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细节决定一切

　　当老张等不了想要开口问的时候，午阳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老张迅速追问：“怎么说？”

　　午阳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向床头柜上的一本书——《从容的告别》。

　　平时写个结案报告都要甩个新人的老张眉头皱得更紧了，好好一个人民警察活脱脱像个被老师点名的孩子。

　　“从……从容的告别？这什么意思？”

　　午阳长腿一迈够到那本书，在老张眼前随便翻了几下，“老张，不是我说你，有空多读读书，别成天就知道待在现场，你需要融入这个世界啊…”

　　老张有求于他也不好发作，只能按着脾气继续问：“别废话了，人命关天！”

　　午阳收起笑容，对老张讲道：“这本书，讲的便是如何面对终将到来的衰老和死亡，如何有尊严地离开，如何保证生命的质量。这书跟一般的鸡汤不一样，是真正的医生写的，干货不少，把这种书当做睡前读物的人会这么……不体面的自杀？”

　　午阳把翻开其中一页，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批注，“这年头看纸质书的人可不多了，用笔去做批注的更是屈指可数，你看这句‘我们看似拥有了一切却并不一定被人羡慕，我们有权利过得更好更自在，我撞憬美好的未来，我相信眼前的困境终将解开，美好的明天在等着我。’写出这种批注的人会自杀？那也太浪费笔墨了~不过这位文化水平不高啊。”

　　午阳指着批注上“憧憬”写成的“撞憬”，突然觉得自己特别有文化。

　　“我记得你刚才跟我说这位还是文案出身呢？”

　　老张撸了一把自己稀疏的头顶，表情还是有点儿疑惑：“你说的是，错字可能是手误吧，不重要不重要，可你说不是自杀，就凭这个？”

　　午阳伸了个懒腰，腰间传来一阵轻响，老张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车库你们的人看了吗？”

　　“看了啊，没什么特别的活动痕迹。”

　　午阳略骚地摆了摆手指：“一个准备去死的人，车一半在库里一半在室外？”

　　老张好像猛地想起了什么：“你是说……”

　　“赵庆是吧他叫？刚才我们上楼的时候我看了一圈，一层生活区整理得井井有条，连沙发垫都等距摆着，三个遥控器都是对齐放在茶几上，电视旁边的两盆绿植每盆都是17片叶子，这种人说是强迫症不为过吧…连车都没停好就准备去死了？”

　　老张一拍脑门，这位老刑警终于展开了眉头：“那他的车会是那种状态就只有一种可能。”

　　“有人想开走却没开成。”午阳和老张同时说道。

　　二人快步下楼，老张一边让人着重勘察车库，一边询问家属是否已经同意了解剖赵庆的遗体。

　　“张局，死者妹妹不同意解剖，现在连带着父母也犹豫了。”

　　午阳让老张打开免提，问道：“原因？”

　　“死者妹妹说不希望她哥哥死后还被侮辱，希望哥哥可以干干净净地走。”

　　老张刚要开骂，午阳却笑了，对着话筒轻声道：“我们现在就回去，让赵庆妹妹跟我们好好说说他哥哥活着的时候是怎么被侮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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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警局路上午阳准备闭目养神，毕竟他的确是刚从医院被放出来就动脑子，是有点儿累。

　　“看路，你要是让我折在这儿了可就没人给你解疑答惑了啊。”

　　老张脚下油门一轰：“你先跟我说说，什么叫他哥哥生前被侮辱？你到了地儿可别乱说话，现在家属的投诉可受不住！”

　　“放心，不会给你添麻烦，到了地方再说吧，我睡会儿。”

　　老张看他眼角眉梢上的疲惫，吞下了后面的一连串疑问，油门踩得更深了。

　　然而一到警局经验丰富的老局长就品出了不对，头发已经花白了的父母半瘫在沙发上，脸上的眼泪干了流流了干，对于他们两个进来已经没了什么反应，只嘴里念着已经死亡的儿子的名字。

　　可站在一旁的赵月情绪却不太对，比起亲生哥哥突然离开的错愕和痛心，赵月脸上更多的愤怒。

　　午阳从茶几上的果盘顺手拿起一个苹果递过去：“我们去那边聊聊方便吗？”

　　赵月没看他，自顾自地走进了隔壁房间，午阳将苹果抛给老张，跟了进去。隔壁是类似审讯室的地方，窗户很小，没什么光。

　　两个人都没有开灯的意思，一人坐一边。

　　午阳跟好基友牧飞尘学过，两者对峙，先动者输。

　　于是他从裤腰里拿出一把小刀，开始修指甲。酷似审讯室的房间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此时此刻午阳修指甲的声音像是扒皮一样，听着让人浑身不舒服。

　　“你是警察吗？”还是赵月先开了口。

　　午阳看着她的眼睛，很大、很水，却少了些少女的干净。

　　“你可以当我是警察，但是如果警察让你有压力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嗯，像是你学校的外聘老师？我们的谈话我都不会记录，这里也没人窃听，你可以放心说。”

　　“你们找到凶手了吗？”

　　出乎意料的，赵月开口的第二句话让午阳不自主地挑了挑眉，看来这个亲妹妹不仅是知道点什么。

　　“嗯…目前还没有，我们的现场勘查人员还没有整理好线索，包括你哥哥的遗体，我们也必须征得你们的同意去…去还他一个公道。我们需要你的同意，赵庆也需要。”

　　“如果我告诉你们是谁杀了我哥哥，是不是就不用解剖了？是不是！”两行热泪从赵月的眼眶里汹涌而出，哭成了一个孩子。

　　赵月断断续续的证词指向了一个“大妈”，是赵庆的直属上司，名叫沈梦兰，一直骚扰赵庆，想和赵庆在一起。赵庆一直不同意，甚至提出要离职，所以沈梦兰杀了他。

　　让赵月平复了心情之后午阳带着她走了出来，外屋只剩老张一人，他招呼了一个女警带着赵月去和父母汇合后看向午阳。

　　“什么情况？”

　　“赵庆的公司关系你们都调查过了吗？”

　　“查过了啊，调查组的人一个一个聊的，没什么异常啊。爱岗敬业，业务能力强，同事关系好，领导也尤其赏识他。”

　　“女领导？”

　　老张一愣，当了这么多年警察，也算是没有他没见过的案子，这种事也遇到过不少，可跟电视剧不同的是，这种事在现实里干出人命的，终究是少数，更何况……“他直属领导叫沈梦兰，虽然说没结婚吧，但是都45了！”

　　午阳点点头，笑了：“老牛咬着更有劲儿，走，去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