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妻管严

　　“你没听错！”昭明郡主翻了个白眼，“趁我娘北巡去，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远房的亲戚，说是我爹表妹，这不，我们昨儿刚回，她带着那个女人来公主府上闹了一夜，非说我爹小时候跟人家订了亲的，如今虽说尚了公主，但人无信不立，就要逼着我爹纳了这个什么表妹，给他当姨娘。哈！说什么订亲，怎么尚公主的时候不说呢？这可是欺君之罪，亏她能想出这么个蠢透的法子。”

　　徐蔚嘴角抽了抽。

　　薛驸马是阜安人，家里有五百多亩地，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富户，否则也供不出一个能进前三甲的读书人。薛老太爷早早死了，驸马是他娘拉扯大的。孤儿寡母的，族中虽有照顾，但也不容易，所以这薛母在里在外都十分彪悍，说一不二，薛驸马畏母如虎。自薛淳做了驸马，薛母头几年是很得意的，觉得自己跟皇帝做了亲家十分了不起。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就觉得不开心了。

　　独生儿子娶了老婆，但这个老婆从来不伺候婆婆，还在外头自己有府邸，一个月里，她倒有大半个月见不着儿子。

　　这养儿子何用？娶儿媳何用？

　　这儿媳妇架子还大，见了面还要她这个当婆婆的先行礼。肚皮又不争气，成亲十来年了，竟然只给她养了一个孙子。薛家三代单传，开枝散叶可全在薛淳一个人身上。

　　于是薛母很是精心地挑了四个身家清白，面目秀丽，细腰肥臀好生养的姑娘，打算一齐开了脸给儿子做小。

　　她久居乡间，没见过多少世面，觉得大户人家都是这么来的，皇帝家里还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呢，怎么她儿子就不能纳几个小老婆了？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四个妖妖娆娆，含羞带怯的准姨娘刚一字排开站到驸马爷面前，薛驸马就双股战战吓的叫了一嗓子，拔脚就逃回长公主府了，之后派人叫母亲把这些女人打发了，否则不敢回家。

　　薛母一听，肺都要气炸了，觉得儿子被媳妇管的忒严，没有半点男子气概，实在丢尽了薛家的脸。

　　而晋阳长公主更气，哪朝哪代，也没听说过驸马能公然纳妾的。就算有，在她晋阳长公主府里，也绝对不可能！于是揪着驸马耳朵吼，如果你敢纳妾，老娘就把你给骟了，叫你一辈子碰不得女人，生不了儿子。

　　晋阳长公主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是个敢说更敢做的人。薛驸马只觉得胯下发疼，夹紧了双腿，赌咒发誓绝不纳妾，这才逃过一劫。自此之后，长公主与薛母便势成水火，两下里不相往来。

　　只苦了薛驸马，一头是亲妈，一头是老婆，两头受气，两头讨不得好。

　　这事外头人不知，可是薛皎皎跟徐蔚交情好，心中的苦闷也只有跟好友悄悄儿吐一吐。

　　“昨天晚上闹的实在不像话，老太太坐在地上拍大腿那么嚎，指着我娘鼻子说她善妒，不孝。说的我娘烦了，直接叫人塞了她的嘴捆起来扔到佛堂里静心，我爹又说我娘这么做不对，两个人接着又吵……”郡主是愁肠百结，“唉，我总觉得这回没那么容易解决。说不得……说不得这个家就要散了。”

　　徐蔚唬了一跳，却又不觉得意外。晋阳长公主就一双儿女，看的跟眼珠子似的。皎皎去世之后，她跟薛淳的联系就断了一半儿，再加上薛母明里暗里的挑拨，上辈子可不就和离了？

　　当然，以长公主的脾气也没让薛家好过，直接把儿子改了姓，不许他归宗，除非薛淳另娶，否则薛家就算断了根儿。薛母之后在长公主府门前寻死觅活要把孙子接回去，长公主回应的极是干脆，让人扔给她一根白绫，一把匕首，一杯毒酒。你要死就死，死了我也不把儿子给你。爱怎么着怎么着！

　　薛母要不回孙子，又舍不得死，只能每天在公主府门前嚎哭，又求到御史台，请御史们上书弹骇长公主，令她还孩子。

　　没人理她。

　　因为这事，薛淳还被皇帝骂了几回，驸马都尉的官职没了，原来在礼部的差事也没了，只靠一点微薄的生活费支应着京里一大家子的生活，薛驸马过的很是凄凉。女儿死了，儿子没了，老婆也走了。薛驸马日日借酒浇愁，时不时躲在公主府外头痴痴地望。好像后来大病了一场，京中居，大不易，最后辞了官，带着老母黯然回乡了。

　　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怎样。

　　昭明郡主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徐蔚来问，再一看，徐蔚不知道在想什么，正出神呢，于是伸手拍了她一掌：“回神，回神！”

　　“哦，哦，对不住。”徐蔚回过神，伸手给昭明郡主续了杯茶，“我听着呢。”

　　“算了，说这些也没意思。”昭明郡主意兴阑珊，“不管最后怎么样吧，我和阿枫总归是跟着母亲的。旁的无所谓，只是觉得我爹有点可怜。”

　　“你父亲他想纳妾吗？”徐蔚问。

　　昭明郡主歪着头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不敢吧。”

　　“不敢和不想是两回事儿。”徐蔚推了她一把，“若只是不敢，却又想，那你祖母总有一天能做成了事。到那时候，照着晋阳表姨母的性子，就真的没法子跟你爹过下去了。”

