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平妻风波3

　　苏仲春在门外听老夫人越说越难听，忙着咳一声，掀帘子进来，笑道，“儿子来给娘亲请安。娘亲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这么大气？”

　　一看到杜仲春，老夫人就想起二房到现在都没有儿子，偏老二又护着杜默娘那个妒妇，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都是讨债的！

　　心里的火发不出来，看到苏仲春了也没好话，“请安就不用了，你们兄弟少气气我这老婆子，我就安生了！”

　　因为杜氏的事，苏仲春早习惯了老夫人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话方式，也没觉得什么，笑呵呵在旁边坐下，“娘亲这话可折煞儿子了，儿子和大哥素来对娘亲的孝心可是不差的。”说着从袖筒里掏出一个长条盒子，“娘亲您瞅瞅，这是大哥特意托儿子给您送来的五百年老参，说是他知道今个气到了娘亲，心里一直不安，又不敢过来给您请罪，怕您见了他更加生气，就托儿子给您送过来了，让钱妈妈拿到小厨房就着老母鸡炖汤喝，对人的身体最是滋补。”

　　老夫人接过盒子看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胡说，这样好的参拿来炖汤，岂不是糟蹋了？有东西也不是这么浪费的！”回手让钱妈妈收起来，“你大哥是个好的，我自己生的儿子，我还能不知道？用得着你来当这个说客？！”

　　苏仲春赔笑，“大哥这不是觉得不好见您么？怕您气出个好歹来，大哥就罪过了。儿子劝大哥，说从小到大娘亲最疼大哥不过的，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真生气了。偏大哥不放心，非让儿子走这一趟，果然，儿子就说娘亲最是宽容的，不会和大哥生气。等儿子回去了和大哥说说，让大哥放心。”

　　老夫人横苏仲春一眼，“你大哥自然是个好的，你心里知道也不跟你大哥学学。什么时候你有你大哥一半懂事孝顺，老婆子也就阿弥陀佛了。”话一转，又将火引到苏仲春身上。

　　慌的苏仲春忙摆手，“娘亲这样说，儿子都无地自容了。今个儿子去找大哥说话，依稀听着大嫂的身子似乎不太好。大嫂这么些年来勤恳持家，素来贤惠，娘亲既然不生大哥的气，大嫂那，娘亲也就别计较了。不为别的，只看在大哥和侄子侄女的面上吧。”

　　老夫人鼻子里哼一声，脸色沉下来，“老婆子以后还得在你大哥大嫂手里讨日子过，哪里敢和她计较。我今个不过略说了她两句，她回去就闹吐血，闹得阖府都知道了。这样的气性，我还敢和她说什么？人都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我这从婆婆手底下熬出来了，老了老了还得在媳妇手里熬，大媳妇有手段，二媳妇不贤惠，偏养了两个儿子又是个耳根子软，只肯听媳妇的话的，让老婆子我能依靠哪个？”一边说，一边就开始哭起来，“你们也不用看着老婆子我碍眼，天天吐血生病的作妖，没有你们，老婆子还有你舅舅家可以依靠，等明个天一亮，我就带着你表妹去江南你舅舅家，你们兄弟妯娌的自己过去吧，我也不留着看你们脸色，碍你们的眼了！”

　　一边说，一边吩咐张妈妈收拾东西，立刻装车，明儿天一亮就走，又让人通知周倩也赶紧收拾，侯府容不下她们娘们，她们就回周府。

　　登时福寿堂就闹腾起来，张妈妈紧着劝。

　　苏仲春额头青筋直跳，一直知道他老娘是个牛心左性不讲理的，没想到他刚替大嫂说了一句话，老娘就直接翻了脸。

　　苏仲春心里又气恼，又懊悔，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才算将老夫人劝住，自己精疲力竭的告辞往回走。

　　出了福寿堂不远，就碰到听到消息赶过来的苏仲坤。

　　看自己弟弟脸色不好，苏仲坤忙问，“怎么了？我怎么听着信说娘要去江南舅舅家？”

　　苏仲春叹口气，摆摆手，让跟着的小厮们退远一些，一边走，一边和苏仲坤把福寿堂的话说了，“……我也是想缓和一下娘亲和大嫂的关系，谁知道这刚替大嫂说了一句，娘亲就不依不饶的闹了起来，非说是咱们兄弟容不下她，吵着要去江南舅舅家。要真让娘亲去了江南舅舅家，咱们兄弟可成了什么人了？娘这脾气可真是……唉！大哥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我看娘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表妹给你做平妻，但是大嫂那里……”苏仲春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拍拍苏仲坤的肩膀，自己先走了。

　　第二天一早，广陵伯府的人听说莫氏被气吐血了，广陵伯夫人亲自上门看望自家女儿，一见莫氏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又听张妈妈说了事情经过，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也不去福寿堂找苏老夫人说话，只让人把苏仲坤叫了过来，当着一院子下人的面把苏仲坤骂了个狗血喷头，最后直接让带来的婆子扶着莫氏上了马车，回了广陵伯府。

