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时光

　　刘叔父这一路都很沉默，等走回家中，才对刘如安道：“你知道你今日犯了什么样的错？”

　　“侄儿不该擅自开口说话。”刘如安恭敬地说着，但接着就疑惑地道：“可是叔叔，那个小娘子，真的很可怜，她就算真的说谎，也不是这样被人虐待啊，而且这间客栈，本来就是她父亲留给她的，您为什么……”

　　“这小娘子性情坚毅，俗语说，过刚易折，我当时开口要给吴娘子留一点，就是要留退步，免得吴娘子什么都没有，怀恨在心，到时候等另一小娘子出嫁后，吴娘子没了后顾之忧，到时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原来如此，刘如安恍然大悟地点头，接着就又道：“只是侄儿还不明白一件事，为何叔父您话中，对小娘子的举动并不赞成？”

　　“名分已定，哪有轻易能不认的，这小娘子不明白这些，以后必定是个不管不顾的人，这对她并没什么好处。”是这样的吗？刘如安还在疑惑，刘叔父已经对他道：“今儿耽误了半天，你还是赶紧去把今日的功课再温习一遍。”

　　叔父这样说，就是不想再和自己多说的意思，刘如安对刘叔父拱手一礼退下。刘叔父看着刘如安的背影，自己半生漂泊，那些雄心壮志早就已经变成过眼云烟，现在唯一所想的，就是把侄儿好好地培养出来，也算不辜负自己兄嫂。至于那个小娘子，她的身世足够让人怜悯，但是性情还是太过刚烈，自己侄儿多了解她，并不是件好事，倒不如什么都不说，好让那个小娘子的事情，变成真正的过眼云烟。

　　桑娘那边，处境比原先要好上许多，虽然还比不上秦奉当日在的时候，吴氏专门把笑放在脸上，一味撮哄着桑娘，但桑娘好歹也回到屋里睡，那个首饰匣子，柳娘再不愿意也要搬出来，还给桑娘，桑娘打开首饰匣子，一样样的首饰都清点清楚，这才把首饰匣子接过来。

　　吴氏站在旁边看见桑娘这么做，一股气又上来了，对桑娘冷笑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你没听到王掌柜说了，说柳娘要嫁到他家，哪里就缺了这些首饰了？”

　　“既然不缺这些首饰，那怎么又把我的匣子给拿走了？”桑娘反唇相讥，吴氏气的暴跳，拿起一边的扫把又想往桑娘身上招呼，桑娘也不闪躲，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吴氏道：“你打啊，你打啊，顶好再把我打的伤痕累累，这样我立即就去找里正家的伯母，让她去和王掌柜说。”

　　“娘，算了，这也不过就是一两年的事情。”柳娘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婚事，毕竟她哭也哭了，跪也跪了，为的就是要让自己顺利嫁进王家，怎么能让吴氏这会儿的暴躁弄乱自己的计划？吴氏听自己女儿这么说了才把扫把放下，对桑娘恶狠狠地道：“你别以为你这会儿有人撑腰就对我大呼小叫的，你也听到了，我的你娘，快些把东西收拾了，给我去洗衣服，还有那柴，也要给我劈了。”

　　“娘，这……”柳娘还想再劝，吴氏已经对女儿道：“难道还要供着她，让她什么活都不干？这客栈一个月也就这点银子，那些嚼裹都不够呢，哪里还能再多雇个人洗衣衫？”

　　柳娘被这么一说，就看向桑娘，神色叹息：“妹妹，不是我不肯帮你，可是娘说的，也有道理。”

　　“洗就洗，只是柳娘也要跟我一起去洗。”桑娘伸手指着柳娘，吴氏把桑娘的手给打下来：“什么柳娘，这是你姐姐，她方才还为你说话呢，果真是个养不熟的。”

　　“养不熟的明明是你们，你口口声声说要为我爹守，昨晚的人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你口口声声说叫了我爹爹几年爹爹，可我爹爹才没了几天，你就要我为你做大小杂事！”桑娘不甘示弱，吴氏气的胸口起伏，桑娘冷笑道：“走啊，不是说雇不起人洗衣衫，什么事情都要我们自己动手吗？那柳娘也不用坐在这屋里装闺秀了！”说着桑娘伸手就去拉柳娘，柳娘被桑娘拉出去，回头叫了声娘，吴氏追出去刚想阻拦，桑娘已经冷笑着对柳娘：“方才你是怎么说的？你说有你的就有我的，你怎么过我就怎么过，那我去洗衣衫你也要去洗。”

　　柳娘没想到桑娘还学会了怎么堵住自己的嘴，眼睛睁大一些再说不出话，已经被桑娘拉着下了楼梯，来到院中井边，桑娘干活是麻利的，把井水从井里打出来，倒在盆里就对柳娘道：“想来你也没力气打水，那就你在这用棒子捶着衣衫，我在这打水给你，等洗完了，我们再一起去晒。”

　　柳娘父亲去世的时候还小，那时候吴氏心疼她，从没在家做过活，等跟着娘嫁进了秦家，秦奉为人老实，见吴氏口口声声对桑娘如同亲女儿一样，也对柳娘是真心疼爱，桑娘有什么，柳娘也自然有一份，那时候家中除了伙计和账房，还雇了专门洗衣做饭的两个婆子，柳娘只需要在房里做些刺绣，陪着桑娘说话玩耍就成。

　　这会儿桑娘在这说了，柳娘也只能咬牙拿起棒子，往衣服上捶打着，虽有皂角籽，但总要用尽力气去捶打，才能把污垢洗干净。柳娘打了几下就觉得手臂酸疼，而旁边的桑娘已经把两件衣衫都洗干净，丢进盆里，见柳娘还在那有气无力地捶打着衣服，桑娘就在旁指点着：“你不能这样使力，要……”

　　话没说完，柳娘已经抬头对桑娘道：“你明知道我什么活都不会做，这会儿还来为难我，你难道不晓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

　　“爹爹在的时候，我不也一样什么活都不会做吗？”桑娘反问，柳娘被噎住才缓缓地道：“可是我定给了王家，王家是比我们家更富的人家，家里除了洗衣做饭的婆子，还有两个小丫鬟伺候呢，到时候我嫁过去，才不用做这些粗活呢。你，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