　　“我瞧着还好。你也知道，我娘有多凶。”昭明郡主皱了皱鼻子，“可是我爹就吃她那一套。别看他平日见了我娘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但若哪天我娘对他和颜悦色一些，他又会浑身不自在，唉声叹气，满地乱转不知道哪里惹了我娘不快。”

　　徐蔚“噗”的一声笑起来：“哪有你这样说你爹的。”

　　“真是这样！”昭明郡主睁圆了眼睛，“我不骗你。其实吧，我觉得我爹还是很喜欢我娘的。有时候他看我娘的眼神……哎呀呀，我也说不上来，就是那么痴痴傻傻的，我娘看不见的时候，他还会呆呆的笑。又傻又甜。阿枫笑起来那傻样，跟我爹真是一模一样的。”

　　“那要是哪天你娘要跟你爹和离……”

　　“啊啊！”昭明郡主整个人砸在榻上，拿了迎枕去盖自己的脸，“我都不敢想啊！要真有那么一天，我爹估计就活不下去了。”

　　徐蔚放下茶杯，看着一脸烦恼的昭明郡主，觉得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对了，九月里阳澄湖的蟹最肥美，我家在小阳山那边有个别院，种了许多果树。有山有水有林子，你要不要到时候陪我去那里住几天？”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这事儿了？现下离着九月还有小半年呢。”

　　“先定下来嘛。”徐蔚抿了一口茶，含混道，“你是个大忙人，若不先跟你敲定了，指不定又有人来约，你就跟着旁人去了。”

　　“就算这样你也定的太早了些吧。”昭明郡主斜着眼角送了颗白眼。

　　“不管，总归你先应了我的，到时候别忘了，跑去跟别人玩。”

　　“行行行，我应了你便是。大不了今年不去秋猎了。对了，你刚说你那个别院有林子的，林子里可有什么獐子狍子？”

　　徐蔚没接她话，只说：“阳澄湖边上有灵音寺，听说是极灵验的，到时候咱们先去寺里拜拜，求菩萨保佑家宅安宁。”

　　昭明郡主双眼一亮：“对啊，我也听说了，那间灵音寺年前来了一位大和尚，高鼻子绿眼珠，长的跟咱们不一样，听说是打西边佛地来的佛子化身，有大法力……”说到这儿，她也坐不住了，“那还等什么九月啊，咱们回过太后，明儿就出发，四五日就可以到灵音寺了。”

　　“哪有你这样说去就去的。”徐蔚忙拉住她，这个有关灵音寺外来大和尚的事她也曾有听闻，“那位是东来修行的僧人，要在灵音寺闭关九个月。咱们九月份过去，刚巧他出关，否则咱们上哪见人啊。”

　　这外来的僧人的确是在闭关，不过据徐蔚所知，他是闭关了整整一年，出关后也只见了一个人，便飘然而去。只是那个有幸得见高僧的人是谁，竟没有一个人知道的。

　　不管怎么样，她先把昭明郡主弄到别院里，将她的死劫避过去就好。

　　虽然她重生一回，自她没能被谢氏送出定国公府，一切都变了，但她还是得打着小心，或许前世的事不会发生，但事关皎皎的性命，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昭明郡主就住在徐蔚的聆风苑里，两人一个住东间，一个住西间，正好搭伴。暂时抛开家里那些烦心的事儿，多日不见的好友自然过的舒心又快活。过了三日，晋阳长公主来接女儿，小赵氏也叫人送信，说自己身子无碍了，十分想念徐蔚。两人这才收拾了东西一道儿出宫。

　　在宫门处，定国公府和长公主府的马车各据一边候着，昭明郡主把徐蔚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你那事儿已经定下来了，下月初三是皇后娘娘生辰，便有恩旨下来。到时候咱们算同边儿，更亲近了。”

　　徐蔚明白了昭明郡主的意思。郭后有意认她为义女，但义女与亲女到底不同，公主的封号是别指望了，但一个郡主还是极有可能的。

　　徐蔚展颜而笑。

　　“这几天，咱们怎么都没见着旻哥？”昭明郡主很小声地问。

　　旻哥就是太子容旻。几个人打小一起长大，关系十分亲密，昭明郡主知道这位太子表哥喜欢徐蔚，原本她以为徐蔚会嫁给太子……

　　“或许是前朝政事太忙了吧。”徐蔚说，“不是说太子殿下现在已经殿前观政了吗？”

　　“也是。”昭明郡主瞥了眼徐蔚的表情，悄悄松了口气，“说起来咱们在宫里住了这几天，还没有去东宫拜访过。太子妃进东宫也有一个月了吧。”

　　她们在寿安宫住了三四天，竟然没有碰到过一次太子妃，这也太不正常了。

　　“是吗？我没在意。”徐蔚是真没在意。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老祖宗都不管，咱们烦什么。”昭明郡主挥了挥手里的帕子，“以后总有得见的机会。听说她是武将家出来的女儿，不知弓马功夫如何，有空向表嫂讨教讨教。”

　　“那咱们就在这儿分手了啊，”昭明郡主走出两步又回过头，对她说，“过两天我下贴子请你去我们府上玩儿。我家海棠园的海棠应该全开了，正是最美的时候，我叫应嬷嬷去接你。”

　　徐蔚笑了笑，点头应了。

　　二人各自上车，各回各家。

　　马车到了定国公府，没走惯常的西角门，而是向东绕行了一段。欧碧向车外问了两声，上车对徐蔚说：“世子爷新开了一个门儿，修了长廊直接连到咱们行止园的。以后咱们长房的人进出都打这个门直接进行止园。”

　　徐蔚双眉微挑，也没问定国公怎么能许父亲这么做，只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