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朱雀庭

　　言至于此，张文若的心里生发了一丝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明明内心不愿意去相信这个女人，但却又不得不认同她说的是对的。

　　在燕国，出身低微兴许不会让人活得太差，但想很好是极难的，正如这么多年他都没能再晋升一般，除了名声不好得罪太多人以外，更主要的是没有尊贵的出身根本没办法接近权力的中心。

　　所以就算现在他加入了阳州巡查司这个大燕十三司的中枢之地，却也比之在燕北好不了太多，可姬红叶不一样，她是淮水姬氏的大小姐，若是将来他的弟弟被问罪处斩，她将极有可能成为淮水姬家千百年来的第一位女家主。

　　更别说这个女人凭着自己的能力还在阳州巡查司混得如此风生水起，若是此时真的能得到她的帮助，很多事情也就简单了。

　　这次张文若认真思虑了许久才说了一句：“我考虑一下……”

　　姬红叶不以为意，莞尔一笑回过身朝门外走去。“不急……我先带你去朱雀庭熟悉熟悉，毕竟有些人可是对你的任命不太服气呢。”

　　“什么任命？”

　　“朱雀庭副使，行主使之责。”

　　“哦？既然行主使之责，那为何不直接任命主使呢？”

　　姬红叶摇了摇头，笑道：“因为我是朱雀庭主使，虽然代理主司，但还没升官，哪能把位置让给你？”

　　“哦，懂了，有人不服气对吧，我可以揍他吗？”

　　“不能……呃……最好是不要，以规矩约束别人，别人才会同你讲规矩，你若付诸于力量，那这儿岂不是和黑帮差不多了？咱们可是巡查司，不是街头混混。”姬红叶一本正经地说道，还有些不信任地看了张文若一眼，毕竟他在燕北可是以暴虐闻名。

　　“那我就尽量不动手。”张文若的语气中流露出些许不畅快。

　　“你很喜欢讲拳头硬？”

　　“分人，打得过就讲拳头，打不过再讲道理。”

　　姬红叶白了他一眼，嘲讽道：“说白了不就是欺软怕硬？”

　　“不！这叫审时度势，如此也能最合理迅速的处理问题，毕竟遇强我可强，遇弱我亦可弱，并非欺软怕硬。”

　　“切！歪理邪说，旁门左道。”

　　说完二人沉默起来，一前一后走出了档案室，来到庭院内，细雪微风之下，姬红叶的眼神越发冷漠，二人一直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行至朱雀庭门前，她停下了脚步。

　　突然开口问道：“考虑好了吗？”

　　“什么？”

　　“和我联手。”

　　张文若皱了皱眉，说道：“这才多久？”

　　“那你打算考虑多久？”

　　“这种事不该认真思量吗？毕竟姬姑娘你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你堂堂七尺男儿，怕我吃了你不成？一句话，成还是不成？”

　　张文若愣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灯笼下跳动的烛火，神色也越发凝重起来。“可以，但你得给我透个底，到底要做什么？”

　　姬红叶见他答应，也不在隐瞒自己的意图，说道：“我想做的事儿很多，要一一言说，天明时也不见得能说完。”

　　“那……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不用你做什么，一个态度而已，让天下人知道你是我的人就行了，身在阳州一个态度便足已将你我捆绑。”

　　张文若冷笑一声，有些不解地问道：“如果仅是如此，凭你将我留在阳州这一举，就足够了，那些人会直接将我划入你的阵营。”

　　“看来你也并不傻，不过……当然不会仅此而已，被动卷入其中和你自己主动参与其中是两回事。”

　　张文若想了想，也不再多说什么，看着眼前朱雀庭的灯火沉默起来，二人对视一眼，皆不再多言，一同走进了朱雀庭，这是一个极为安静的庭院，没有巡逻的护卫，也没有帮忙的衙役或者下人。

　　庭院地面皆由青石板铺成，远门朝南，大堂在正北角，西面的房间是庭内同僚的住所，之前他也是将团团安置在此，才去的档案室。

　　院子正中石桌旁种着一棵梧桐树，也不知是不是应着这“朱雀”一说，才特意选的那梧桐。

　　他随着姬红叶直接进到了朱雀庭的公务大堂，第一眼，便看到了一位蓝衣少女正和一位灰衣中年人在对弈，另一位白衫少年正百无聊赖地看着二人专心致志下棋，手里提着酒葫芦，不时喝上两口，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张文若顿觉那白衫少年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正当走神回忆之际，姬红叶咳嗽了一声，提醒那几人自己的到来。

