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娘”要嫁人

　　深夜的山谷中，一老一少挨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经过老头苦头婆心的一番教导，张三终于幡然悔悟。

　　“做错事就要承认，要知错就改，做人要大度，不能斤斤计较，要与人为善，就算别人做的不对，也要有包容之心。冤冤相报何时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张三喃喃自语道。

　　老头露出开怀之色，缓缓开口道：“嗯，你能记下这些，我这一番唇舌算没白费。”

　　这时，天光已经渐渐放亮，老头一提张三衣领子，拎着他一跃从石头上跳下，落地后摸了摸他的脑袋，和蔼开口：

　　“你跑出来一夜，你母亲一定很担心，这阵天已经亮了，快回家去吧。沿着这条溪一直走，到前面山沟再往右转……”

　　“嗯，我这就回去。”张三刚转过身，又回身问老者：“老人家，你到底是什么人？晚上也不回家，一个人在山里不害怕么？”

　　“额，我……我是个在山中闲转悠的老人，你快回家去吧！”老头哑然一笑，说完便不再言语。

　　张三见老头闭口不言，只好压住疑惑不再追问，道了谢转身便走。

　　没走出多远，就听身后飘来一句：“娃娃，记着以后别站在高处撒尿了，路上小心，快回去吧！”

　　听了这话，张三楞了一下，忽然想起那阵老头刚飞上石头，月光下他那花白的胡稍子上，貌似挂着几点晶莹，顿时心生惭愧。

　　就在他走后不就，老头飞身一跃，在大石头上盘膝坐下，双掐了个古怪的手诀，缓缓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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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三按照老头指的路，没多久就从伏牛山转了出来。其实他一个小孩脚力有限，昨夜并没有进山太深，因此日头还没爬上多高，他就离着坊市不到二里路了。

　　忠胜一看见张三，立刻从岔道那头折了过来，大声呼喊起来：“三儿？真是三儿，素兰，素兰，找到了！”

　　“你昨晚跑哪去了？我跟你妈都急坏了！”忠胜拉住张三，一瞅他身上的狼狈样，面露关切地问道。

　　“忠胜叔，我……”

　　张三话还没说完，素兰就从远处跑过来，目光一落在张三身上，就失声哽咽道：

　　“你让我找得好苦啊，大半夜的跑去哪儿了，你这孩子，是要气死我吗？”

　　“妈，我……我知道错了。”张三一看到素兰，就赶紧低下了头。

　　“让你跑，我让你再跑！”素兰一看儿子平安归来，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随即就把俏脸一沉，在张三屁股上狠狠扇了几下。

　　“哎哎，素兰，别打孩子了，他都知道错了。先回家，回家再说！”忠胜一看赶忙把张三护住，接着一把将他抱起，匆匆就往回走，把素兰一个人扔在路边。

　　素兰怔怔站在那儿，看着忠胜和张三亲昵的样子，忽然间觉得心中一暖，有丝异样的感觉自心头悄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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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忠胜的劝说起了作用，张三平安归来后，关于放火这件事，听了张三态度诚恳的认错后，素兰没再坚持让他去丁旺家认错，板着脸说教了一通，这事就算翻篇了。

　　下午的时候，素兰手托着下巴坐在柜台边上，时而秀眉微蹙，时而轻声叹息，目光渐渐飘向了远处……

　　黄昏过后，素兰刚把饭菜端上桌，给张三盛了碗饭，门外脚步声响，转眼忠胜就进了屋。

　　忠胜手里拎了条小孩穿的裤子，在空中抖了抖递到张三手中：“这是给你的，试试合身不？”

　　今晨回来时，张三腿上那条裤子已经被剐蹭的“漏洞百出”，忠胜看在眼里，就记在了心里。

　　“忠胜哥，你这是……怎么好意思总让你破费！三儿，你快……”素兰表情有些不自然，推脱之言还未出口，余光一撇，却见张三把一条裤管已经套上腿了。

　　“什么破费不破费的，我今个刚好去进货，顺便给捎了条。看看，这不挺合适嘛，我还怕买小了，呵呵！”忠胜摆了摆手，说完偷偷向张三眨了下眼。

　　“谢谢忠胜叔！”张三换上新裤子，扭动着走了几步，咧嘴一笑道了声谢。

　　素兰尴尬一笑没再多言，悄悄给张三使个眼色，张三立刻会意，转身拿了副碗筷，又搬了张凳子过来。

　　“忠胜哥，快坐下吃点！”素兰说着就要盛饭。

　　“额，不了不了，我刚吃过，刚吃过……”忠胜连连摆手，转身就要走。

　　忠胜转眼间就出了门，等素兰追到了门口，他已经快要走远，素兰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闪烁之际，轻轻咬了咬下唇。

