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少年不识愁滋味

　　三人正聊得欢，却听屋外有了动静。

　　“酉时了，咱们快去辛苦堂用饭吧，过会儿还有得忙呢！”傅云儿催促道。

　　莲生跟着三人就往外走，一路上听她们三言两语的，总算是明白了，原来她们没完成学堂上的任务，师傅罚她们抄写《太平经》。莲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阮琴要问她是否认字了……

　　辛苦堂外弟子众多，但皆依次有序进入，既没有人大声说话，也没有人抢先，纵使莲生这会儿好奇得心痒痒，也时刻提醒自己莫要东张西望失了分寸，丢了礼数。很快莲生她们就走到辛苦堂的门口了。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莲生认识，正是朱伶大师姐，另一个年轻弟子莲生头一次见，也是绿腰带。两人偶尔拦下一个两个弟子让他们整理仪容，神情严肃认真，莲生走到跟前刚好和朱伶打了个照面，两人皆微微颔首以代问好。莲生心想：大师姐可真是气派！再看其他弟子，也都流露出钦佩羡慕之色。

　　她们进了辛苦堂发现饭菜早已端上桌了，莲生四人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莲生见没有人动筷子便正襟危坐，耐心地等待着，不过眼睛可没闲着，抬头看右前方挂了块匾，上书“食不言寝不语”……再看看桌子上的一饭一菜一汤，吃得和云昔道长差不多……再瞧瞧邻桌……居然让她找到熟人了， 那人也正往莲生这儿看来。

　　燕星华，莫云凤，钟绍英三人被赵师叔罚了午食，不像黎夏本来胃口就小，早已饥肠辘辘，他们早一步进了辛苦堂，望眼欲穿地等着所有弟子到齐坐好，早已发现莲生她们。燕星华见莲生望向他，快速地朝她挤了挤眼睛，莲生立马转过头眼观鼻鼻观心，过了一会儿见没人注意到才又小心翼翼地朝他们那桌看去，发现三个人都齐刷刷地看着莲生，莲生觉得自己要被他们看出个洞来了，正不明所以，一声钟响，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拿起筷子用饭了，整个辛苦堂只听到碗筷碰撞的声音。莲生的注意力一点儿也没放在饭菜上，而是对这用饭的场面颇为新奇。从前要么和师父老人家两个人吃，要么自己一个人找本书边看边吃，那么多人在一块儿也能如此安静真是太有趣了。安静归安静，莲生觉得总有些探寻的目光在她周围绕来绕去……

　　“莲生……”旁边的黎夏压低了声音提醒她，“不吃干净要受罚的。”

　　莲生点点头专心对付起碗里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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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是一天中三清山最热闹的时候，晚课时间未到，弟子们有了空闲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寻些乐子。傅云云她们还有《太平经》没抄，火急火燎地往学堂赶。

　　“我帮你门抄吧！”莲生说。

　　“不行啊，你的字迹和我们不同，会被师傅发现的，欺师可是大错，要进训诫堂的。”黎夏皱眉道。“我们晚些再见吧。”说着就急匆匆地跑开了。

　　莲生见她们跑远了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晚课什么时辰，自己该去哪儿……正愁着，突然有人在身后唤她名字，莲生转身一看，正是燕星华、钟绍英，莫云凤三人。

　　莫云凤大大咧咧地盯着莲生道：“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才半天，你怎么变了个人了。”

　　“是我们三清山风水好。”燕星华笑着说。

　　莲生被三个少年围着，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玩笑，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今后我们就要多一个师妹了。”钟绍英还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原来这三人也是云昔道长的徒弟。

　　“师父一直和我们念叨着你，现在看来果然不俗，不愧是岐山来的。”莫云凤说。

　　莲生想说一两句谦词，但听他语气真诚亲切，又不知如何开口了。

　　“师妹看着比黎夏略大些吧。”钟绍英问道。

　　“嗯，虚长师妹两岁。”

　　“啊？”燕星华睁大了眼睛，愁眉苦脸地叫了起来。“你十五了？”

　　莲生点点头，不明就里地回答说：“是……”

　　只见莫、钟先是一愣，随即毫不遮掩地哈哈大笑起来。

　　莲生一会儿看看一脸郁闷的燕星华，一会儿看看笑得无法自持的两人，满头雾水……

　　“师……师弟啊，你……你还不快……快叫声师姐！”莫云凤捂着肚子对燕星华说。

　　钟绍英好不容易忍住笑意，向莲生解释道：“燕师弟比师妹你小一岁。”

　　一旁的燕星华不乐意了，争道：“不算不算，我先入的师门，我应该是师兄才对！”

　　“师弟莫要强词夺理了。”钟绍英一本正经地说，气得燕星华满面通红。

　　莲生看出二人在拿燕星华打趣，一时起了玩闹之心，便一字一句地说道：“莲生稚拙，往后还要师弟和师兄们多多照应了。”

　　莲生说完，看好戏的二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都向莲生投去赞许的目光。

　　“我……我……你们！”燕星华没想到一直沉默的莲生来这么一出，真真是无言以对，又气又急，那模样惹得莲生扯开了嘴角。燕星华见莲生笑了，脸“唰”地一下更红了， 实在是窘迫难当……

　　这三人加上黎夏和莲生，是众多弟子眼红、羡慕的对象，皆因他们是由道长亲自教导，喊了云昔道长一声师父，其他人只能按规矩称道长。云昔道长的门生众多，但尚未出师，仍留在三清山的只有他们五人。莲生也是后来才明白这声“师父”的分量有多重，对于他们五人的影响有多深远……

　　在这日光微斜的春日里，少年少女的笑声飘荡在世外桃源之中，他们的脸上都挂着最干净澄澈的笑容，没有一丝杂质，无忧无虑，自由自在……那么珍贵，那么美好，任谁看来，都是一副想要永远留存的画面……

　　“我方才听黎夏说还有晚课？”莲生想起正事。

　　“是，每天晚上，我们最低级的弟子都要去靖元殿上晚课，从酉时第三遍钟响到戌时第二遍钟响。”钟绍英解释说。

　　莲生追问：“那课上学些什么？”

　　钟绍英年纪稍长，听出莲生的顾虑，便出言宽慰道：“晚课很简单，不过是读些文史之类的书籍，最近在读老庄，你刚来，先生不会为难你的。”

　　莲生稍微放下了心，感激地朝钟绍英点了点头。

　　“不过晚课的周先生特别喜欢考试。”燕星华突然站到莲生旁边开口道。

　　莲生着急问道：“考些什么？什么时候？”听说考试结果和弟子的等第直接联系，莲生顶着紫清真人，云昔道长两座大山，唯恐学艺不精遭人耻笑，丢了二位师父的脸面。

　　燕星华见莲生看向他，便有些得意地滔滔不绝起来，“周先生是道长从都城太学请来专门为低级弟子教书的，为人敦厚，但最爱考试，什么抽考，辩考花样百出，且每日必考，所有得分均记录在册……”

　　“燕师弟，别吓唬你师姐了。”莫云凤打断燕星华，转向莲生道：“莲生师妹，周先生出的问题并不困难，只要认真读书就能摘红。”

　　“摘红？”

　　“先生会在名字上圈红以示合格，否则圈绿。”燕星华抢着说道。

　　“哦，原来如此……”莲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已暗自下定决心要认真读书。

　　莲生刚想向三位师兄弟道谢，就听见钟声响起，算算这是酉时的第三遍了。四人便结伴向靖元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