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山中老头

　　至于后来，大彪娘大骂时又不慎捎带上丁旺过世的老娘，二人大打出手砸坏了家里多少东西，铁柱知道这件事，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去阎王爷那里报了到，翠莲整整几个月躲在家没脸见人等等，这些后话便不提了。

　　单说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张三。一直闹到后半夜，事态才得到控制，张三跟素兰回到家时，他脸上古怪的表情却被素兰无意间察觉到了。

　　“这孩子，有点不对劲！”

　　心生疑窦的素兰，拉住张三就是一通盘问，张三本想抵赖，却不想百密一疏，兜里那盒火柴忘了丢掉，被素兰翻了出来，还有他那双沾着黑灰的手，也没逃过素兰的眼睛。

　　这下想抵赖也不行了。于是，张三只好一五一十如实招了，可把素兰给气炸了！

　　“小小年纪你就敢放火，还……还使坏心眼陷害人，看我不打死你！”这回素兰是动了真怒。

　　想到张三点的那把火，万一烧掉谁家库房的东西，后果那可不堪设想，更别提那害人的坏心眼了。

　　张三挨了一顿胖揍，本想着咬牙忍了，但素兰似乎气过了头，揍了他一顿还不算，拉着他就要去丁旺家赔礼道歉。

　　这下张三可不干了，他虽然年纪小，可也知道这事的后果，加上自己是为了给娘俩出气才干出这事，心里既委屈又气恼，也犯了倔劲儿，跟素兰硬顶上了。

　　娘俩正僵持的时候，忠胜路过杂货铺听到响动，推门进了屋。搞清了缘由后，忠胜也吓得不轻，又听说素兰竟要让张三去认错，赶紧出言相劝。

　　不过，素兰虽看着柔弱，但性子却有些执拗，忠胜说得嘴巴都干了，素兰还是不为所动。

　　忠胜正心急如焚之际，一瞅张三死死抱着桌子腿，紧咬着嘴唇瞪眼望着素兰，一副不服输的倔模样。

　　忠胜急中生智，伸脚怼了他几下。张三转头看过去时，只忠胜冲自己又使眼色又努嘴，那意思很明显：“你别拧着了，快跑啊！”

　　张三瞬间便明白过来，于是松开桌子腿，撒丫子就跑了出去，一头扎进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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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县县城南边，有座郁郁苍苍的大山，此山远远望去仿似一头卧着的青牛，所以得名伏牛山。

　　伏牛山以前曾住着些山民，后来县城逐渐发展，山里的人陆续都搬了出来，过上了现代化的生活。如今山里已经没有了人烟，加上前些年保护生态环境的政策颁布下来，伏牛山便渐渐成了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

　　且不提忠胜如何劝说素兰。张三从杂货铺跑出来后，惊慌失措又害怕又委屈。

　　这一夜发生的事，令他的心情如坐过山车一般，报复了大彪娘的那点快慰感早已消散一空。

　　“又让我去认错道歉，凭什么！”张三心中无限委屈，他觉得自己并没什么大错。

　　就放火点了堆杂物而已，再说丁旺叔偷女人有错在先，自己只不过是用了点手段，戳破了他的秘密。

　　张三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表，只见他一张小脸上挂着两道长长的泪痕，脚下不停一路向前跑去，不知不觉跑进了伏牛山。

　　山路本就崎岖难行，加上夜里露气湿重，直到他重重一跤跌倒，爬起来抬头看时，瞬间就是一愣，发现不知怎么跑到进了山里。

　　他呆呆坐在地上，看着周围一片黑漆漆，想起了以前听街坊们说的，误入山里的孩子被野兽叼走吃了的吓人故事，心底顿时生出一丝恐惧。

　　张三打了个激灵，爬起来拔腿就往回跑。不过此时他哪还记得来时的路，在山里胡乱钻了一阵才发现迷路了！

　　饶是他比一般小孩胆子大不少，这会儿也吓得不轻，看着身边影影绰绰的密林灌木，里面仿佛藏着无数妖魔鬼怪，恐惧感在他心底渐渐放大。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三终于从一片森森茂林中钻了出来，眼前出现了一条山溪。

　　前面不远是溪流拐角，地势较为空旷，清冷的月光洒下来，依稀可见溪边散落着不少石头，惊魂未定的张三举目望去，他忽然一愣。

　　前面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好像有个人影！

　　从漆黑的林子跑出来，虽然一颗小心脏仍在砰砰乱跳，但张三的恐惧已经稍减了一些。出于本能，他看到有人就欲上前求助，于是摸爬着向那个方向赶去。

　　可等他到了近前四下寻了半天，却是空无一人。“刚才明明看见石头上坐了个人，难道是我眼花了？”