　　“介绍一下，这位是新任朱雀庭副使，今日起，这个地方，他说了算。”

　　那三人起身对着姬红叶抱拳行礼，表情各有不一，但更多的是疑惑，或许在他们看来，张文若这般年纪，根本没有资格能胜任这职位，哪怕这三人中，也就那个灰衣中年看来是年纪大过他。

　　但未等张文若开口介绍，那个白衫少年神色发生了些许变化，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突然开口。“是……文若哥吗！？”

　　张文若一开始便觉得他眼熟，被他这么一问，顿时猜到了些许，回想当年去凉州时，清瑶身边也老是跟着一个小屁孩儿，整日追着自己“文若哥哥，文若哥哥”的喊。

　　“是白涂吗？”

　　少年笑逐颜开，一下子窜到他面前，一把抱住张文若。“真是你啊，文若哥哥！”

　　“诶诶诶！放开！你个小兔崽子哪儿学的这么腻腻歪歪的，恶心死了！”

　　白涂这才松开手，整了整衣衫，恭敬地抱拳行礼。“兄长！多年不见，可还安好？”

　　“尚好。只是想不到当年这么一个小毛孩儿今日都成了巡查令了！”

　　只见他喜出望外，朝一旁的蓝衣女孩儿招了招手。“可儿快来拜见兄长！”

　　那水蓝色的身影缓缓走过来行了一礼，仔细一看，才发觉这姑娘生得还有几分甜美，更重要的是浑身上下流露一种恬静淡雅，蕙质兰心般的气质。

　　“苏可儿拜见文若兄长！”

　　以张文若那妖孽般的反应力，顿时察觉到了一丝端倪，似笑非笑般一把将白涂拉到一边，悄声问道：“你小子！可以啊，啥时候勾搭上的？”

　　“兄长说什么勾搭呢！可儿与我有婚约的，名正言顺！”

　　这时一旁的姬红叶走上前来，看了张文若一眼。“既然你们认识，我就不多介绍了。白涂，苏可儿，玄字巡查令，修为差些。一个化极境九重，一个化极境七重。至于另外一位，叫林一寒，地字巡查令。天道境六重，可谓朱雀庭内你我之下最强的一位。”

　　修行五大境界，由低到高分别是：“灵海灵”、“锻骨境”、“生死境”、“化极境”、“天道境”。所以在姬红叶口修为差些的白涂和苏可儿其实实力并不弱，第四大境界化极境于修行界已算得上高手行列，就算放在天下九家中，这种实力也是能混个普通长老头衔的，在巡查司中也是中流砥柱一般。

　　让张文若格外在意的是那位有着天道境六重修为的林一寒，这个看起来寻常的灰衣中年人很让人看不透，往那儿一坐，如果不刻意去看他也许还会容易将其忽略，但如此实力却又这般不显眼的人无疑是极其危险的。

　　那中年男子似乎不太喜欢说话，只是对张文若客气的行了一礼，便低头继续看向面前棋局。

　　这样的举动，着实让张文若有些失望，原本以为还能碰上两个愣头青，好让初来乍到的自己可以立威，但眼前几人似乎都还算正常。“你不是说朱雀庭皆非常人吗？就没一个准备和我动手？”

　　“张大人若是想打架，我可以陪你切磋切磋。”姬红叶瞥了他一眼，冷声回答道。

　　“那还是算了，你我打起来，这朱雀庭怕是保不住。”张文若一本正经的回绝，没有丝毫犹豫。

　　姬红叶不再搭话，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那院门前雪地上的脚印，微微出神。也不知为何，此时她的心里竟有些莫名的烦躁，随后又回过头看了另外几人一眼，他们亦是刻意的将目光躲闪，好似有什么事儿瞒着她一样。

　　“薛洪和风铃儿哪儿去了？”姬红叶那冰冷的目光直勾勾落在白涂身上，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白涂一副遮遮掩掩的模样，眼神飘忽，明显有些紧张。“那个……他们外出去查案了……”

　　“查什么案需要他两一起！？到底做什么去了？说！”姬红叶严厉的质问到。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怒火，白涂的脸色瞬间煞白，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安的转头看了看正在棋盘边儿上的林一寒。

　　“他们到沈府抓人去了……姬老大，你别急，例行公事而已。”

　　姬红叶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努力克制住着情绪说道：“沈长流乃当朝一品大员，军功傍身，还上门抓人！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