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位祖母
书名:嘉南传:郡主嫁到作者名:谢小茶本章字数:3793更新时间:2024-12-27 17:57:33
谢氏心头烦闷,将柳氏和小儿媳妇小谢氏打发走。屋里只留下几个自己的心腹,谢氏再扛不住,站起身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心头火烧火燎的一般。
“夫人。”汤嬷嬷小心觑着她的脸色,“春芳又被拦了回来,倒是平安将大~爷请去了外书房。”
谢氏沉着脸:“没用的东西。”
她打发蔡嬷嬷带着药材布料去了三趟了,蔡嬷嬷是她的陪房,在定国公府里是头等的脸面。长房竟然半点面子也不给,这架式真是要撕掳开,跟她作对了?
“再怎么说,他得叫我一声母亲。”谢氏恨恨道,“这事传出去,我固然没脸,他跟蔚姐儿能得什么好?忤逆,不孝,坏了德行。”
一屋子人垂头不语,没人敢接话。
“这么些年,我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都说后母难为,我心心念念都是为了咱们国公府,我能有什么错处?”谢氏说话的声儿越来越大,像是对这屋子里的下人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一家子丧门星,将咱们国公府的气运都给败光了。不过是玩闹两下,竟然敢栽脏到我的阿芫身上,我呸,她算个什么?就算是在太后身边养大的,便以为自己是公主了?不过就是太后身边养着玩儿的小猫小狗罢了。”
她喘了一口气:“什么东西!”
“你们都出去。”定国公徐继广迈步进了屋子,挥退了屋里所有侍候的人。
谢氏一见丈夫,眼泪立时就下来了:“老爷!”
徐继广刚过五旬,头发黑多白少,身材魁梧,面目英伟,也算大齐朝堂上数的着的美男子之一。他这一生,可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典范。明明是本朝开国数的着的功勋之一,但最最出名的却不是他的武勋功绩,而是他那堪比话本,不,比话本还要精彩三分的曲折的爱情故事。
只是当年故事的主角还是风华正茂青春年少,现如今也是白霜染鬓,孙子孙女都大把大把数的老人了。
这些年,那些情冷情热随着他渐逝的韶华慢慢变薄,跟着先帝打下江山,历了两朝,过了这二三十年,再怎么幼稚,也该成熟起来,终不会仅凭着一人好恶而任性行~事。
比如说现在。
当年爱的生生死死,轰轰烈烈的娇妻握着帕子含泪看着他,虽然眼尾也添了细纹,虽然乌发已不似当年那般浓厚乌黑而富有光泽,但她的一颦一笑依旧能时时牵动着他,让他觉得光阴似乎在她身上停转了一样,望着她,还是那样浓情蜜~意,一样我见犹怜。
只是这会子他不会像以前那样,不管妻子说什么都点头应下,哪怕要他上九天揽月,下四海摸珠,他也会毫不迟疑地去。
他有一大家子,有儿孙,有族人。
何况这次的事,妻子做的太过份了。
“那件事,我已经听说了。”定国公满眼无奈地看着妻子,只觉得愁肠百转,“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谢氏一噎,面上血色尽褪:“妾做了什么事您要用这样的口气说?”
“阿蔚……”
“不过是姐妹之间玩闹,您不是早就知道了。”没等定国公将话说完,谢氏就急急地打断了他,“阿芫那孩子您也是看着长大的,纯善活泼,天真烂漫,若不是她让人将阿蔚从水里扶出来,又忙前忙后救治找人请大夫,阿蔚哪能好好地在行止园里这样逍遥!”
