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金老夫人晨起梳妆愚笨妾室挑拨离间
书名:我为将军解战裙作者名:麦苗本章字数:4532更新时间:2024-12-27 17:58:51
应该是初春的季节,可冬雪的寒意还是蔓延在整个金都城的每一个角落,莹白的雪色反射着太阳光刺着人的眼睛,今天早上,官宦人家中,恐怕也只有蠢笨不堪的妇人才能够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富贵日子了。
张嬷嬷悄声走进了金老夫人的院子里,张嬷嬷算是金老夫人老家七扭八拐的穷亲戚,最得金老夫人信任,在金府很是有一番地位,见张嬷嬷进来了,早有小丫鬟打起了浅绿色的绸布棉帘子,因为天冷,金老夫人索性窝在烧着地龙的寝室里一天一天的不往外挪步。
老人家觉少,金老夫人此时已经醒了,正靠在赭石色秀松鹤图的缎面靠枕上闭目养神,一个穿着葱绿小袄长相清秀的小丫头跪在床尾拿着美人拳在老妇人腿上缓缓的敲打着,床头方向则是两个穿着水红镶银边袄子的小丫鬟,一个捧着热水盆,一个举着擦脸的帕子,正等着伺候老妇人梳洗。
金夫人娘家姓沈,本是个乡村教书匠的女儿,论学识眼界,也就堪堪比乡野农妇强上一星半点,后嫁给了金家,金家在当地村镇也算是个有姓可考的书香门第,子孙后代也是读书的人家,可这金家子弟几十年来考中个秀才的都寥寥无几,又拉不下脸来经商种地,原本族里就不殷实,几代人下来,家产也被折腾的七七八八,就在穷的吃不上饭的时候,出了个金广志,虽然父亲早亡,但一直考到金都,直接得中了探花郎,算是彻底光耀门楣,金夫人也跟着鸡犬升天,因教子有功,被封了个二品浩命,跻身成为富贵奶奶,享朝廷俸禄,得族人尊重,一个乡野村妇竟也成了正经八本的主子豪门太太。
也许是近些年日子过得太过舒心,正是知天命之年的金老夫人平素保养的很好,头发半黑,皮肤虽然有些松弛但还是很白皙,只在眼角与眉头隐隐有些纹路,丝毫看不出二十多年前还是操持繁重家务的乡野农妇。
张嬷嬷眼神瞅了瞅举着美人锤轻轻敲打的小丫头,那丫头摇摇头,张嬷嬷便束手恭谨的站到了一旁,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金老夫人才缓缓睁开了眼睛,金老夫人看起来慈眉善目,眉宇间却透着一丝凌厉,丝毫看不出是刚睡醒的样子。
“老太太,现在起么?”张嬷嬷上前一步躬身问道。
金老夫人微微皱了皱眉,问道:“什么时辰了?”
见金老夫人的表情,张嬷嬷连忙上前把手搭在金老夫人的太阳穴上轻轻按了起来,动作很是熟练,小声道:“辰时三刻了。”
张嬷嬷如此殷勤,让金老夫人很是舒心,原本自己与这张嬷嬷也就是隔了两条街的远房亲戚,一样住着低矮土房,一样要操持家务,可就因为自己儿子争气,两人的地位也就拉开了,当初刚上金都,儿子封官加爵,偌大的家宅里虽可买些仆人充数,可管事的却都是自己那个士族出身的高贵儿媳妇儿从娘家带来的人,自己想做些什么,都要通过儿媳,这让她很是不爽,时日一久,就想起了老家这个八面玲珑的亲戚,随将这一家人接到金都,算是有了自己的嫡系,将管家权利从儿媳妇手中交接了过来。
而张嬷嬷也很是上道,扒上了金家这个异军突起的寒门,立刻转变原先态度,将金老夫人当祖宗奶奶供着,丝毫不觉有心理落差,忠心伺候的金老夫人将自己当做身边第一得力人选,在这金宅里也算是除了金老夫人之外的第一体面人。
金老夫人舒服的叹了口气,闭着眼睛让张嬷嬷按了一会儿才拍了拍她的手道:“老姐姐,这些下人干的活,哪里还要劳烦你,咱们年级都大了,该歇歇了。”
“我这不是怕这些小丫鬟毛毛糙糙的伺候不周到么?您可是咱金府的老祖宗,我但凡还动的了,只要您不嫌弃,就一直在您跟前伺候着,这啊,是我的福气。”听了张老夫人的话,张嬷嬷立刻笑了起来,恭谨的在她耳边献着殷勤,表着忠心,“老夫人起吧,今儿雪晴了,一早我就让小子们打扫干净了,一会儿啊,出去溜达溜达,免得晚上再睡不好了。”
“嗯。”金老夫人合着双目微微点了点头,张嬷嬷就接过丫鬟们手中的物件亲自伺候金老夫人洗漱,“老夫人真是越来越年轻了,看看这头发,竟是显得越来越黑了。”
听了张嬷嬷的话,金老夫人抬眼瞅了瞅她,摇着头失笑道:“你啊,打年轻在镇子里那会儿,咱们几个走的近的姐们儿里,就属你最会说,到现在这个年纪了,还哄我呢。”
“那几个姐们儿啊,哪个有您这么大的福气呦。”张嬷嬷啧啧舌头,笑着道:“您说我说句实话吧,还道成了哄您开心了,要是不信啊,问问这些小丫头是不是头发越发显得黑了?”
