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首页
书库
排行榜
作家福利
登 录作家专区

第9章 申饬和逆子

第9章 申饬和逆子

书名:嘉南传:郡主嫁到作者名:谢小茶本章字数:3617更新时间:2024-12-27 17:57:33

  皇家的办事效率一向高。这边定国公刚刚安抚好继妻,宫里已经来了一位尚宫和一位少监大人传旨。

  来的突然,定国公府里好一通忙乱,定国公和夫人各按品着装,排开香案来。这还是定国公府里头第一回接寿安宫的旨。就算是前些年武定侯和定国公两家打破了头,惊动皇帝出来调解,后宫里也是一片沉寂,身为定国公世子夫人娘家人的太后也只是派人将徐蔚接进宫里去,并且每年外命妇进宫朝贺时从来不理定国公夫人,让她虽明面上没受什么指摘,但暗地里颇受了不少嘲笑和怨气。

  是的,太后娘娘就是这么心胸狭窄的女人。她既非出身世族,亦非书香门第,就只是一个家有几百亩田的小士绅家里娇养的女儿。只因嫁了个有野心又有能力还特别有运气的男人,她前半辈子吃尽了旁人没吃过的苦头,生生将个美娇娥磋磨成满手粗茧,风霜披面的农妇,后半辈子成了养尊处优,无人敢撄其锋的天下第一尊贵女人。自然不会像普通贵妇一样一句话要在心头绕三绕才敢讲,一件事要前思后想揉碎掰开分辩利弊后才敢做。

  她是真心瞧不上定国公和他老婆,对当年武定侯要将女儿嫁过去的决定十二分不满意。

  但当年定国公元配夫人她是认得的,半分同情,半分喜欢,她留下来的孩子又是个极得她眼缘的,想着夫妻过活,有她在后头撑腰,定国公夫人再大的胆子,不过就是跟人家元配抢男人,总不至于有胆子把爪子伸到孩子屋里去。

  事实证明,她把旁人想的都太甜了。

  偏偏定国公夫人一举一动都没越线,你明明知道她在底下做了小动作,但就是抓不着她半点把柄。

  这才有武定侯蛮不讲理带人砸了定国公府,皇帝在两家中间和稀泥,太后一怒把徐蔚接进宫中抚养的旧事。

  这回定国公夫人就没以前的好命了。谁叫徐蔚还没出府就醒了,偏偏她还逃出府外被人撞着了,偏偏撞到事的这位是掌着锦衣卫北镇抚司,偏偏这位还能自由出入皇宫,这么快地把事捅到她的面前。

  不趁机好好收拾这个谢氏,老天都不容!太后把两边袖子卷了卷,跟打了鸡血似的直接找到郭皇后,这不,宫中由太后和皇后两尊大佛下的申饬就这么及时地出现在了定国公的面前。

  哪怕是经过了宫中女官的润色和修饰,那申饬也平实坦直的令人落泪。传旨少监声音再平淡,那一个词一句话往外蹦出来时也像一把大锤子,一下一下直往定国公夫人的脑门上砸。

  就算脑门上被砸出了一头大包,定国公夫人还只能伏地含泪听着,不能辩驳,不能喊屈,更不能气急攻心的晕过去,免得上头把心怀怨怼,不敬天家的大帽子扣上去。等那一通长篇大论,仿如泼妇骂街,将她祖宗都扇了两耳括子的申饬念完,谢氏已经浑身瘫软,在定国公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攒起点气力,跪谢,磕拜,迎了旨,封了大大的红包给宣旨的少监大人。

  刚刚一直在一旁做壁花的尚宫大人冷冷地看着一脸心疼扶着老婆的定国公道:“再传太后娘娘口谕,今儿是看在先帝的份儿上,勉强要给定国公留些脸面,左右事情已经闹到外头,要怎么办定国公你自己个儿拿主意。咱们家阿蔚吃了苦,受了屈,你这个亲祖父不心疼也就只好让她老人家心疼些。不管怎么着,外头不能有对阿蔚小姐不好的传言出来。若叫她再听着一星半点的,就不是下张旨随便说两声的事儿了。”说着这话时,她的目光往面色煞白的定国公夫人脸上瞥了瞥,继续道,“若真过不到一处去,大不了分府而居。两下里离的远远儿的,定国公也不会看着儿子孙女刺眼,世子爷和他那一家子也能保了命,不叫外头人说虎毒竟食子这种让大家都失体面的话来。”

  说完了,也不理会定国公气的浑身发抖,指着身后几只大箱子说:“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命,带了些小玩意儿送给阿蔚姑娘压惊,娘娘们嘱咐要奴婢们亲手把东西交过去,免得中间经了人手出什么差子。”行了个礼,尚宫和少监让人扛了箱子,竟直接往定国公府后头就走。

  谢氏这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她长这么大,一直顺风顺水,从未受过这么大的羞辱。可哪怕她心里再恨再气再怨,这时也不能由着性子来,非但不能让人将这两个皇家奴才打出去,还得端出张笑脸来奉迎着,忙忙地叫人去给二位宫中来的天使带路。

  等宫里的人走的不见了人影,谢氏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谢氏身边机灵的嬷嬷们把堂前伺候的下人们全都赶了出去,定国公搂着夫人小声哄着。他心里也犯难的很。

  大齐开国好有二三十年了,开国初期那么乱的时候,太后也只在宫里过自己的小日子,并不理宫外的事。这还是她头一回往外头发旨,专门发了旨来骂他全家。谁知道这事明儿会不会传遍京城?