定国公听着这话,看着夫人脸上忿忿又伤心的样子,沉默不语。
“自我进门,对老爷也算得上是恭谨体贴,都说后母难为,虽说承芳对我一直有心结,我也尽心尽力想尽法子去巴结去讨好他。”定国公夫人越说越觉伤心,拿着帕子去抹脸上那流也流不尽的眼泪,“他和他那口子不承情就算了,这京里头关于府里的流言,关于您和妾身的流言是从哪头起始的,我也不与孩子们计较。可是这回太过了。阿蔚就算是太后娘娘跟前养大的,比咱们府里其他姑娘多了几分脸面,也不能这样颠倒黑白地往阿芫身上泼粪。姐妹之间便有几句口角又算的什么?她不合去推阿芫,若不是阿芫躲得快,那落水里的就是咱们阿芫了。她自己脚滑收不住手,落了水被阿芫救了,却要反咬一口,将污名全推在阿芫身上……我……我,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定国公怔怔听到这里,叹了一口气:“之前你不是这样说的。”
谢氏冷笑一声:“那我还能如何说?那位可是宫里的心尖子,我这坏名声在外,便是说了,又有谁信我?”说着,她又垂头抹泪,“我知道我是多偏疼了些阿芫,那也不能……不能这样!”谢氏尖声道,“长房媳妇胎气不稳,阿蔚那丫头又病的厉害,长房到现在连个儿子也没有,我便是将阿蔚送出去养病又怎么了?一来冷冷她,让她好好想想自己的错处,二来也好避开赵氏,免的病气过身,伤到肚子里的孩子。我有什么错?我做的有什么错?”
定国公见谢氏激动得浑身发抖,忙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拍她的后背:“我知你不容易,你心里苦,这么些年,总是我对不起你……”
谢氏软在定国公怀里,嘤嘤地哭起来。
…………
皇帝面带无奈地看着桌案上那三张薄薄的纸,拿手指点着站在桌前满脸无辜的少年:“你啊你啊,又在外头瞎胡闹。”
顾筠眨了眨眼,十分委屈:“我哪儿胡闹了!这不是您吩咐的,京里三品以上官员府中,若有什么大事儿都要报给您听?定国公那可是一品国公府,出的又是人命官司,又那么巧被我撞上,可不得马上立刻赶紧地审问出来跟您报一声?”
“唉……”皇帝看着那写满了三张纸的内宅官司,只觉得脑袋疼,“难不成还要朕伸手到臣子的内宅里去?”他抬眼看了看相貌肖似贵妃的顾筠,只觉得头更疼了。
“这种事,你应该悄悄儿去与皇后说,让她给阿蔚撑腰去,找朕有什么用!”
顾筠一咧嘴:“皇后娘娘见我就烦,我现在又大了,想进坤宁宫哪有那么容易。”
皇帝一瞪眼:“那就去找太后。”
“太后娘娘年纪大了,这么戳心眼子的事儿,就算要捅到她老人家面前去,也该是您啊,我一个小小的四品指挥同知,哪敢去扛这怒火。”顾筠说着,将那“四品”二字咬得清楚明白,分外铿锵。
皇帝听的不怒反笑,拿手点着他:“你看看满朝文武,除了勋贵袭爵的品级不算,有你这么年少的三品官吗?朕破格许你个同知就算不错了,还想进三品,美的你。”
顾筠委委屈屈地低声嘟囔:“那不如给我个佥事做就好了,给个同知的名头,却又压着品级不让升,我本来年纪就小,再没个品阶压人,手底下人如何能压服的住。”
皇帝懒的跟他胡搅蛮缠,点着桌上那几片纸说:“进了锦衣卫,一切就得听朕的吩咐。这是你招来的事,你自己个儿去解决了。来人,送顾同知去寿安宫,就说贵妃家的小十七去给老祖宗请安了。”
顾筠相当相当不情愿地行了礼,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皇帝见他退出殿门外,才轻叹了一声,将桌上那三张纸拿起来抖了抖,摇着头跟身边的伴伴说:“定国公实在是糊涂,先帝那会就闹得满城风雨,若不是看他出生入死为国立功的份上,这国公爵都差点为了那个女人丢掉了。本以为年纪大了看事情能明白点,谁知道还是这么偏心糊涂。”
侍立的大太监黄允黄伴伴微弯着腰,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定国公样样儿好,也就是在这女色上头过不了一关。”
皇帝“哼”了一声:“妻贤夫祸少,早晚有一天他得死在这头上。”
这话说的有些重,黄允可不敢再接着。瞅着皇帝面色不豫,他想了想,细声细气地问道:“听说关雎宫那边的桃花这两日都开了,煞是好看,皇上您也有几个日子没过去,要不要去贵妃那儿坐坐?”