举着银水盆子的小丫鬟笑着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就是我们呐,都赶不上老太太精神了,定是天上的福寿神仙都护佑着老太太呢。”
听了这一圈恭维的话,金老夫人便满意的点了点头,口中默念了声法号。
伺候着金老夫人梳洗完毕,张嬷嬷便吩咐在院子里的小丫鬟去通知早饭,并亲自将金老夫人扶起来,给老夫人端上一碗清茶。
清茶还没递到嘴里,门口就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哭喊声。
“奶奶!您可要给我做主啊!”紧接着一个一身簇新的桃红色比肩褂,葱黄绫绵裙的小姑娘就冲了进来,一头扎进了刚起身的金老夫人怀里,呜咽着大哭起来。
“哎呦!这不是我兰儿么?怎么了这是?谁给我们气受了?”猛地被孙女儿撞了个满怀,金老夫人看清了来人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气愤,只急切的心肝肉的叫着,搂着这个小姑娘一连声的问了起来。
“姑妈,您别听淑兰胡说,这都怪我……是我登不上台面,害了孩子们……”随着金老夫人的询问,门口紧跟着快步走进来一个不到三十的年轻妇人,只见这妇人绾着已婚女子发饰,带几根金镶玉簪子,身穿一件秋香色滚金边的长袄,肩披一条灰色银鼠大大氅,看起来娇柔瘦弱,穿着素雅,双眼微红,一张俏脸却泛着白,让人心生怜意。
“登不上台面?玉贤啊,我是你亲姑姑,皇上亲封的二品浩命,你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听了这话,金老夫人横眉一竖,原本就略有些微挑的眼角瞬间透出了一股子凌厉来,倒显得没那么慈祥了,这沈玉贤是金老太太的亲侄女,老太太到了金都后,自觉处处都受高门士族的新媳妇儿掣肘,在那个媳妇儿面前,更是凸显自己寒门小户的寒酸,再加上这高贵儿媳妇儿几年无所出,便使了个心眼儿,在张嬷嬷的怂恿下,将娘家侄女儿接了过来,生米煮成熟饭,便哄着金广志纳了妾,媳妇儿自然是自己家出来的亲戚晚辈好,沈玉贤也是争气,几年间为金家连生一男一女,也算是削了儿媳妇儿的脸面,金老夫人自觉赢了一筹。
“姑妈,您就别再提了……终归是玉贤的出身不好,连累了孩子们……”听了金老夫人的话,名唤玉贤的女子眼圈更加红了,泪水盈满了眼眶,只拿着帕子赶紧抹了抹,“淑兰!还不快随我回去!在这里让老太太跟着操心做什么!”
“好,你不说,淑兰你说!奶奶给你做主!”见自家侄女这么委屈,老太太也急眼了,只拽着宝贝孙女儿的手腕让她说说到底怎么了。
“奶奶,再过两天便是孙女的及笄礼了,别说咱们这样有名声有威望的大户人家,就算是那起子寒门小户还要给自家成年的姑娘办及笄礼呢,早先整套的首饰头面成年衣裳哥哥父亲都帮我打制好了,现在……现在东院儿的那位竟然让房里人递了个话,说是近几天不许大宴宾客,不许操办宴席……孙女儿本来便是庶出了,在外面姑娘们聚会就低人一等,现如今连及笄礼都不许办了,我还有什么脸活着!以后还有哪户人家敢娶孙女儿?这是东院儿要治死我啊!”见金老夫人被自己哭的急了眼,金淑兰倒头便跪,一边哭着一边磕头,断断续续把话说完整了。
“东院儿那不管怎么说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再者说,都好几年不管俗务了,怎么突然想起来干涉你的及笄礼了……”一听说这事儿和自己正儿八经的儿媳妇儿有关,金老夫人也不禁有些怵了,虽然自觉这些年将这个儿媳妇儿挤兑的够呛,可每次面对她,总是有种底气不足的错觉,好似这个儿媳妇儿眉梢眼角都透着股尊贵,将自己映衬着更像是当年那个在村子里浆洗衣服的乡村妇人。
就在金老夫人犹豫的时候,沈玉贤悄声看了眼张嬷嬷,暗地使了个眼色,张嬷嬷当年向金老夫人出主意将沈玉贤接到金都来住段日子,顺便牵了这条姻缘线,便早已和沈玉贤站在了一个队里,自然互相帮衬着。
接收到眼神示意的张嬷嬷立刻扶着张老妇人悄声说道:“老夫人,您觉得东院儿里那位……是真的那么飘然世外了?我看不见得,这种高门大户人家出身的嫡女啊,最是心思歹毒,深蕴后宅之事,这突然一击,怕是就是冲着小小姐去的,这是嫉妒二夫人受宠,想着报复在小小姐身上呢,您想啊,小小姐如果不办及笄礼,谁知道小小姐到了待嫁的日子,即便知道了,也不敢轻易求娶啊,礼不全则言不顺,及笄礼不办,谁敢提亲?哪能嫁得正经人家当正妻去?您和二夫人可是一个姓的,这不明摆着打您和二夫人的脸么?”
