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启程

　　雨渐渐大了起来，青衣女子撑伞而立，张文若则是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她面前，二人一直聊了许久，不时交手过上几招，也没有太大的阵仗，仅仅只是切磋一般的见招拆招。

　　明明是两位不同立场，且素昧平生的人，今日一见却因为一部功法站在大雨之中聊得忘记了时辰，直到天黑，二人才终于停下，一同结伴前往东方。

　　“原来沐姑娘也是太古十三箓之一的拥有者，如此我也安心许多……”

　　青衣女子坦然道：“这东西的确容易招惹是非，但我却从不避讳，若有人来抢，打便是。”

　　“我非姑娘这般有着绝世天赋，也不曾纵横江湖未尝败绩，本生长于凡俗，想要活下去就只能世故，也就这几年修行上越发精进，这才狂妄了些许，但在下也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传闻你暴虐成性，且是一位行我素之辈，很难相信会从你嘴里说出的世故二字。”青衣女子拿着从张文若那儿得来的酒葫芦喝下一口。

　　“若不懂世故，以我那些做派又怎可能在燕北做了这么多年巡查令？唉……不提也罢，这次去阳州我是为了清瑶的死因，只要能找出真凶，其他的我也不在乎了。”

　　二人相互交谈着，一直沿着天河旁的小路前行，不时沉默片刻，又聊了起来。

　　“你写的推荐信到底是给谁的？”

　　“姬红叶，听过吗？”

　　“是她？难怪了……虽然她和我同为巡查令，却是在阳州的巡查总司，论官阶地位可比我高多了。”

　　“重点是她淮水姬家大小姐的身份，就背景而论绝对能护住你于阳州行事。”

　　“没想到天下少年十二绝中两位奇女子都和你交情不菲，一个白月瑶，一个姬红叶。”

　　沐文君笑了笑，轻声道：“姬红叶是个狠角儿，论打架，她绝不是我对手，但论心机手段，我却不敢轻易招惹她。”

　　“如此说来，姑娘一封推荐信也不知是福是祸。”

　　“不是很有趣吗？巡查司的两大天阶巡查令凑在一起，想必阳州不会安宁了。”

　　“呵，姬红叶可靠吗？”

　　“和你一样，做敌人可怕，做朋友还是很可靠的。”

　　张文若沉默着，若有所思。

　　“不过……她不适合做红颜知己。”沐文君莞尔一笑，一副戏谑的表情。

　　“沐姑娘说笑了，此生清瑶一去，在我心里就再也装不下其他女子了。”

　　沐文君不以为意，摇头叹息道：“真是个无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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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结伴而行走了半月，于安州的郊外分别，原本打算同道去阳州的张文若收到一封传信，落款文中流，于是他和沐文君道过别，独自一人进了安州城。

　　安州城千年古都，历经了上古时期好几个朝代，就繁华而言是绝不逊色于燕国京都阳州城的，“百里春风雨飞花，笑醉人间千世华。”说的便是这座千年古都。

　　以文中流的话来说，这安州城像极了他梦中见过那个以“长治久安”为名的地方，所以张文若一点也不意外这位老友会在此地等他。

　　西大街十二巷的巷尾有一座不好不差的酒楼，名为陈酒庄，老板是个爱听书的人，所以一楼的大堂中专设了一张桌案，供说书人谈笑风生，点评江湖。

　　今日晨时，一个男人带着一位随从走了进来，坐在角落点上一杯茶便开始听书，来酒楼的人不是吃饭便是喝酒，像他这样点一杯茶就开始听书的人也是很少见。

　　那个男人披头散发，面容精悍有棱角，一身黑衣加长袍，装束倒是像极了张文若，只是他的眼神更加凌厉，浑身上下也隐隐流露出一丝权贵者的霸道。

　　让人格外在意的是他身旁那个护卫，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虽说春日湿冷，但也不至于连一寸肌肤也未露出来，脸上的黑布甚至把眼睛都给遮挡了，也不知这护卫是如何看清路正常行走。

　　这二人只点了一杯茶，男人一边喝茶一边听书，拇指上那显眼的龙纹玉扳指时不时敲响茶杯，好似回应着他心头的不耐烦，那目光偶尔透过窗，看着大街来往行人发呆，也不知是在等着谁。

　　护卫倒是很安静，往那儿一坐什么话也没有，一动不动安静的好似一个死人。

　　这时，不远处醒木一落，拍桌开场，说书人提了提嗓子。

　　“荒南群山叠层雾。血云洞窟积残骨。

　　北原千秋霜飞雪，将军铁甲无归处。

　　千里风尘趟故旧，半生流离多自苦。

　　此生不问江湖客，酒肆闲谈皆梦中！”

