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抓人

　　张文若看了看姬红叶，随后对白涂问道：“怎么个事儿？说来听听。”

　　白涂犹疑了片刻，如实答道：“沈长流手下一门客，在勾栏瓦舍醉酒时口出狂言，大肆诋毁巡查司，还说什么大燕国的刑律当由刑部主管，巡查司作为专职负责修行者相关事件的地方，同样该由刑部节制，且不说他一介书生并没有官职和功名，就他妄自煽动群情，非议家国大事，就该抓！”

　　闻言张文若苦笑了两声，心下也是明白姬红叶为何这般大的反应，毕竟就这件事而言，的确太过莽撞了，于是开口解释道：“第一，不管那人是不是修行者，件事儿说起来都应该由刑部管，虽然涉及我们巡查司，但要介入也得刑部点头，而你们直接跑到沈长流府里抓人，太鲁莽了。据我所知，如今刑部是归沈长流节制吧？你觉得他能轻易让你们把人抓走？第二，若是因此在沈府发生什么冲突，那这事儿可就大了，沈长流想要将巡查司并入刑部节制一事天下皆知，如果此事处理不好，更是授人以柄。”

　　姬红叶眉头一挑，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而且去的还是薛洪和风铃儿，这两人一个脑子不好使，一个仗着家世胆大妄为，若是沈长流有心，这事儿闹多大都有可能！”

　　白涂当即意识到事态不对，心里也着急起来，起身准备出去。但张文若一把拦住他，随即看向姬红叶，似有问询之意。

　　“看我做甚？现在是你主管朱雀庭，这事儿该由你去处理。”姬红叶立刻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眼里藏着些许狡黠。

　　看着姬红叶，张文若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她这是想让自己去收拾这烂摊子，若是此事闹大，自己帮着她出手对付沈长流，也算向天下人宣告，七指罗睺张文若已经成了姬红叶的人，

　　关于京都局势，他还是有所了解的，这沈长流曾提出过巡查司该由刑部统一节制，但一直被姬红叶强烈反对，天子面前，也始终没能争出个结论，毕竟核心权力之争，退一步就等同于放手，所以他们二人的关系一直都是势同水火。

　　而对于沈长流这个人，张文若是再熟悉不过，右手断去的小指，便是被此人斩下。

　　当年不知天高地厚，以为燕北之地便如江湖之广大，少年难逢敌手，意气风发，于太行山绝巅处居高临下，俯瞰众生，心之所向，是这江湖之上，是那万人之上。

　　而沈长流作为剑圣沐远舟唯一的嫡传弟子，同样是少年闻名江湖，这二人于太行山相遇驻足，相视一笑便拔剑而战。

　　那一战没有书文之中几天几夜的高下难分，也没有令无数江湖人为之向往的江湖相逢，惺惺相惜。张文若败了，输得毫无悬念，连三招都没走过，在交手中，右手小拇指也被沈长流断去。

　　记忆中那位不苟言笑的男人用一种不屑一顾的目光看了他许久，张文若很熟悉这个眼神，这是曾经自己看那些手下败将的眼神，这一战算是狠狠的击碎了那颗骄傲的心，也就是自那以后，他再也没用过剑。

　　义父那老瘸子好像一早就预料到了有一天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所以对于张文若曾经绝不离身的佩剑突然消失也并没有感到意外，或许义父猜到了，也或许没有猜到，但始终都没有过问。

　　只是在某一天清晨，义父突然提到了他右手断去的小拇指，张文若也只是笑了笑，随口说道是被野狗咬断了，顺带颇为无奈的表示没了小拇指会影响自己出剑的精准，不如拳脚来得方便。

　　对于修行者而言，手指被野狗咬掉这种借口可能也就他想得出来，义父当然不会信，可终究还是没能说什么，毕竟男人的成长中有些磨难总是要经历的，有些坎儿也是要迈的，心头的结终有一天也是要将其化解的。

　　眼下，张文若开始心绪不宁起来，他曾无数次猜想过再一次和沈长流相遇，但没想到会是在今日，但职责所在，也由不得他拖延，于是直接递给白涂一个眼神，示意让他跟上，随即二人径直出了巡查司。

　　“文若兄长！你真要去大闹沈府！？那可是沈长流的府邸啊！”

　　“文若兄长，你别不理我啊，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沈长流可是剑圣前辈的弟子，可别冲动啊！”

