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鼠姑看看周围，冰窖这里人少，但这声大喊已经惊动府中巡逻家丁，府中各处值守的仆人首先点起灯火，很快整个朱府都变得灯火通明。

　　啪啪啪，府中所有门窗纷纷关闭，尤其是后院，身强体壮的仆妇们代替了娇柔的小丫鬟，丫鬟守在里面，壮妇们则守在女眷门口。

　　一切都是那么有条不紊，没有不当值的下人在府中乱跑乱喊，只有巡逻家丁和府中护卫有秩序地在府中穿行。

　　所有出府门户和府中门洞全部被人把守。

　　想高来高去已经不可能，不少家丁都在往屋顶上看。鼠姑心中焦急，面色不露，拎着两桶冰块大大方方地走向祠堂方向，很快，她就被巡逻家丁拦住。

　　“站住！放下你手中的东西！你是哪房的下人，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干什么？”

　　灯笼和火把高举，照亮了鼠姑的脸。

　　有好几人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如果不是人多，说不定就有人喊出有鬼了。

　　“鼠姑！”有人叫出了鼠姑的名字。

　　鼠姑虽然“第一天”进入朱府，但她那极为有特色的脸庞和她二少爷大丫鬟的身份，让府中管事级以上的仆人差不多都记住了她，就算没看过她的，多少也听到一耳朵二少爷带了个脸有刀疤极丑的丫鬟回来的事。

　　见有人认出鼠姑，带头的护卫头子脸色放松了一点，但还是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鼠姑，还用刀鞘敲了敲冰桶。

　　“问你问题呢，没听见吗？”护卫头子喝道。

　　鼠姑站住脚步，两个大木桶拎得稳稳。

　　护卫头子探头看了眼木桶，没靠近就感觉寒气逼人，用刀搅了搅，见全是冰块，眼眸不由缩了缩。

　　这么两个半人高的大木桶，还装满了冰块，有多沉重可想而知。可鼠姑一个女流之辈竟然拎得轻轻松松！

　　“二少爷正在发热，高热，需要冰块降温，否则很可能熬不过去。你们阻拦我多一刻，二少爷便多一分危险，如果二少爷出事，你们负责？”鼠姑面无表情地道。

　　护卫头子皱起眉头，“二少爷发热，大夫请了吗？为什么要用到这如许多冰块？大冷天的你们想冻死自家少爷？”

　　鼠姑也不跟他争辩，“二少爷现在就在祠堂等冰块救命，如果你不信，可派人与我一同前往。”

　　护卫头子听事情关系到今天刚回府的二少爷，也不敢真的阻拦鼠姑太久，既然鼠姑给出解决方案，他索性当场把队伍分成两队，一队由他亲自带人跟着鼠姑一起去祠堂。

　　而这件事自然也有仆人去禀告大管家，再由大管家决定要不要往上报。

　　鼠姑也是没办法，比起虚无缥缈的血脉觉醒，她更担心朱二的性命，要是他没坐稳滑入水里……

　　鼠姑不敢想这种后果，但她越急，表面就越冷静，几乎到冷漠的程度。

　　再说巡逻家丁已经发现她，这事势必会报上去，与其到时解释不清，不如现在就把人带过去。

　　如果二少爷能觉醒血脉能力，那最好。如果不能，他们也已事先想好了解释理由——少爷在预想要用到冰的时候就考虑过会被人发现的问题。

　　鼠姑加快脚步。

　　护卫头子看她走得那么快还那么稳当，心中对鼠姑的实力预估又往上抬了一个层次。

　　由仆及主，身边有这样一个厉害丫鬟效命的二少爷，他也不敢再小瞧。

　　到得祠堂大门口，大门紧闭。

　　护卫头子喊了一声，祠堂内并无人应答。

　　鼠姑心中疑惑，难道看守祠堂的哑仆没有听到府中异常？鼠姑心脏莫名一跳。

　　护卫头子也似乎感到了一丝不对头，问鼠姑：“你走的时候，是哑伯给你开的门？”

　　鼠姑不好说她一直高来高去，进出祠堂都没有通过大门，只维持冷漠脸。

　　护卫头子以为她性格如此，让人连喊了数声，那哑仆都没有回应。

　　鼠姑再也等不下去，也顾不得掩藏自己实力，丢掉冰桶，身体后退，蓄势，跑，跳！随后脚踩墙壁翻了过去。

　　家丁们瞪大眼睛。

　　“这女人！”护卫头子变了脸色，速度命令手下：“你们跳进去，从里面开门。”