　　老夫人知道后气的在福寿堂大骂一通，让人将苏仲坤叫过去，立逼着他马上和周倩立下平妻文书，定日子娶周倩过门。莫氏同意最好，不同意就直接以不事公婆的罪名休妻，正好把侯夫人的位置腾出来给周倩坐。

　　苏仲坤别闹的一个头两个大，哪里敢应下这样糊涂的事来，也不管他娘是不是会气到，直接甩袖子走人。

　　老夫人在福寿堂又大闹了一场，越发打定主意，必须要休了莫氏，让自己的侄女做侯夫人！

　　一连几天，安乐侯府天天闹得鸡飞狗跳的，没有一日安生。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几日的功夫，安乐侯府也成了京城里的笑柄。当然，人们笑的最多的还是苏老夫人，就没见过这样的，孙子孙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竟然还想着逼自己儿子休妻娶一个破落户的侄女做侯夫人，就是照看娘家人，也没有这样照看的。

　　莫氏是朝廷钦封的二品夫人，又是礼部尚书的嫡女，待人和蔼大方，多年来从没出过错，是她一句话，说休就能休的么？真是老糊涂了！

　　却说安王朱澈。自从在苏小小那里听说了梁王的春日小筑里面可能有问题之后，就一直琢磨着怎么样过去看看。

　　后来徐田向他推荐了左岸之后，他就招左岸过来看了看，发现左岸确实是像徐田说的一样是个可用的人才，就将梁王府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左岸听后拍着胸脯保证，“王爷放心吧，草民此行一定不负王爷所托。”

　　安王笑道，“你现在不宜和本王公开见面，但你放心，你的功劳本王会一直记得，必然不会亏待了你。”

　　左岸和安王谈了一番话下来，也觉得安王是个可以效忠的人，见安王表态，立刻表示尽忠，“王爷放心，草民虽然不是什么圣人，却也是个重承诺的，今天既然效忠王爷，日后不管是风是雨，必然和王爷一起乘风破浪，齐头并进，绝不会中途背弃。”

　　安王伸手将人扶了起来，“子明的人品，本王自然相信。”子明是左岸的字，安王以字相称呼，是表明对对方的看重。

　　左岸听了十分感动，辞了安王，回府后就向梁王府投了拜帖。

　　因着他父亲左权的关系，梁王也肯给他面子，准了他进梁王府说话。

　　“王爷这府邸程飞龙化雨之势，看着就有几分不俗，真是好地方！”左岸一路从府外走进来，见了梁王就忍不住赞叹。

　　飞龙化雨……龙乘雨势不就是一飞冲天的兆头么？

　　这样浅显的恭维立刻听的梁王眉开眼笑，脸上也多了几分热络，“左公子原来还懂风水啊，不错，当初父皇将这座府邸赐给本王时，就说这是一处好府邸，警今日又听你这么一说，看来这座府邸还真的是不俗了！父皇到底是父皇，原来从多年前就盼着本王能更进一步的。”

　　左岸神色谦恭的恭维，“王爷乃是人中龙凤，自然要住不俗的地方！日后也必然不俗。”

　　“哈哈，没想到左权那样个憨厚中庸的人，竟然能生出你这么个聪明灵透的儿子来。”梁王大笑，领着左岸往里面走，“本王前些日子新得了一个好玩意，你今个来的巧了，不如陪本王一起见识见识。”

　　“那草民就托王爷的福，也开一开眼界。”左岸笑着应声，一路跟着梁王往里面走。

　　绕过一处回廊，就见空阔的院子里摆着一块龙行奇石，龙头高昂，龙尾摇摆，四爪弯曲，十分有气势。

　　“王爷，这……”左岸不解的看着梁王，这石龙再有气势，再活灵活现，也是石雕的，有什么好得意的？

　　梁王脸上的得意好不遮掩，挥挥手，一边解释，“这个石龙是天然形成的，本王前些日子和朋友去卧龙山游玩，无意中在山内发现，这才抬了回来，这天然形成只是其一，还有更奇特的地方，你且看……”

　　院子里伺候的仆人得了梁王的示意，端了一盆水慢慢浇在龙身上，不过须臾，一盆水就被龙身吸收殆尽，一滴都没洒落到地上，石龙身上的灰褐色的龙鳞被井水浸润，慢慢变成石青色，太阳一照，隐隐有金光泛出。

　　左岸来不及惊讶，就听见一声龙吟，有水柱从龙口中喷出。

　　“这，这简直太奇妙了！”左岸张大嘴巴，好半天缓不过神来。

　　梁王脸上的得意更甚，“本王第一次见也觉得非常惊奇，专门请教了普济大师，普济大师说这是天降福缘，既然本王能得到石龙，就是本王和石龙的缘法，让本王不必惊奇，只管承受天恩就行。”

