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要我为妾吗？

　　“是妾吗？”乐昭眼里的泪水再也包不住，顺着脸颊划了下来，发髻凌乱，浑身冻得僵硬，看着他一句句说出来，便忍不住的颤抖。

　　女子乱发披散在身后，单薄的衣料包裹整个身体，此时僵硬着身子，冻得浑身发抖，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

　　“昭昭……”余文凯见她这样，也很难受，他也想娶她为妻，知道自己亏欠她，想要一辈子赎罪，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不开口同意，他能怎么办。

　　她不是一直想自己娶她吗，她不是一直在自己耳边说，不论发生了什么，她都会一直跟着他，不会让他甩掉自己吗。

　　那么，为正妻还是妾，不是一样的吗，都是陪在他的身边，只不过是一个身份而已，她不是该高兴得吗。

　　“所以余哥哥，你是想一抬小轿将我抬进余府，终身为奴吗？每日给主母请安，端茶送水，看着你和她成双入对，而自己在偏院苦苦等待你的施舍吗……”乐昭看着他恼怒的样子，仿佛被自己戳中了心思，她不禁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她日日夜夜想着穿着大红的嫁衣嫁给他，想着会体贴他，将他照顾的很好，孝顺他的父母，尊重他的喜好。

　　即使他不爱她，为着她的懂事，也会好好的善待她。

　　她想了她今后的每一个可能，想着后半生的每一个场景，每个计划，每个打算都有他。

　　可是她知道男人善变，爱慕每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她甚至想，若是婚后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对自己冷冷淡淡，不愿意自己近他的身，她便大大方方的找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将人带进府里，只要他开心，她便也能默默忍受。

　　她幻想了无数，却不曾他竟是想让自己委身为妾，一辈子为奴为婢……

　　她乐昭从出生到现在，即使不拘于世俗，也是知道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的道理，而她一直和当朝公主的待遇一样，这人却告诉自己，他愿意娶她为妾。

　　她此刻才发现，他根本不是自己记忆里那个受人欺凌，却还是咬紧牙关默默忍受的男孩了，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和主张，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让她陌生得可怕。

　　“昭昭，你别无理取闹，你要知道丞相府中的人已经是待罪之身了，你已经不是当初的乐昭郡主了……”余文凯想说，他不是这么想的，他不会去碰所谓的正妻，待她进门后，他便一心一意的对她好，会补偿她，可是这么多年他高高在上惯了，一时之间哪里会低头。

　　更何况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是乐昭在讨好他，丞相入狱，他如今答应让她过门，不嫌弃她是待罪之身，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愿意接纳她，她应该是感激的，却不想她这般不知廉耻，不懂的取舍。

　　“所以让我进余府给你为妾，就是对我的施舍？我还得感谢你们是吧？余文凯，你别忘了，我知道，你们自己也知道，我们乐家今天的一切，是谁造成的，今天搜出来的那封信，又是谁给我的！”乐昭看着他一句一句的说着，她说一句，心就疼一下，自己真的是傻，以为那是他准备的求亲信，里面装的是求婚书，傻傻的等着他来提亲，却不想最后是自己葬送了丞相府。

　　“你不愿意为妾也就罢了，休得诬陷朝廷命官，你要知道，证据肯定不止那一封信，你若把事情推到余家身上，也不过是加重乐丞相的罪责而已。”不知何时出来的余父出声说着。

　　乐昭闻言看着他，记忆里虽然严肃，但却对自己甚是包容的伯父，如今一脸冷漠的说着这些。

　　她不禁笑笑，深深的看了看周围的一切，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就算他不威胁自己这些，她也不会轻易说出去，毕竟这么周密的部署，她也能猜到那封信的确重要，可是不是唯一的证据，她说出去，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临死前想要拖对手下水罢了。

　　只是她没想到，原来一直对她和蔼可亲的人，嘴上说着把自己当成一家人的人，翻脸的时候，也能做到那般波澜不惊。

　　也没有想到，她一直深深爱着的人，会利用自己的真心，毁了她的一切。

　　她怎么就那般傻，把那封毁掉她一切的信就那么放进了爹爹的书房，她还高高兴兴的等着他会带着聘礼来迎娶她……

　　她现在谁也不怪，要怪就怪她自己，是她一手造成的。

　　等乐昭回丞相府的时候，发现王叔和腊月都在院里跪着等着自己，一旁坐着身穿黑色劲服的顾钰。

　　“你们怎么跪着？快起来快起来。”她想要跑过去扶他们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僵硬，根本不能做多余的动作，便出声急急的让他们起来。

　　只不过这次王叔和腊月都没听她的话起身，反而低着头不看她。

　　“郡主这是好心情啊，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还能贪玩得半夜跑出去。”顾钰看着她皱着眉冷声说着，他一和皇上谈完事就来丞相府，就怕她想不开，却发现府里就剩两个下人，其余的人竟然跑了，她也不知所踪。

