　　娴淑妃姓沈，沈家在当地也是大族，梁王年纪渐渐大了，而祯毅飞来横祸。此时王后拉拢沈家，沈家走投无路，十有八九便答应了。

　　但奈何娴淑妃爱子心切，三年来日夜祷告，却对于王后想要染指沈家的事情也是绝不松口。

　　若不是娴淑妃意志坚定，即便祯毅不出事，今天也休想从王后嘴中听到“皓儿”两个字。

　　而祯毅也在话中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只要一世平安，不想插手皇储之争。同时也是在警告祯宽：作为兄弟，不要把事情做绝。

　　反感归反感，祯毅转念不禁想到梦中梁国悲惨的结局，若是能够保证梁国国祚昌盛，就算将沈家拱手让给大皇兄，也不是不可。

　　想到这里，祯毅也笑着对祯宽道：“不必劳烦王后娘娘操心，若是因祯毅一念之差，致使大梁身陷风雨之中，那祯毅才是难辞其咎！”

　　祯宽闻言，脸色微微一动，饱含深意的笑了。祯毅这么说，就是说两家合作有戏。

　　大梁的两位皇子，在不动声色中，便完成了一次“交易”。

　　御花园里，兄弟二人一同漫步在一片萧索之中。祯宽问祯毅道：“五弟对北境之事，持何看法？”

　　“体无完肤之人，何以护国安民？”

　　祯宽笑了，但笑容有些含蓄：“这么说，五弟也是主战之人？”

　　“非也！”祯毅正色道，“弟认为：无论朝野，从来没有主战主和之分，都是为了大梁社稷着想的同道中人。只不过观念有所不同罢了！莫非大皇兄是主和之人？”

　　“正如五弟所言：都是为了大梁社稷着想的忧国忧民之同道人罢了！”

　　祯宽面有愁容，他走到一棵杏树下，看着含苞的杏花，叹息道：“实不相瞒，支持为兄的陈相国，不主张与草原开战。”

　　祯毅没有说话，他看着自己这个“忧国忧民”的大皇兄，眼底流光闪烁，但却不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不但知道朝廷最后决定了北伐，更知道就是因为这次北伐导致大梁的亡国。事实上，祯毅自己也不支持大梁与草原开战，如今大梁准备不足，仓促应战只会自毁社稷。

　　但想法是一回事，说出来是另一回事，他现在还不想与“大皇子党”太过亲近，他还有自己的事、父皇的事要做。

　　思索着，祯毅来到祯宽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所谓战与和，决定权不再朝廷，而在父皇。我想此事纷闹了这么久，应当是哪一边也没有充足的理由使父皇做决定罢了！皇兄莫要灰心！”

　　说是兄弟，但祯毅与祯宽相差了十岁，祯宽已经弱冠，但祯毅还在舞勺之年。十二三岁的少年这般安慰一个大人，不免有些滑稽。

　　祯宽闻言，如觅知音，握住祯毅的手笑道：“五弟如此有见解，下次大朝，五弟不可不来！”

　　“若是有机会，祯毅定会慷慨陈词！”

　　话说开了，兄弟二人的关系又更近一步，就在二人继续攀谈得性起时，御花园中又出现了一个声音。声音急迫且稚嫩，一声接一声的五哥，喊得祯毅内心激动、回忆浮现。

　　而相比于祯毅，祯宽的脸色却有一点不太好看。

　　“既然祯温来寻五弟了！愚兄就不再逗留了，告辞！”

　　祯宽笑得有些不太自然。眼见大皇兄要走，他连忙拉住祯宽的手臂，错愕道：“大皇兄何至于此，为何要躲着六弟？”

　　祯宽苦涩的笑着道：“实不相瞒，六弟与我有些过节，始终不肯待见于我，与其他见了我怄气，不如我先走一步，告辞！”

　　说着，祯宽拜托祯毅的束缚，整理整理衣襟，从声源相反处离开，去找王后去了。

　　祯毅愕然的看着祯宽离开，与此同时，一声声的呼唤越近越急，又不得不把祯毅的心思拉了回来！

　　“五哥！五哥！”

　　一个如同小兽般活脱欢快的人影从御道里蹦了出来，三两下蹦到祯毅面前，抓住他的衣袖拼命的摇晃道：“五哥！真的是你五哥！你终于醒过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欣喜间，祯温眼角余光看到匆匆离开的祯宽，脸上的喜悦之情立刻淡了许多，还朝着祯宽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呸！”

　　祯毅病体未愈，被他这么摇晃得有些受不了，他一边笑着喊停，一边自己端详着自己这个弟弟。

　　六皇子祯温，从小于祯毅一同长大，二人年纪相仿。不同的是祯毅年幼体弱，而祯温则壮得跟个小牛犊似的。三年未见，如今的祯温依旧又胖又壮，长得喜庆可爱。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的？”祯毅拍了拍祯温的肩膀，笑问道。

　　“自从父皇改元，我知道你醒来之后，便日日派人去打听你的消息今天一早我便听他们说你进宫了，想着你要与娴淑娘娘叙旧，才等到这时才来找你！”

　　说着，祯温又捉住祯毅的衣袖拼命摇晃道：“五哥五哥！你三年前就答应了要带我出宫去玩！如今正是兑现承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