　　“快去，追上你忠胜叔，你就说……妈有话跟他说。”素兰犹豫一下，转身唤过张三。

　　张三闻言立刻一溜烟飞出去，他穿了新裤子，似乎跑得更轻快了。

　　很快，张三就将忠胜叫了回来。

　　“素兰，你找我什么事啊？”忠胜一进屋就开口问道，表情带着点诧异。

　　“先坐，坐下说。”素兰冲他一笑，让了张凳子。

　　忠胜刚一落座，素兰又瞅了眼张三道：“三儿，你从抽屉拿点钱，去买瓶酒，再买些点心，嗯还有……想吃什么，你自己看着再买点，快去！”

　　张三应了一声，呲溜一下就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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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三已经飚出去有一半的路，正跑着却突然一下停住，猛然一拍脑袋：“哎呀，我怎么忘了拿钱呢？！”

　　于是，他又折返回家拿钱，刚到杂货铺门口，正准备推门进去时，屋里却传出异样的声音，张三闻听脚步立刻停住，透过门缝往里看去。

　　屋里，忠胜手中端个茶杯，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噗”一下全喷了出去，接着他仿佛屁股被针扎了般，呼得一下站了起来。

　　“这……这个，我，我这……”忠胜端着茶杯的手哗哗哗乱颤，脸膛像一张红布，说话语无伦次。

　　接着，就听素兰轻声开口：“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喜欢我。我以前没那心思，怕三儿跟着受委屈，可如今我发现，这男孩子没父亲管教，终究是不成的。坊市里也只有你是真心对我们娘俩好，如果让我给三儿找个后爸，我就想找你这样的……”

　　“啪嚓！”

　　忠胜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他颤抖地更厉害了，嘴巴一张一合，可就是半天说不出句话来。

　　“什么情况？！忠胜叔喜欢我妈，我妈想让忠胜叔给我当后爸？！这……可是件好事呀！”张三这时已经全明白了，心情随之激动起来。

　　他哪有什么眼力价，一兴奋猛地推门冲了进去。把素兰跟忠胜同时吓了一跳，二人正愣神之际，张三已经窜到了忠胜面前。

　　“忠胜叔，我都听见了，我妈想让你给我当后爸，你怎么不说话呀，难道不愿意吗？”张三这一开口，直把素兰羞再也坐不住了，匆忙进了里屋。

　　“不不不，我，我……我是高兴的！”忠胜被张三摇了两下，兔子般蹦了起来。

　　“那你别愣着啊！”张三一指里屋，挤了挤眼。

　　忠胜瞅瞅张三，又看了看里屋，胸膛起伏了几下，重重“嗯”了一声，大步迈入了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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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之后，忠胜往杂货铺跑得更勤了，以前他还稍有些避嫌，现在却丝毫也不在乎坊市间的闲言碎语，脸上时刻洋溢着喜色。

　　素兰头一次到忠胜家见忠胜娘那天，坐在那儿攥着衣襟头都不敢抬，心情十分紧张。

　　老太太拄着根枣木拐棍，一张枯树般的老脸耷拉着，慢悠悠地道：“素兰啊，你是个好女人，这些年带个孩子挺不容易，我家忠胜他是个老实人，虽然岁数大点，可这结婚也是头一遭，这等大事嘛，得容我好好合计合计……”

　　老太太话没再往下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素兰听了这话面色一黯，一颗心正往下沉。

　　忠胜匆忙趴她耳旁悄悄递了句话：“我俩商量过了，打算明年就给三儿再添个弟弟妹妹呢！”

　　随着手里那根枣木拐棍跳动了几下，老太太脸上的皱纹立刻变得像孔雀开了屏般舒展，清了下嗓子继续开口道：

　　“咳咳，不过……这老话说得好，找个好媳妇旺三代啊，我可不止一次听街坊们说，素兰她贤惠会操持家，模样更是一等一的俊俏，带个娃又咋了，三儿那孩子我是打心眼里喜欢……”

　　老太太这关一过，婚期很快就定下了。

　　为了给素兰留下美好的回忆，忠胜特意去了趟市里的影楼订婚纱照，花了不少钱。

　　本来忠胜提议让张三一块来拍，说要拍个全家福，不过张三听了头摇得像拨浪鼓，死活就是不愿意。

　　转眼，到了拍婚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