　　定场诗一说完，看官们拍手叫好，那说书人喝了口茶，漱了漱嘴，紧接着便开始正题：“上回书说到，沧海一剑的沈长流和那西凉刀客谢君山在阳关城大战三日，二人那叫一个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而后定下君子之约，要在六年后天荒大会再一决高下！叫天下人来见证这年轻一辈的高下之战。”

　　此时，有几位喝酒的客人便开始搭茬，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

　　“那不就是明年嘛！十年一度的天荒群英大会！”

　　“对啊！如今天下少年高手辈出，这次的天荒大会也不知多少少年英杰会大展身手，甚是期待啊！”

　　“两个男人打架有啥可期待的，要我说你小子是想去看那些个姿色绝伦的小姑娘吧？”

　　场中哄笑一片，说书人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那二人也是当世风云人物，一战无果倒也令人遗憾，但说起少年英杰，老夫今日就得同你们说一说那百川阁提到过的当今少年十二绝！百川阁想必大家也听说过，一个以买卖情报而生的组织，传闻是前知三千年，后可测五百年，他们列举出的少年十二高手，必定还是很有威信的！”

　　听到这儿，角落内喝茶的男人突然起了兴趣，一开口便是那地道的蜀地口音。“先生，你怎么晓得他百川阁不会出错，江湖之大，那么多奇人异士，也肯定有数不胜数的少年英杰，他百川阁罗列的也不过沧海一粟尔。”

　　“听这位先生的口音是蜀中人吧，您说的也在理，可咱们这些说书的，不过是混口饭吃，要我尽数罗列天下少年高手也没那个本事，还请君且听之一笑，莫要当真！”说着那说书人抱拳行了一礼，轻声笑了笑。

　　“那你且说来听听，那所谓百川阁提到的少年十二绝！”黑衣男人说完端起茶抿上一口，兴致勃勃的等着他开口。

　　又是一声醒木落，说书人长袖一挥，即刻开口：“山海一剑绝云顶，铁枪横断万古寒。

　　太行罗睺镇血煞，玲珑千机定鬼潭。

　　天河长流东入海，万里枫红落银簪。

　　千山暮雪悬新月，浩瀚星辰耀君山。

　　窥天半缕化迷雾，幽行诡渊掩九天。

　　难寻阴阳黄泉渡，半步大德行世间。”

　　“什么意思呀！听不懂啊！”

　　“这位看官别急，听老夫细细说来！刚才说的便是百川阁的原句。第一句，山海一剑绝云顶，铁枪横断万古寒，说的是当今西凉万妖女帝沐文君和咱们这儿寒陵山庄的大公子风长渊！”

　　此时角落的黑衣人又开了口：“这两个人一个曾经是逍遥宗那位圣人的关门弟子，另一个是风家悉心栽培的下一任家主，能上榜倒也实至名归。”

　　“看来先生也很了解，莫非也是江湖人？”说着说书人饶有兴趣地朝他看过来。

　　“我只是一介寒士，哪儿晓得什么少年高手，也都是道听途说而已，不过……既然你提起了，我倒是晓得一个，就是在燕北那位替平民百姓守得一方太平的张文若！不知先生可有听说？”

　　听他说完，说书先生脸色微变，愣了一下，随即放下了手中折扇，端起茶来。

　　在场几位看官被这话题勾起了兴趣，连声朝着说书先生叫道：“老头儿！说呀！这兄弟说的张文若是谁呀？讲讲呗！”

　　说书人略显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随后只得开口讲道：“老夫喝口水嘛，这不正准备说了吗，刚才说到那百川阁题诗罗列少年高手，这第二句太行罗睺镇血煞，玲珑千机定鬼潭。说的就是七指罗睺张文若，和那画地为牢唐婉。你们没听过张文若，可七指罗睺的大名总是听过的吧？”

　　“什么！？七指罗睺的真名居然是叫张文若？这么一个恶名昭著之人也能称天下少年十二绝？”

　　此时，一位看官闻言后拍桌而起，怒道：“放你娘的屁！什么叫恶名昭著！？你可知此人为燕北百姓做过什么？他恶归恶，那都是对那些罪有应得之人才恶！”

　　话音刚落，又一位看官附和道：“就是！若无七指罗睺，燕北那个地方一般人敢去？前两年我去倒腾茶叶，见燕州一片安宁祥和，比起我父辈口中的燕北之地，可谓天差地别，一打听才知道是因为出了一位铁血手腕的巡查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