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濒死的“雄鹰”

　　今夜月光学着白日阳光，全然躲在了乌云背后。

　　只在空中挂出一弯朦胧的细月。

　　死亡和淡淡的哀伤笼罩着波才大营，为幽暗的夜色增添了一丝悲凉。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在中军大帐响彻不止。

　　紧接着，一个神色凝重穿盔戴甲的男人端着一碗黑色的药汁急匆匆的走进了大帐里去。

　　“咳咳！来……来了。”坐在长条方桌背后的波才趴在桌子上咳嗽不停，脸庞憋红，看见副官进来喘着粗气断续道。

　　帐篷两侧的蜡烛提供了充足的照明，当副官视线扫过有着引人注目的宽大肩膀的男人，面前桌子上的点点红色血迹时，眼里带着悲伤……这双肩膀扛着的重担太重，也太久了，也该歇歇了。

　　“渠帅，药来了。”副官忍住眼角的点点晶莹，脸上强挤出微笑，将一碗药递了上去。

　　波才一只手捂着嘴巴，好似在遮挡咳血，右手微颤着接过了药碗。

　　见到黑色难闻的药汁时，他的眼里亮起了重症病人见到救命良药时的精光，迫不及待的翘起碗底贪婪的喝了起来，当所有药汁下肚，他顿时如同溺水的人被拯救了一般，一边放下碗，一边顺畅的吸了一口大气，然后再缓缓的吐了出去，脸上的憋红消散了许多，也恢复了正常的血色。

　　一直不停的咳嗽也在这一刻停了下来，宽肩男人有些贪婪的舔了一下嘴唇，一旁副官顿时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久居上位的男人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一边强迫自己将药碗放到桌子上去，将视线移开碗底剩余的那些残汁，一边浅笑道：“我吃福寿药只是因为普通的药对我的病已经失去了作用，我不会上瘾的，放心吧。”

　　“渠帅的意志力令属下钦佩！”

　　“不过我的病情你也看到了，怕是活不了太久了。”

　　“渠帅深明大义……”

　　副官激动的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波才招招手阻止了他。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黄神已经没有留给我多少日子了，所以在我死之前一定要尽我所能为即将诞生的太平国和你们这些老兄弟做些事情。”

　　说着宽肩男人靠回到椅背上，寻了个舒服的坐姿，在胸前叉起双手继续说道：“在我们打下汝南之后，周围有胆量和能力跟我们作战的就只有陈国和颍川郡了。颍川郡毗邻洛阳，相信东汉皇帝不会坐视我们攻下颍川郡的，而且在背后实际控制颍川郡的荀氏财团才是最难啃的骨头。”

　　“可是陈国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我们可以转西去荆州，或者转南去扬州，为什么一定要攻打这小小的一个陈国呢？”副官顺着他说的思路想了片刻，还是有疑问。

　　“坐，这说来话长。”波才稍微闭上眼，有些疲惫，停顿了片刻后，忽然转移话题继续说道：“何曼被俘了，我死以后，争抢这豫州总帅位置的人就少了一个人。如今最有机会的是兵力仅此于我们的何仪和黄邵，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他们知道你是我的心腹，死后一定会把队伍交给你来带，所以到时候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来拉拢你，因为你最后投靠谁，谁就能坐上豫州总帅的宝座。”

　　“唉！”副官坐的端正，但一想到以后重担将压到自己肩上，下意识的叹了口气，身子也佝偻了一些。

　　在占据汝南之后，这几年的和平生活已经磨平了他的锋芒……波才观察入微，心里顿生失望，但也愈发坚定了心中想法，这重担他挑不起来。

　　“兄弟们跟了我这么多年，如今差不多都已经分到了田和房，娶了妻纳了妾，过上了以前梦想的生活。”

　　说到这里，波才深吸了一口气直抒胸臆道：

　　“何仪和黄邵谁也不能单独吃下我们，所以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合作。为了兄弟们，我不能让你们在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以后，白白葬送在内斗里，况且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们花了多大的努力才有了今天，如果爆发内斗，帝国军就能坐享渔翁之利，那么我们以前的付出就全都白费了！”

　　副官突然眼前一亮，“那我和兄弟们直接加入其中一方，不就可以避免他们争斗了吗？”

　　“哼！”波才突然冷哼一声，冷笑道：“那你离死就不远了。”

　　副官吓了一跳，抓耳挠腮不知所以然。

　　看他这副表现，波才心中顿时直叹气……当初应该在身边培养一个聪明人的，但如果他太聪明，能把他一直留在身边吗？

　　“你也不动脑想一想，你的兵力是人家的两倍，有能力取而代之，谁敢放心把你留在身边？所以不论你加入任何一方，你将是第一个被除去的目标！”

　　“渠，渠帅，那可怎么办啊？”副官不复此前的端正坐姿，焦急道，“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二十几口可全都指望着我生活，我出了事，他们可怎么活啊！”

　　“冷静！”波才厉声喝道，“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把队伍交给你去带！”

　　这时，副官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惊喜不已，“对了渠帅！不是还有彭脱副帅吗？我们把队伍交给他，这样何仪和黄邵就不敢有觊觎之心，彭脱副帅实力和我们相当，他一定不会杀我的！”

　　知道眼前这人不成器，但没想到是这般不成器，波才顿时恨铁不成钢的教训道：

　　“彭脱在汝阳和刘宠对峙，吸引着陈国的主力，如果不能重创刘宠，他就无法北上。而且你能想到，何仪和黄邵会想不到？所以只要我一死，他俩一定会抢在彭脱北上之前行动，但是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论谁得势，一定不会给另一方留下喘息之机，内斗不可避免！

　　“你刚才不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打陈国吗？原因就在这里：首先，陈国这些年在刘宠的防卫下，内部没有被战火波及，难得骆俊又是个贤相，在这二人的努力下陈国国泰民安，拿下这里对我们来说好处巨大，而且能把即将爆发的内部矛盾冲突转移出来，何仪和黄邵为了守住这块肥地，只有合作！”

　　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咳嗽的冲动，他又继续道：

　　“其次，陈国是豫州反对和抗击太平教的主力，而且刘宠一家还是为数不多在这场战争中表现优异的皇室宗亲，拿下这里对东汉帝国的声望是巨大的打击，也一定能把我们太平教的声势推到顶峰，所以一定要拿下陈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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