　　白涂跟在张文若身后，满脸的担忧，不停地开口劝说，毕竟在他看来，这个因暴虐成性而被天下人所知的兄长，比起之前去的薛洪和风铃儿更加危险，那两个人就算再折腾，终究有个限度，但这个多年未见的兄长，论起我行我素，恐怕得是一方宗主级别。

　　“我看起来就这么像去上门挑衅的？”

　　“像！而且以兄长你的名声，上门就意味挑衅！”

　　张文若一巴掌呼在了他的后脑勺，没好气的说道：“老子名声就真这么差？再说了沈长流厉害用你来提醒？难道老子会傻到去别人的地盘耍横？”

　　白涂摸了摸后脑勺，尴尬的笑了两声。“咳咳……是我多虑，但兄长你确实脾气不好，容易跟人动手！”

　　“行了！我自有分寸，不过我倒是忘记问你为何会来阳州？还入了巡查司做了巡查令？好好的小王爷不做，在这风口浪尖的地方来凑什么热闹！？”

　　“这不是……因为可儿在这儿做巡查令嘛，她喜欢自己的职责，我喜欢她，所以来了，理所当然！”说完白涂试探地看了看张文若，欲言又止，好似在顾虑着什么。

　　这样的神态也让张文若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于是直接回了一句：“如果你想问我为何来阳州，答案就和你心中猜想的一样。”

　　“文若兄长，既如此，你为何又要掺和这些事？这是沈长流和姬老大的恩怨，与你无关。”

　　张文若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加快了脚步。“我同姬红叶达成了某些共识，更何况……今日之事也是身为巡查令的职责。”

　　“文若兄长……你千万不要小看姬红叶，这个女人心机深沉，指不定哪天她就会背后捅你一刀。”

　　白涂的语气加重了几分，不难听出其中隐藏的担忧，此时张文若的眼里流露出了些许久违的光彩，那是一丝温暖，一丝心底最深处的微光。

　　“放心吧，我不会小看任何人，这姬红叶……能帮到我！”

　　白涂眉头微皱，心中有些担忧，但转念一想文若兄长这样的人，也绝不是好惹的主，索性也不再继续劝说什么。

　　“罢了……既如此，弟弟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行了吧，小兔崽子，就你？乖乖陪你的未婚妻小丫头，莫要掺和我的事儿！”

　　“文若兄长这是什么话？我现在也是正经八百的巡查令！况且我小王爷的身份也可以帮上你呀！”白涂一脸不悦，愤愤不平的回答道。

　　此话一出，张文若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一副警告的神情，指着他说道：“小兔崽子，我没跟你开玩笑！警告你，敢掺和老子的事儿，打断你的腿！你了解我的，说到做到！”

　　说完，白涂没敢再吱声，因为他知道，张文若当真会说到做到，更何况兄长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也足够说明其处境，虽然并不清楚到底是牵扯了什么，才会让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如此的讳莫如深，连解释都不愿意解释。

　　白涂猜测张文若是害怕会牵连自己，这才不惜恶言相向，也要极力避免自己被牵连，如此一想，心头更加不是滋味，只是此刻，再多的担忧也只能藏在肚里。

　　这京都的冬日，飞雪总是难能停下，夜色中，这二人趁着街边灯火匆匆前行，先前走得匆忙，也没拿个伞，这才没走多久，肩头覆满了白雪。

　　白涂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的模样，实在不像那个向来洒脱豪气的少年，或许也就是在这位兄长面前，他终是如很多年前那般，只是一个小孩子，跟在身后，什么也不能去掺和。

　　京都城的北面乃是皇宫，而沈府正坐落于宫墙边儿外不远的北大街，天子脚下，也最是繁荣，时常可见巡防营兵马来回巡逻，百姓也都习以为常，见惯不怪。

　　这京都重地，皇城脚下，向来都是安稳而祥和，因为这里代表着中原最昌盛的帝国，代表了大燕的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只不过今日傍晚之时，那朝中举足轻重的沈大人府中，却闹出了极大的动静，虽然府门紧闭，但还是能从外面听到里面传来打斗的声音。

　　有人看到两位年纪不大的少年少女，闯进了府邸之后，没多久，就惊动了巡防营和禁军。这皇城脚下出了这等事，那些当兵的也不敢耽搁，转眼的功夫就将沈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只不过他们也没有闯进府中，只是安静的等在府门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