“是啊奶奶!东院里那位肯定是听说父亲给哥哥捐了官,怕哥哥干好了,越过了她肚子里出来那位,才故意要整我给我们颜色看的!”得了张嬷嬷的助阵,金淑兰立刻抬起头来,鹅蛋脸上挂着泪珠,狠狠的道。
“淑兰!不能这么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怪不得别人!是咱们身份低微,原就攀不上这个福分……”沈玉贤再次喝止女儿,眼泪却不断线的滴落了下来。
“这么说来,倒是我看错了她……玉贤,你这样说可是怪我把你拖进这火坑了?怪广志没把东院儿那位给休了,把你扶正?什么身份低微!你嫁给了我儿子,就是我金家的人!淑兰就是我金家正儿八经的孙女!再说了,沈家在当地也是有名的书香世家,再不许说这种自轻自贱的话了!不管嫡出庶出,淑兰既然姓金,我就不会让她得到不公平的待遇。”张老妇人眉头一皱,自家侄女儿只能在自己这边当妾,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儿,之前想尽办法让东院儿那位和沈玉贤享共妻待遇,却惊动了皇上,被皇上一纸驳回,再不敢起这念想了,哄了哄受了委屈的嫡亲侄女儿,在看了看自己膝下长大哭的凄惨的孙女儿,张老夫人顿时就信了张嬷嬷的话,眼珠一转道:“着人去叫老爷来我房里……不,张嬷嬷你亲自去叫,让他尽快来,就说我有急事儿找他。”
刚下了朝的金广志正寒着一张脸在两个小丫鬟的帮助下脱朝服,金家在金都这种地方还远算不得士族豪门,自然是没资格入住上东区,于是在上朝时才知道了自己闺女昨夜干的好事,听听那些人形容的是什么……简直就是夜叉再世,这可是金都!早上告状的折子雪花似的往龙座上飘,自己被那些大臣瞅的,好像早就知道这事儿了,恨不能钻到地洞里去。阮灵均啊阮灵均,你若是个男人便罢,一个女子扮作男子驻守当金关,还这般嗜血,简直成何体统,自己就知道要出事儿,现下可不是连累到了自己和金家?那些大臣们以后怎么看待自己?
“老爷,张嬷嬷来了。”一个小厮打门帘进来,低头悄声在金广志身边说道。
“哦?老太太可是身子不适?”听得张嬷嬷来了,金广志停下手中动作,皱眉问道,金志远早年丧父,算得上是金老夫人一手拉吧大的,对母亲感情深厚,老太太的身体状况他很是在意。“请她进来。”
得了金志远吩咐,小厮连忙出去请张嬷嬷进屋。
“老爷,老太太嘱咐我,让您不忙了就去内院一趟,有事儿找您商量呢。”张嬷嬷刚进屋里,便笑着开口说道。
将家常外衣披上,金广志转过身来笑道,什么重要的事儿还劳烦张嬷嬷跑腿,随便使唤个小子丫头来不就成了,外面还有残雪未除,不小心摔倒了,这可怎生是好?”
这张嬷嬷只笑着看众人给金志远擦面洗手,金志远如今快四十的年龄,里头是一件半新的秋香色盘锦袖窿小袖长袄,腰里紧紧束着一条长穗汗巾子,脚下穿着鹿皮靴,越显得蜂腰猿背,鹤势螂形,“老爷真是越发英武了,果真为官多年,举手投足都透着大族风范。”
“张嬷嬷别笑话我了,官职再高,也是嬷嬷看着长大的小子,既然母亲着急,那咱们现就过去吧。”摇摇头,金广志懒理这些丫鬟婆子们的恭维,也就因为张嬷嬷有些脸面,随口应着就往内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