　　她狼狈不堪，浑身泛着冷气，小脸冻得通红，身上带回来不少雪花。

　　一瞬不瞬的看着不远处一身黑色锦服的男人，金色的丝线绣成的墨竹在他的衣摆处，平白添了几分贵气。

　　俊逸的脸庞上是如刀雕刻的五官，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

　　果然，三殿下不过刚回京不久，就在京城贵女

　　中有着名气，怕是靠的就是这副气囊。

　　顾钰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见她这般，气归气，但又怕她糟蹋身体，便把她扯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准备给她取暖。

　　可是一碰她，才发现她的不对劲，她竟然只穿着中衣披着披风就跑出了门，浑身僵硬得像是冰块一般。

　　“快去给她烧热水，煮姜茶。”他朝跪着的两个人吼着，然后把她身上的雪花拍落，抱着前往卧室放在床上。

　　往火炉里加了金丝炭，到处找了找，找了两个汤婆子，给她塞进怀里让她抱着。

　　乐昭事不关已一般，看着他们一顿忙碌，她也不说话，不吭声，仿佛没有这个人。

　　等她被腊月服侍着泡了热水澡，喝了姜汤，她还是像个牵线的木偶一般躺在床上，毫无反应。

　　“你今天去找他了？”顾钰就坐在床边，看着她睁着两个眼睛看着头顶的帷幔，仿佛透过帷幔看到了什么东西，他也不催她回神，只是轻声说着。

　　“没有，我不认识他。”就在他以为乐昭不会出声的时候，她哑着嗓子轻声回答。

　　“那咱以后就不提他，我也不认识他。”她不愿意提起，顾钰也不为难她，抬手摸摸她的脸，感觉没有发烧，这才放下心来。

　　他知道余文凯一向对他冷淡，而且隐隐听着似乎有与护国公家结亲的意思，再看看乐昭这个反应，不难猜想她碰了壁。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竟是嫉妒那人，嫉妒他能拥有她的情绪，嫉妒他能轻易占据她的心，可偏偏他没有珍惜，把她伤得这么深。

　　“我去找皇上了，他说这事不能急匆匆定罪，丞相大人暂时性命无忧。”今天和皇上谈了谈，他才知道此事过于蹊跷，就连是皇上也有所怀疑，不过让他倍感意外的，竟是皇上他没下令去深究，甚至是乐见其成现在的局面。

　　丞相一案，朝廷上的人都知道，这是皇上在给二皇子撑腰，谁都知道丞相是反对二皇子上台最厉害的阻力，即使丞相一直作为保皇派，他一直认为二皇子不适合皇位，不懂得体恤天下疾苦。

　　可是自从大皇子去世后，陪在皇上身边的就只有二皇子，而且其生母贵为皇后，自然是作为储君的第一人选，而皇上似乎对二皇子也颇多照顾，隐隐有些放权的意思。

　　此时推翻丞相，虽然会让一些朝臣寒心，但是也是旭康帝惯用的招数了。

　　果然乐昭听了这话，竟是难得的露出个笑脸。

　　官职俸禄什么的，她都无所谓，只是留下爹爹一条命就好了，她只要爹爹活着什么都不敢再奢求了。

　　只是怪她轻信了人，把疼自己的爹爹送入大牢，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你说，我进宫去求皇上，皇上会不会网开一面。”她带着哭腔抓着顾钰看着衣袖问着。

　　“别去了，没用的。”顾钰摇头说着，别人不知道，他是最明白的，这件事怕是不那么干净，就连那个人也是希望看到目前这局面的。

　　乐昭听闻松了手，整个人颓废的摔坐在床上，无声的流着泪。

　　她不是没想过去找皇上，只是却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她进宫未必能见得了圣面。

　　接下来的几天，丞相府的人闭门不出，乐昭让王叔把后门封了起来，仿佛告诉他们，不用再担惊受怕她再会偷偷溜走。

　　后门封了，也封了她的心。

　　其实，便是不封后门，这一生，她也不可能再主动去找那人了。

　　他们这一生，再也不可能了，是他亲手断了她的所有念想。

　　皇上让二皇子带人，前往信中的位置寻找，最终在西山挖了大量金条。

　　丞相大人贪污腐败一案，即使在抄家的时候，京城百姓亲眼所见，原本以为奢侈辉煌的丞相府，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丞相府中并无金银珠宝，甚至是家具摆设都是简简单单，算的上是少有的清廉了，只不过这次挖出金条，才让百姓将信将疑的不再敢轻易为他说话。

　　无论外面如何讨论，这件案子最后还是定案。

　　这天晚上乐昭在顾钰的安排下，乔装打扮成侍卫进了天牢，见到了多日不见的爹爹。

　　虽然他身形消瘦，神色疲倦，但是不难看出没受什么折磨。

　　穿着一身囚服，此时挂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的空荡，而满脸的胡须更是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