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祸从天降

　　有一条浣纱江从市区南部蜿蜒而过。午后的江边，风景如画，仿佛仙境。远处青山如黛，眼前碧波荡漾，粼粼水波泛着银光，载起几只竹排，徜徉在碧水之上，如诗如画。

　　“新娘子脸再往这边转一点，头稍微再抬高一点……好，新郎这边笑容再灿烂一些，哎……好嘞……”

　　摄影师屁股撅得老高，额角出了一层细汗，肥嘟嘟的脸上挂着笑容。

　　一个接一个场景拍下来，把胖乎乎的摄影师累得够呛。忠胜心里过意不去，就提议休息一会，影楼的女孩则带了素兰去挑选下个场景需要佩戴的饰品。

　　忠胜和摄影师在闲聊，时不时看向素兰，脸上喜滋滋泛着笑容。

　　“新娘子好漂亮啊，妈妈，我也要穿新娘子的衣服。”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操着稚嫩的童音跑过来。

　　忠胜和素兰看见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心生喜爱便逗着她玩。女孩母亲也跟了过来，脸上带着微笑的歉意。

　　正这时，江边的河堤路忽然传来汽车的轰鸣，这声音迅速由远而近，夹杂着路边行人的惊呼声。

　　只见一辆黑色越野车呼啸着冲了过来，车速飞快丝毫没有躲避路人的意思，几人还没反应过来，车就到了近前！

　　“啊……”小女孩的母亲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

　　素兰离小女孩最近，她转头的瞬间，飞驰的越野车就到了眼前，此时想要躲避已然迟了，素兰来不及反应，只是下意识地一把将小女孩推了出去！

　　正是素兰这一推，把小女孩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但她却被撞得飞出好远。

　　肇事的越野车撞人后却根本没有减速，轰鸣着呼啸而去，又撞开几人冲破河边的围挡一头栽进了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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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忠胜在病房外过道里蹲着，像个可怜的孩子，他的头深深埋在双膝中间，肩头一抖一抖地抽动着。

　　片刻，重症监护室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推开，忠胜闻声马上蹦起来冲了过去，紧紧抓住那位医生：“大夫，怎么样？人怎么样了？！”

　　那位医生看着忠胜，犹豫了片刻没有开口，只是面露歉意的轻轻摇了摇头。

　　一瞬间，忠胜如遭雷击，他只觉两眼发黑，一个不稳差点栽倒。在医生的搀扶下，忠胜手扶着墙壁，慢慢滑落下去，坐在地上如被抽了魂一般……

　　片刻后，医院走廊的上空，陡然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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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三赶到医院时，见忠胜两眼红肿，哭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立刻心中一惊。急忙上前问道：“忠胜叔，我妈……我妈她怎么了？”

　　“呜呜呜……”忠胜没说话低声一直在哭。

　　张三只觉一颗心渐渐冰冷，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冒出，脸色瞬间苍白，颤抖开口：“你快说，我妈她怎么了？你说呀，快说呀！”

　　“你妈她，她……出了意外，走了……”忠胜心头滴血，哽咽着说。

　　张三听了这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一口心血上涌，眼前蓦然一黑，直挺挺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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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中的大喜大悲，很多成年人都难以承受，何况张三一个孩子。面对突如其来的噩耗，他幼小的心灵被伤的支离破碎，一下就跌入了痛苦绝望的深渊。

　　素兰的后事是忠胜办的，当然也少不了坊市街坊们的热心帮忙。

　　下葬那天，张三扑到素兰的棺椁上死死不肯松手，是忠胜含着泪硬生生将他拉开。

　　那晚，杂货铺里挤满了坊市的街坊，桌上那碗小米粥已经凉成了冻状，忠胜娘抹了抹眼角，深深叹了口气，老贾婆娘不忍看了，默默转过了头……

　　素兰入土后，张三一句话也不说，连着三天水米未进，眼见着气息弱得一阵风就能吹灭，看着一个孩子睁着的双眼中那空洞洞的眼神，街坊们无比揪心。

　　送走了街坊，憔悴万分的忠胜看着床上那个瘦弱的身躯，突然间二目一红，冲上去提起张三，重重甩了个耳光，怒吼道：

　　“你妈说过，让我以后管着你，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爸！别他妈跟我犯倔，滚起来吃饭！”

　　忠胜娘听到动静冲进来时，张三原本空洞的眼神，渐渐恢复了一丝神采，眼泪如决堤般涌出，痛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他终于慢慢端起了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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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夺走素兰性命的这场意外，经过公安机关的侦办，很快查明了原因。