　　张三一路奔跑没有停歇，此时已经累得够呛，弯腰扶着那块大石，也没怎么纠结看没看走眼的事，一屁股坐倒在地，便呼呼喘开了。

　　歇息片刻恢复了一些体力，张三站起身四下看了看。发现这里是个山谷，清冷的月光从夜空中洒下来，给整个山谷披上一层朦胧的轻纱。

　　“糟糕，这要怎么才能走出去？”他这阵不怎么害怕了，但也没有闲情欣赏夜景，又开始忧心忡忡。

　　张三正心中犯难之际，一瞅身旁那块巨大的石头，想了想便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他站在石头上，向山溪蜿蜒而去的远方眺望，心里琢磨着：“我要是沿着溪水，应该可以走出去吧。”

　　正这时，一阵森冷的山风嗖嗖吹来。他之前一路奔行还不觉得，停下来歇了一阵又爬上了石头，这时被山风吹得激灵灵发抖，一股浓浓的尿意瞬间涌了上来……

　　张三十分舒服地打了个尿颤，正准备提起裤子。正这时，陡然间从石头背后跃出个黑影。

　　这道黑影仿佛鹞子一样迅捷无比，张三只觉眼前一花，一个人影轻飘飘落在了石头上。

　　突兀间冒出个人，可把他吓得不轻，一时间也忘了想，这就是方才看到的那个人影。

　　张三惊叫一声就往后躲。可他忘了，这石头上地方本就不大，退了两步向后一躲，眼看就仰面掉了下去。

　　这一瞬，突然出现的这人身形一闪如同鬼魅，也看不清他是如何做的，张三只觉一脚踩空时，裤腰突然被人抓住，下一秒就被拽了上去。

　　惊魂未定的张三小脸煞白，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抬头，看见个高大的身影，正似笑非笑低头看着自己。

　　“你……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张三缩了缩脖子，仗着胆子问了句。

　　“呵呵，你这娃娃大半夜的跑到伏牛山来，又是要干什么？”这人轻笑一声，开口反问。

　　张三听到他开口说话，心神稍稍一定，这才借着月光打量眼前这个神秘人：

　　花白的头发披散着，一根皮条勒在额头，身上一袭灰布宽袍，往脸上瞧去，只见这人面容清瘦，二目有神，胡须在颏下飘洒，有一股飘逸出尘的意味。

　　“原来是个老头，看着倒不像坏人。”张三仔细一打量，这才放下了戒惧之心，想了想缓声说道：“我……我心情不好，从家里跑出来的。”

　　老头嘴角微瞥，接着问道：“哦，你这样的小娃娃，难道也有什么烦心的事不成？”

　　张三犹豫了片刻，又抬头看了看，发现老头面色颇为和善，这才开口讲述了自己事情。

　　“我家住在县城坊市的杂货铺……”

　　于是，张三开始滔滔讲述，把今晚发生的事情，前因后果通通如实道出。

　　还别说，张三的口才倒是不错，绘声绘色的把自己离家出走的事娓娓道出，老头听得津津有味，眼角眉梢不住跳动。

　　老头听完他的陈述，捋着胡子笑了笑，摸了摸张三的脑袋说道：“娃娃，我问个问题，你来回答，好不好？”

　　张三想了想，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看这山中夜景如何？”老者问道。

　　张三望了望四周回答道：“那边林子里黑漆漆有些吓人，但溪边的景色倒是很不错。”

　　“你来时路上可好走吗？”老头又问。

　　“不好走，跌了好多个跟头。”张三挠挠头讪讪说道。

　　“想要欣赏这山谷中的夜景，就少不了要经历来时路上的坎坷，人生的路也是一样……”老头平静地开口。

　　张三面露思索，心中细细品味着老头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老头目光在他脸上停了片刻，又接着开口：“假如在路上被一块石头绊倒，那爬起来之后，是该踢那绊人的石头几脚，还是应该……”

　　张三：“嗯……应该长点记性，记得留神看路。”

　　老头满意地笑了笑，手捋着须髯说道：“人在路上走，哪有不跌倒的，任何人都会犯错，但首先要勇敢地承认错误，然后从中吸取教训，正如你所说的，要长点记性，避免下次再犯错。”

　　“哦……明白了。是我做事不够小心，要是多留点心眼的话，就不会让我妈给发现了……”张三蹙着眉头，一脸认真地道。

　　老头微微一怔，面皮抽动几下，胡须险些拈断了几根，心头默默诵了一句：“无量天尊！”

　　“咳咳……你再好好想想，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了？”老头定了定心神，面色微沉又问了一句。

　　“哦，还有……我不该放火的，万一烧掉了别人的东西，那可大大不好……”张三想了想答道。

　　老头心想：“这还差不多……”

　　但不等他开口，张三又一句脱口而出：“应该直接找街坊们把丁旺叔的坏事当面给揭穿！”

　　老头面色一僵，接着深吸了口气，半晌没有说话。心中暗道：“他还是个孩子，我要多点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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