  定国公心里焦躁的很。太后年纪大了,但这火炭脾气还跟以前一个样儿。他知道她一直对谢氏不满,也知道谢氏对徐承芳那一房心怀芥蒂。当年情热的时候只想着怎么哄谢氏开心,恨不得徐承芳从未生下来过,恨不得自己年少时从未结过那门亲。可如今自己年纪也大了,再回头想想,自己着实欠了徐承芳母子良多。徐蔚的事,他觉得谢氏只是好心办坏了事,与长房缺乏有效的沟通,再有就是下人们办事不力,才引起了大伙的误会。但是,这也的确说明谢氏平素不怎么关心长房,有意无意跟长房疏远,才会叫她养大的徐芫犯了错,手底下人也误解了她的用意。

  只是想要把蔚姐儿送出去静养,怎么就变成了从长房偷出小姐,并将人秘密运出府……听起来像是要谋害人命的乌龙事呢?

  老太太骂人的话听起来糙,但里头有一些还是站的住理的。

  定国公看着妻子,想想儿子,又念了念孙女,一时间觉得自己就像那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着气,两面讨不着好。

  等宫里人回去了,定国公将受了很大刺激的妻子送回房,又严令下人不得将府中的事传一丝风声到外头去。眼见着日头西沉,园子里各处开始陆续上灯,他才得空搓一把老脸,再一次把儿子叫到自己的外书房谈心。

  不知道是不是徐承芳经过此事对父亲彻底寒了心,还是因为宫里及时来人给他带来了底气和自信。虽然这些天他也熬的双眼乌青,颌下胡子拉茬,但精神头十足,双眼泛着光,看的人都有些心底发虚。

  定国公咳了两声,微沉着脸,有些不太乐意直视儿子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开头便先为谢氏开脱:“你母亲原是好意,怎耐底下人乱办事,会错了她的意,才惹出这样的事端来。”

  徐承芳冷笑一声:“还真是好意。阿蔚又不是得了什么要过人的大病,眼瞅着都好起来了,却要把她送去荒僻的别庄。是养病还是等死?”

  定国公一噎,有些恼羞成怒。

  徐承芳却没等他出声,接着又说:“便真是好意,为什么不派人与我们说一声?我是阿蔚的亲父,赵氏是她的母亲,这种事为何要瞒着她的父母,偷偷摸摸,买通了我院子里的下人,将人偷出来,还换了下人的衣服关在车厢里?若是心中坦荡,因何要使这样的鬼蜮伎俩?休说什么下人办错了事。将主人扮成奴婢,瞒着府里的主子们要偷运出去,那几个奴婢没得了上头的吩咐敢这么行事?”徐承芳眼中像要喷出火来,“我和赵氏不知,父亲不知,母亲不知,难不成是二弟妹嘱咐的,还是其他弟妹的命令?若是,我这就去二房亲自去问二弟妹,再等老三老四他们回来,一并问个清楚。”

  “你回来!”定国公气喘如风箱一般,铁青着脸把要转身离开的儿子叫住,拿手点了他半天也没说出句话来,过了好半天,他才缓过来一口气,有些颓败地说:“我也知道,你母亲这些年对你们不够尽心。只是你也要体谅她的难处,说到底,她原也只是好意,你媳妇肚子里的那个说不得是长房的嫡长子,出不得差错。”

  徐承芳:“哈!”

  这是什么态度!!定国公胡子气的都翘了起来。

  “难处?她有什么难处?我巴不得她事事不要理我们,也能让我们过几日安生日子。”徐承芳憋了快三十年,今天撕开了脸,竟比什么时候都放的开。

  “就我那么严防死守着,我的行止园也被她戳成了个筛子。她在我的园子里钉了那么多钉子想做什么?打量我是傻子呢。若阿静生的是个闺女,说不得还能消停,若她生了儿子,只怕母子性命都有危险。”说到此处,徐承芳眼圈儿都红了,“您还在呢,她就这么对我们。你哪天不在了,我们要怎么办?我明白,您心里只有她一个,我也不杵着碍你们的眼。定国公的爵位是您拿命搏来的,您爱着二弟,给他便是。我有手有脚,也领着差事,并不缺银子使。这定国公世子的名头我也不稀罕,您就拿回去得了,我只守着老婆孩子们好好过日子。爵位再高,也得有命在才行。”

  “你、你、你!”定国公万万想不到,一向孝顺听话如兔子一般的大儿子今天会说出这么一番忤逆不孝的话来,简直气的要吐血。

  爵位是你想让便能让的吗?他是更喜欢老二多一点,但徐承芳占着嫡占着长,为人又没有什么能让人拿出来说的缺陷,就算他心里乐意让老二做世子,皇帝陛下也不可能同意了他。

  他还要脸。

  本来定国公府因着他与谢氏的事在京中名声就不大咋地了,若再换世子,他以后就不用出门了,能被京里百姓的唾沫淹死,能被百官同僚们笑话死。他的儿孙们再也别想找到好亲事。

  徐承芳却是连个眼神也懒得给他老爹一个,一甩袖子,走了。

  走到门口,却又回过头来:“对了,您别忘了让她把我家阿蔚的那两个丫鬟还回来,阿蔚又没死成,她以为扣着了那两个丫头便能瞒得下真相了?后儿阿蔚要进宫,已经把这两个丫头的名字写在牌子上了,回头若是不能跟着去,她少不得要跟娘娘们抱怨两声。身边没用的顺手的丫头还真不行。”

  定国公扶着桌子,脑子嗡嗡地响了半晌,才咬着牙骂了一声:“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