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母子相聚

　　他们明白，这次下岗潮，跟苏家没有半点关系。

　　全国下岗工人少说也在两千万往上，360厂能挣扎到现在，所有人还得谢谢老厂长才对。

　　但谁也没想到，苏家的这个后生小辈，竟有能力安顿四千人就业。

　　想想这些日子来对苏家的辱骂、对苏战的辱骂，个个心里都十分愧疚，恨不能跪下磕个头才好。

　　对这一切感到更为惊诧的，是许茵茵。

　　她这个丈夫平素里沉默寡言，也任劳任怨，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竟不计前嫌，自掏腰包替这帮工人预支工资。

　　许茵茵对苏战的确没有感情，谁叫他这么低调呢？

　　可是苏战今晚的所作所为，叫许茵茵大为赞赏！

　　这时许茵茵也开口说，“今天太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我们兴科制造厂刚引进了两条生产线，可以容纳四百人就业，明天大家到我们厂里报到，不会亏待大家的！”

　　“谢谢，谢谢许小姐——”

　　“没必要谢我，我们的确需要工人。但苏战自掏腰包，给你们预支工资，你们是得谢谢他，也得谢谢长安，是长安买面子，给你们找到了就业岗位，都回吧！”

　　许茵茵的干练，叫一旁的钱非大为侧目。

　　像兴科制造厂这样的小企业，钱非从不看在眼里，但他向来惜才，而许茵茵能在如此年纪又这般处变不惊，确实叫钱非有所动容。

　　随着一帮工人散去，钱非不但要招徕苏战，连着许茵茵也不放过。

　　“你就是苏战的妻子啊？真是郎才女貌，我们长安采购部正缺一个总监，要不要考虑一下？”

　　“谢谢钱总工看得起，我一个小女子怎么能胜任？再说了，我丈夫以后跟长安有合作，到时候长安上下，不得说我是靠丈夫的关系进去的呀？今天太晚了，钱总工回去休息吧，我也跟丈夫回家了！”

　　“哈哈，蛮会说话，那我们先回了，明天我派人来接苏战！”

　　钱非刚要走，苏战突然站出来说，“明天不用来，过几天再说吧，我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都没问题，反正我们也会派人看着你，免得被人挖走！”

　　钱非一行人走后，许茵茵便问，“都这么晚了，你不回去住哪里啊？”

　　“我有家——”

　　苏战抬头看看连玻璃都没有的房子，冷冷说道。

　　“我帮你收拾吧——”

　　许茵茵知道，苏战这半年来受了委屈，他说什么也不会回去了。

　　而许茵茵又放心不下苏战，便决定留下来，帮苏战一起收拾屋子。

　　看着许茵茵闷声往楼上走去，苏战心里也大为感动，不过他心说，你一个女孩子肯定熬不住，等会儿还是要回去。

　　可是两人上楼后，一直忙活到凌晨三点多，还不见许茵茵有回家的意思。

　　苏战好心提醒说，“茵茵你回去吧，你身体不好，不能熬夜的！”

　　“那你呢？你就住这里吗？你忘了你上次住院了？”

　　自打婚后这半年来，这是许茵茵第二次关心自己了，第一次，是苏战高烧不退，是许茵茵半夜开车，送他去的医院。

　　这两人平素很少说话，一个整天在家，一个忙活厂里的杂务。

　　外人只以为，许茵茵对这个丈夫漠不关心，但很多时候，也只有许茵茵会关心苏战。

　　“那回家吧——”

　　苏战终究拗不过许茵茵的坚持，他也不想让妻子熬夜，便妥协了。

　　这晚离开的时候，苏战将那张照片，偷偷的揣进了口袋。

　　转天清早，周氏第一个起床，她雷打不动的，先催苏战起床烧饭。

　　可这次被许有康拦住了，“好了，你别叫他了，他昨晚跟茵茵回来都快亮了，让他多睡会儿吧——”

　　“你装什么好人？还不是看苏战有价值，就看不惯你这一点！”

　　“我以前说过，只要苏战有一份工作，哪怕到厂里看大门，我都不会嫌弃他，我们厂有今天，都是苏老爷子给的，不能忘本。”

　　这天清早，周氏破天荒的烧了早饭，而许有康去了厂里上班。

　　苏战与许茵茵分房睡，他俩起来都晌午时候了。

　　周氏躺在沙发织毛衣，却时刻留意着坐在餐桌吃饭的姑爷与女儿。

　　“跟我去一个地方，去吗？”苏战放下碗筷问道。

　　“啊？可是——好吧，我陪你去！”

　　本来厂里有事，许茵茵打算回厂里上班，可是苏战都开口了，她便答应了下来。

　　看着两人齐齐起身，周氏忙问，“你俩去哪里啊？中午还回来吗？苏战你也——”

　　周氏本来想说，苏战你也太不像话了，碗筷都不收拾就走，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跟苏战出去一趟，你别管了妈，中午不回来，完了我就去厂里了！”

　　这样敷衍地说一句，夫妻俩便出门。

　　由许茵茵开车，苏战坐在后排，吩咐说，“去海天歌舞厅！”

　　歌舞厅是八、九十年特有的一种娱乐方式，主要以门票营收为主。

　　许茵茵心下不解，这正晌午的，去歌舞厅干嘛？但她还是按照吩咐，朝着歌舞厅开去。

　　苏战自小由爷爷拉扯长大，外人只知道，他爸带着小秘跑了，却不知道苏战母亲是谁。

　　这也就怪不得别人说他是个野种了。

　　但他知道，母亲就在深圳，一直没有离开，而且就在歌舞厅当保洁工！

　　车子停在舞厅门口，许茵茵买了两张票，进去后苏战左右搜寻一圈。

　　当看到母亲蹲在墙角休息，苏战连忙扑过去，抓住母亲的手臂，“妈——您——”

　　“小伙子你认错人了，别乱叫！”

　　这却吓了苏母一跳。

　　怪只怪这么多年过去，苏母从未见过她的儿子，因此根本不认得。

　　“妈，我是小战啊，您——您忘了？”

　　听到小战两字，苏母恍惚想起，眼前这个小伙子的面貌，也多少遗传了一些她的样子。

　　“你——你真是小战？”

　　苏母眼泛泪花，那双皴裂的双手，也颤颤巍巍伸了出来。

　　这时许茵茵也凑了过来，她想叫声妈，却觉得别扭，勉强叫了声阿姨。

　　“这位是？”

　　“妈——这是您儿媳呀，她叫许茵茵！”

　　“长得可真俊呐！”

　　一家人重逢，苏母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妈，我们走，您以后不用受苦了，我养您——”

　　可是刚冲着母亲说了这话，舞厅经理突然跳出来，看到苏母偷懒，大骂道，“还敢偷懒？不想干就给我滚蛋，这份工作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做，听到没有？快给我滚去拖地！”

　　“你再说一遍？”苏战见不得母亲受辱，脸色当即大变。

　　“我说给我滚蛋，你聋子啊？还想闹事不成？”

　　这经理只以为，是个愣头青来闹事。

　　殊不知苏战的能量，足以叫这家歌舞厅转眼间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