　　自从圣宗皇帝过世之后，太后就笃信佛教，时常招普济大师进宫讲经。

　　普济大师是卧龙山上卧龙寺的方丈，原本他的名声远不如佛国寺的了纯大师，因为太后的抬举，普济大师的名声才渐渐起来，成为和了纯大师齐名的高僧。

　　普济大师说的话……左岸心里哼一声，还真没有什么可信度。

　　不过梁王这么说，他也乐意奉承一句，“既然是天降福缘，王爷何不让大家共同瞻仰一番上天的恩赏，也让人们开开眼界。”

　　梁王想的就是哪天弄个拜龙大会，让人们见识见识石龙，都知道知道他才是上天选中的真龙天子，左岸这么说，正说到他心坎里，顿时看左岸更加顺眼，觉得难得碰上这么一个知情识趣的人，脸上的表情又亲切几分，“你说的对，本王也是这么想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样天大的福缘本王一个人独占了也心有不安，不如让大家一起都沾沾这福气。”

　　两人围着石龙说了一会，说的左岸都不知道该再奉承些什么了，梁王这才问道，“你今日来找本王，可是有什么事情？”

　　左岸脸上浮现一抹尴尬，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草民还确实是有事要打扰王爷，草民也知道草民的要求有些无礼，只是……”

　　梁王不耐烦这样拐弯抹角的说话，再加上刚才和左岸一番言论，对左岸印象不错，十分好心情的摆摆手，“不用说那么多虚的，你只说有什么事情吧。”

　　“是这样，自从草民的母亲去世后，草民父亲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一到秋冬交汇的时候，必然会大病一场。太医说如果有温泉泡着，父亲的身体会好一些，因此，草民斗胆求王爷，能不能让草民的父亲到您的庄子上去修养几天？”左岸一脸羞愧又恳切的询问。

　　梁王脸色不变，眼睛紧盯着左岸道，“那处庄子闲着也是闲着，让左权过去住上几天也不是不行，只是比起治病的效果来，本王那九弟，安王的庄子里那一处温泉更好一些，你为何求到本王府上，而不是去求安王？”

　　左岸脸色更加尴尬，“安王爷那身体……草民的父亲本就生病，若再知道用一个病秧子的人的东西，怕是会觉得晦气，所以草民斗胆，求王爷的温泉山庄一用。”

　　“放肆，老九是本王的弟弟，岂能容你嫌弃？！”梁王嘴里说着严厉的话，神色却十分温和。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和其他几个王爷不对付，别人越唾弃安王他越高兴，哪里会真生气。

　　左岸也是拿准了他这点心理才这么说，顺着梁王的话做样子请请罪，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没了怀疑，梁王爽快的同意左岸带着左权去春日小筑住上几天，不过在春日小筑住的时候，只能在有温泉的那座院子里活动，不许乱走。

　　左岸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就不再多呆，又奉承梁王几句，千恩万谢的走了。

　　“王爷，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想着去春日小筑住？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梁王的谋士汪明心里觉得不妥，低声问道。

　　梁王摆摆手，“不用多心，左家向来保持中立，和谁都不沾边，他去春日小筑住，就让他去。否则硬拒绝了不让，显得太过冷漠不说，也容易引人怀疑。他住进去以后，让人盯紧了他就行。”

　　汪明点点头，“王爷说的是。”话题一转道，“今早上太后派人来请王爷进宫，要王爷纳承恩公家的小姐为侧妃，王爷怎么没答应？”

　　“那承恩公府不过是在朝堂上联姻多一些，府里能拿出手的人没几个，为了他家一个小姐浪费一个侧妃之外，不值得。”梁王道。

　　“再过两天就是今年的秋闱，安大人派人过来问，看王爷有没有什么想要吩咐的。”汪明低头道。

　　梁王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那天在墨香楼闹事的几个学子都调查清楚了？”

　　汪明道，“都调查清楚了。属下还查出，那天晚上安王的人前去安抚了那几个学子一番。”

　　梁王手中的杯子扔到地上，“啪”的一声摔碎，面容扭曲一下道，“老九一惯会到处卖好，收买人心，以前父皇还在的时候，他就在父皇面前讨好卖乖，现在父皇走了，他又在一群书生面前讨好卖乖，也不看看那一副病秧子身子能做什么！那几个学子……跟安义说一声，那几个学子找个理由赶出考场，终身禁了他们的考试资格！也让人知道知道，和本王作对的人是什么下场！”

　　汪明有些担忧，“王爷在墨香楼和那几个学子的冲突人尽皆知，王爷再这样做的话，难免落下个心胸狭隘，以势压人的名声，这对王爷实在不利。不如王爷忍一时之气，放他们几个考完，至于最后能不能考中，还不是王爷您一句话的事情么？”

　　梁王摇头，“能在墨香楼的围炉诗话中站到最后的，都不是平庸之辈，说不定老三老五老九几个都盯着他们，要真让他们参加完可靠，有那几个人盯着，想在最后审阅卷宗的时候刷掉他们都不可能，与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毁了他们的仕途，也震慑震慑那些和本王作对的人。”

　　汪明知道梁王生性刚愎自用，一旦决定的事情就很难更改，心里虽然觉得不妥，也不再劝，转而说起其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