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话（二）

　　云昔道长为钟绍英把了一会儿脉，说道：“应该一会儿就能醒了……”

　　莲生他们可算松了口气。

　　“师父，我们下了晚课能再来看望师兄吗？”黎夏期待地看着云昔道长。没想到云昔道长很爽快地点头同意了。

　　莲生借机问道：“师父……听说练武场上比试的两位师兄要被逐出师门了……”

　　“哦？有此事？”

　　四人频频点头，看来云昔道长并不知情。

　　“现在那二位师兄大概还跪在思齐阁门外呢！”莲生说。

　　云昔道长想了想，“这处罚未免过重了些……”

　　“师父，事情过错在于弟子，连累了师兄，弟子们心里很过意不去。”燕星华看着云昔道长，恳切地说。

　　云昔道长看看他们，“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晚些去一趟思齐阁，不过那两个孩子是赵师叔的弟子，是去是留为师说了也不算。”

　　“谢师父！”四人齐声道，总算有点希望，虽然赵师叔向来一言九鼎，但师父的面子应该还是会给的。

　　下了晚课，四人急匆匆地往三清居走，云昔道长并不在，大门却敞开着，四人合计了一下，决定还是先进去等他们的师父。

　　推开厢房的门，里面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钟绍英闭着眼睛躺在那儿，似乎还是没有醒。大家一看心又凉了半截。

　　“钟师兄怎么还在睡，师父不是说快醒了吗？”黎夏问。

　　燕星华摇摇头，莲生也皱起了眉头，莫云凤着急道：“我去找师父或者师叔吧！”

　　正说着话，床上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吓了四人一跳！

　　“这装睡原来也是个辛苦活，本来还以为能看见你们为我掉几滴眼泪呢！”钟绍英面带笑意地开着玩笑，声音却是有气无力的。

　　“你醒啦！”黎夏欣喜地叫道。

　　“我一个时辰以前就醒了，师父去赵师叔那儿了，临走前告诉我你们会来。”

　　“师兄，你现在感觉如何？”莲生问。

　　“没事了，师父替我疗伤的时候有些痛，现在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就是有些累。”

　　“师兄你睡吧，不用管我们。”莫云凤说。

　　“我不困……师父说再过两天我就能下床了。”

　　“师兄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黎夏说着又要哭起来。

　　“与师妹无关，只是场意外罢了。”

　　“师兄你吃了吗？我这儿还有几个馒头……”黎夏红着眼睛拿出莲生给她的几个馒头。

　　“刚刚用了些粥。”钟绍英有些苦笑不得地看着已经变了形的面粉团。

　　黎夏点点头，极为真诚地递给燕星华他们说：“是阮琴师姐和傅云儿师姐给的，我没胃口，你们一天没吃，应该饿了吧。”

　　三人看着这馒头，虽然饿，但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但黎夏那泫然欲泣的表情实在让人不忍拒绝，于是三人硬着头皮分了分往嘴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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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晚，莲生点了床头的一盏灯，他们四个索性就坐在地上，连同床上的钟绍英聊了起来。

　　“钟师兄，师父说你的手臂受伤不轻，要好好调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养，有什么需要我和燕师弟帮忙的，尽管吩咐。”莫云凤拍了拍胸脯道。

　　“还有我和莲生！”黎夏和莲生一起点了点头。

　　“多谢各位，我真的没事，我都想好了，好不了也没关系，以后我就用左手写字、练剑！”钟绍英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忧虑，莲生心里十分佩服他的乐观旷达和勇敢坚强。

　　莫云凤突然皱起眉猛地握拳捶了下地面。

　　“你怎么了？”黎夏不解地问。

　　“我是生气！气我自己没用！原来觉得整日舞刀弄剑没意思，学武又苦又累，现在方知有一身好本领的重要性。如果当初我听了爹的话，师兄也许就不会受伤了，我们也用不着受那几个绿带弟子的气！”

　　莲生觉得莫云凤真是道出了自己的心声，问道：“莫师兄，令尊是？”

　　莫云凤骄傲地说：“我爹是护国大将军莫峥！”

　　莲生挠挠脑袋，她对这个名字是有印象的，记得听岐山下的小商贩们提到过，“莫师兄怎么会上三清山来呢？”莲生觉得莫云凤身为将军之子，这年纪应该在将军府中生活，与士族公子一样进太学，怎么会踏入这庙堂之远的三清山呢……

　　莫云凤眼眸一暗，垂头道：“一来我是庶出，还有两个嫡出的兄长，我爹和两位兄长常年在外征战，我娘去世后，我在将军府整日无所事事，不学无术，夫人便将我送到这儿来。“

　　莲生心想：原来书里说的正室将侧室的孩子视为眼中钉是确有其事的……

　　“二来三清山上并不乏志同道合的士族子弟，既能学到本领，又能结交江湖朋友，比那些凡事要分个三六九等，官腔官调的公子哥儿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族小姐要有趣得多！我也乐意。”莫云凤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燕星华吐了吐舌头道：“燕师弟不同。”

　　莲生看向燕星华，“你不会也是……”

　　燕星华点点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你不知道莫师兄是将军之子就算了，连我的来历都没听说就太孤陋寡闻了。”那表情让莲生略感羞愧。

　　“咳咳……没错，我和莫师兄一样都来自都城。”燕星华清清嗓子神秘兮兮地说，“我爹娘都是贵族出身，我是家中独子，亲友皆食厚禄，居高位！我爹去世后，我娘为了让我躲避家族纷争就把我送上山了。”燕星华说得轻松，但想必是受了些磨难的，否则又怎会送到这隔着千山万水的深山老林中。

　　莲生毫不怀疑地说：“原来如此。”怪不得总觉得燕星华举手投足间有些不同寻常的气质。原来大家都是走了后门才成了云昔道长的徒弟啊，照这样子，黎夏和钟绍英也跑不偏了……

　　还没等莲生开口问，躺在床上的钟绍英笑道：“还没同师妹说过这些，是我这个作师兄的失误……我和黎夏并非官宦子弟。”

　　“我家世代行医，家住十里梅，在三清山南面。”黎夏抢着说。

　　“十里梅……难道是人称阎王愁的神医谷？”莲生想起师父曾说过，那个神医谷医术药方从不外传，而且只医病入膏肓之人。

　　黎夏点点头，“没错！”见莲生知道她们黎家，高兴地咧着嘴笑。

　　“钟师兄呢？”

　　“不过是普通人家罢了。常年避世隐居，想必师妹未曾听说。”

　　“师兄家住哪里。”

　　“襄凌。”

　　“越国襄凌？”莲生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了景瑞的样貌。

　　“师妹可曾去过？”

　　“并没有。”莲生略带遗憾地点了点头，“听说那儿的春天很美……”

　　“嗯，师妹是从哪儿听说的？”

　　“哦……我……是师父提到过……”莲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隐瞒景瑞的事。

　　“钟师兄出身书香门第。”燕星华看着莲生说，“古人有求贤若渴三顾茅庐的典故，可钟家却藏于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之中，叫人难觅踪影。连大门都找不到哇！”

　　“我爹说过，只要能得钟家一人，便胜过千军万马。”莫云凤认真地说。

　　“都是些讹传罢了……”钟绍英谦虚地说。

　　莲生心想：看来不是普通书香门第，而是隐于江湖之中的谋士……现下战争四起，再想想这四人的身份……莲生感觉云昔道长是有意为之……这么看来，自己倒是最普通的一个了。

　　三清山果真是藏龙卧虎之地，现在谈笑风生的少年少女若干年后说不准就是举世闻名的大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