皇帝僵了僵,回头望着他:“都过了四天了,你说,贵妃这气儿也该消了吧。”
“瞧您说的,贵妃娘娘就算跟您使个小性儿,也使不了那么久啊。说不得前两天娘娘就缓过劲儿了,就等着皇上您过去呢。”
黄允这话一说,皇帝立刻眉飞色舞,心情大好地在黄允额头上拍了一记:“好小子,还是你会说话。回头朕赏你。”
“谢陛下赏。”黄允乐呵呵地扶着皇帝站起来,吩咐外头,摆驾关雎宫顾贵妃处。
顾筠一路唉声叹气地向寿安宫去,引路的宫女内侍一个个绷着脸,微垂着头,并不敢笑出来。
皇宫的内苑十分广大,宫殿也是鳞次栉比,但真正有主的宫殿其实没有几个,大多空置着或是换了旁的用场。大齐朝的第二代帝王跟开国先帝一样,对充实后宫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他自继位近二十年来,宫里有位份的除了正宫郭皇后,也就只有贵妃顾氏,贤妃赵氏,德妃李氏,再加上六七个低位份的昭容,美人。这十个大小老婆里,皇帝最心爱的是贵妃顾氏,可偏偏顾氏总是对他待搭不理,时常不给他面子。最亲近的是贤妃赵氏,这位是他姨表妹,自小一处长大,情份与旁人不同。最敬重的是发妻郭氏,虽然皇后娘娘只生了一位公主,没能给他生出嫡子,但郭氏为人宽和大度,心性平和仁孝,特别得太后婆婆的喜欢,皇帝也是相当重视维护嫡妻的地位和脸面的。
至于李氏,她身体一向不好,常年吃药,在宫里自然比不上另三位娘娘。
顾筠是顾贵妃亲兄长的儿子,也是长宁顾家的承重孙。虽说是顾家嫡支长房长孙,但他爹娘死的都早,祖父母儿孙辈众多,在那么个大家族里,自然是受不了什么重视。于是顾贵妃在他儿时便将他接到宫中,又请了名儒名将教他文武功夫,待他跟自己亲生的一样。顾筠打小~嘴就甜,长的又跟瓷娃娃似的漂亮,还不像顾贵妃所出的寿王那样孱弱身体,皮实的跟个猴儿一样,后宫里上至太后,下至宫女内侍,对这位顾家十七郎又是喜欢又是头疼。直到他十三岁上,长宁顾家将他接回本家去,贵妃和皇帝想这个侄子想的不行,去年便命人又将他弄回京里,眼瞅着已经快十七岁了,贵妃娘娘要皇帝给他个好差事做,这才有了赐白泽服,以正四品领从三品指挥同知的顾筠顾大人的横空出世。
可是锦衣卫虽然势大,但北镇抚司实在是个让人一听就觉得胆寒的名字,贵妃娘娘觉得好端端金童似的小十七挂了这么个凶名实在不合适,便闹着要皇帝给他换个差事。
顾筠却是个犟脾气,刚在锦衣卫打磨平服,坚决不肯调地方。皇帝也着实觉得顾筠在锦衣卫更合适也更令他放心,所以就被顾贵妃发作了……
大太监黄允扶着龙辇向关雎宫走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头把对定国公的评价改了两个字儿按到了自家主子头上。
皇上是样样都好的明君,就可惜,也就在这女色上头过不了一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