　　有手脚利落的赶紧搭成人梯，翻进祠堂，从里面打开大门。

　　鼠姑这时已经越过第一进的门户，冲进了后面的祠堂。

　　“这女人简直找死，她难道不知道女人无事不能进祠堂吗！赶紧的，把她给我找到，拖出来！”护卫头子进入第一进没有见到鼠姑，当即就大声喝骂。

　　鼠姑冲入祠堂，就见水缸上方已经看不见朱二的头颅。

　　不——！鼠姑飞步冲到水缸边，伸手就去捞朱二的脑袋。

　　朱二的脑袋很潮湿很冰冷，少部分松散开的长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和脖颈上。

　　鼠姑脑中一片空白，用力去捞朱二，想把朱二从水缸中拖出来。

　　水缸中的水发出一点点声响。

　　忽然！鼠姑的目光凝固。

　　她看到了水缸里的水，晚上，就算有烛火照明，可水还是黑黝黝的，看不清底，但水量多少却一眼就能看出。

　　她记得她走的时候水缸里的水很满，刚刚到了二少爷的脖子下面，可现在……水缸里的水还只剩下四分之一都不到。

　　难道那么多水都给少爷喝到了肚子里？

　　鼠姑闭了闭眼，手指挪向朱二的颈侧脉搏，数秒后，身体一软跪倒在地。

　　她怀中抱住的朱二也重新滑入水缸中。

　　护卫头子就是在这时候带人冲了进来。

　　因为震动，朱二遥远的意识回归，眼皮颤了颤，发出一声嘶哑的声音：“鼠……姑，热，给我……冰……”

　　鼠姑一抹涌出的眼泪，回头又冲回大门口把丢在大门口的冰桶拎回来，先把朱二抱出来，再把冰块击碎倒进去，和剩下的水搅一搅，再把朱二抱进水缸里。

　　这次打死她都不会再离开！

　　护卫头子看她一系列动作看得眼皮直抽，想要拦阻，可他也听到了二少爷那声嘶哑的吩咐。

　　想让鼠姑离开祠堂，最起码退入院子里，但鼠姑理都不理他。

　　护卫头子觉得这件事他没法管，只能让人再去禀报大管家，重点说明二少爷现在的特殊情况以及他很可能需要一个大夫的事情。

　　祠堂里的人逐渐变多，鼠姑仍旧守在水缸边，这时已经没人敢随便叫她离开。

　　最终，朱府的男女主人们被惊动了，男主人们听说朱二在祠堂出事也都无法再安睡，只能半夜起床赶至祠堂。

　　朱二这时恰在紧要关头。

　　血脉觉醒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何况朱二用的还是不正确的非常手段。

　　侵袭入他体内的初代血正在攻击和改造朱二的身体，这是一个缓慢的提纯和转换过程。

　　他能感觉到鼠姑就在他身边，也能听到朱府男主人进入祠堂后的纷杂声，他还感觉有大夫在查看他的身体，似乎在为他身体的高温惊异不已。

　　朱二并不担心这点，为了今天，他已经准备好说辞，并仔细交代过身边几个亲信。

　　鼠姑跪在冰冷的青石上低头回答朱翰文的问题：“二少爷身体不好，小时候就落了病根，之后被送回老家年纪轻轻就郁结于心，一次他去主支祠堂祭拜回来，当晚就发了一场怪病，就如现在这般，身体高热，只有用冰降温，二少爷才能熬过去。”

　　“用冰降温？这简直就是胡闹！”大夫揪着胡子呵斥。

　　鼠姑表情不变，“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要怎么救少爷，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后来还是少爷自己烧得受不了，跑进了庄子里的冰窖睡了一晚，第二天恢复过来，我们才知道冰能治疗二少爷这个怪病。”

　　“你刚才说致远是去了主支的祠堂才发此怪病？”朱老太爷的表情有点怪，他的重点似乎不在次孙的古怪病情上。

　　鼠姑低着头道：“是。”

　　“那后面他又发作几次？是什么情况下发作？”朱老太爷继续问道。

　　有朱老太爷在前，其他人都没有开口的份儿。

　　朱大朱致高盯着水缸里昏昏沉沉的朱二，一脸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李琨也来了，混在人群里直打哈欠。

　　鼠姑回答：“次数不多，但每次都是去过主支祠堂才会如此。这次……奴婢听说少爷被罚跪祠堂，害怕他又发怪病，就偷偷进来探望，结果少爷真的发病了。”

　　朱老太爷眼睛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甚至没有去责怪鼠姑偷进祠堂的事。

　　朱翰文神色一怔，也想到了什么，不由转头看向朱老太爷。

　　而朱老太爷这时却看着水缸里的朱二，那眼神要有多火热就有多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