　　驾驶越野车的是个瘾君子，属于以贩养吸的那种。那天他刚出手了一批货，就被警方盯上，亡命逃奔之际，加上自己也刚吸食过毒品，精神出现异常。

　　毒贩子驾车连撞九人，造成了五死四伤的惨烈事故，而这个毒贩子，也在车掉入浣纱江后淹死了。

　　死者已逝，但生者还要继续生活。慢慢地，张三在忠胜一家人的开导下缓了过来。

　　但他却变得沉默了很多，沉默的不像个孩子。

　　素兰的意外离世，给张三带来的不仅是难以抚平的心灵创伤。悲痛过后，她心中渐渐燃起仇恨的火焰。他对那个夺走母亲性命的犯罪分子恨之入骨，虽然那人也在事故中死去了，但他心中的仇恨却无处宣泄。

　　此时，张三自己都不知道，他骨子里隐藏着的一些东西，随着母亲的意外离世，无声无息地蔓延出来，慢慢改变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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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边，几个痞气十足的学生围着个瘦小的家伙正在上演霸凌的戏码，那个被欺负的可怜虫涕泪横流，嘴里不断求饶。

　　以前，张三会谨记素兰的教诲，对这种事选择视而不见，匆匆走远。但今日，他看到这早习以为常的一幕，心头猛然窜出一股邪火。

　　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他扔下书包，冲着几个高出自己一头多的家伙怒吼了一声，几个小痞子当场愣住的时候，他像疯狗般扑了上去……

　　“臭小子，你服不服？以后再敢多管闲事，打的你满地找牙！”为首的家伙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一脸轻蔑地扔了句狠话，扬长而去。

　　挨了痛揍的张三，没有理会那个同样被揍的可怜虫投来的感激的目光，他淤青的眼眶中，双眼放出吓人的光芒。

　　回家后，忠胜看见他脸上的伤，顿时心中火起，扔下手里的活，就要去找那几个小痞子算账。但张三却执意不让忠胜插手此事，说是小事一桩，没什么大不了。

　　忠胜没办法只得作罢，敛起怒气拉住张三好言开导了一番，跟素兰以前说的一样，让他以后莫要逞能。张三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不久后的一天，夜色已经笼罩了坊市，可却没见张三从学校回来，忠胜在家急得团团转，终于耐不住心焦，披件衣服匆匆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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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忠胜四处寻找未见人影时，伏牛山崎岖难走的山路上，张三擦了把额头的汗，抬眼望了望眼前黢黑的山路，目中露出执著。

　　一路跌跌撞撞，沿着山中溪流一直上行，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现了似曾熟悉的景象，那块大石头静静立在溪边，仿佛庙里的菩萨。

　　张三一眼望去，见石头上并无人影。于是便在四下里开始寻找。

　　四周都找遍了，却没找到他要找的人，张三心中暗想：“上次就是在这遇上那厉害的老头，莫非今天他还没来？”

　　他不死心，又仔细找了一遍。稚嫩的呼喊声，在深夜的山谷中显得有些孤寂。

　　“听那老头上回说，他应该是在这山里住，难道是时间长住腻歪了，又走了？”张三已经累得走不动了，但还是徒劳无获，他垂头丧气坐在溪边，黯然神伤。

　　“看来今天白跑一趟，还是先回去吧。明天我再来，明天找不到，后天我还来，总能让我找到他！”凡事不能轻言放弃，坚持才能胜利的道理张三还是懂的。

　　他深深看了眼溪边那块大石头，转身拖着疲惫的脚步踏上了回家的路……

　　张三并不知道的是，他到了这里之后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躲在暗处的一双眼睛。

　　待他离去片刻后，树叶沙沙的声音悄然响起，溪边一棵粗壮的树上，轻飘飘落下一人，正是他上次偶遇的老头！

　　“是那个孩子，他今晚是特意来找我，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老者独自沉吟道。

　　这神秘的老头其实一直都在山谷中，张三还离着老远，老头就察觉到有人靠近，不知出于何种考虑，他从盘膝打坐的大石头上飘落，轻轻一跃藏在了树上，一直等张三寻人未果，垂头丧气的走了之后，老头才从树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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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胜那里，张三编了个谎，忠胜见他平安无事，也没再多问，只是叮嘱他以后要早点回家，便转身去热饭了。

　　张三现在已经搬到了忠胜家。素兰过世后，以老贾头为首的街坊们聚在一起一商议，决定把张三托付给忠胜，素兰的杂货铺也一并交给了忠胜打理。

　　忠胜对素兰一往情深，也确是把张三当成了自家孩子一样对待。

　　这晚，张三睁眼躺在床上，久久没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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