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情缘秘密

　　果然小心问安过后，曾宪仪僵冷着一张脸，将手中的报纸扔到茶几上，情绪激愤地说：“你看看，每天的报章都血淋淋的，不是这里当街杀人、就里那里枭首示众、昨夜又说警察局门前当街枪战，警察局缩头高悬免战牌，你们这些警察是干什么吃的？”

　　曾华恭谨地回答：“当下社会变动，潮流错杂，各方争霸，动荡不宁。警察局也多有外人难解的不易之处。”

　　“你不要总拿乱世艰难为来搪塞我。形势内外一片大好，还要警察局作甚？”见儿子还敢顶嘴为警察局开脱， 曾宪仪更显不满。

　　曾华只好退一步：“父亲说的是。”

　　“我早听说，你夜夜风流舞厅花间、日日穿梭汉奸门庭。估计你也少不了办些为虎作仓之事”

　　“儿子岂敢，自幼庭前承训，终日谨记‘泯躯济国、立身无愧’的家训。如有伤民害国之举，愿祭死于杖下！”这是曾华最铿锵有力的回答，话语中也透着耐人寻味的深意，将曾宪仪的“枪口”堵得严严实实。

　　这时，母亲林氏从外面回来，一看曾华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已猜到一定又遭曾宪仪训斥。她赶紧解围说：“家里少议政局，莫论国事，老爷，这规矩可是您立下、整天挂在嘴边的！再者，你看看，儿子怎么好象瘦了一圈呢？”

　　曾宪仪只说一句：“慈母多败儿！”

　　林氏将曾华拉到楼梯处，小声而神秘地说：“你先回房间，一会儿给你瞧样东西。”

　　曾华一看母亲的兴奋劲儿，就知道一准又要拿给自己看某家小姐的靓照。虽然他一点提不起兴致，不过总好过站在这里遭父亲误解和喝斥要好。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立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只三两分钟，林氏便兴冲冲进屋。曾华却翻了一个身，给了她一个后背，并假装睡着。只有在母亲面前，他才能敢像个孩子般任性。

　　林氏早见怪不怪，拍了他一下说：“儿子，睁眼看看，这次包你满意！”并将一张照片从身后递到他面前。

　　曾华依旧闭着眼睛，又用手堵住耳朵。

　　可母亲的声音还是清晰地直抵耳骨，“用不用让你父亲上来请你睁眼看看啊！”

　　这招果然有效，曾华立马睁开眼睛。可是当他看到照片的女子时，立刻坐起身来，一把抓过照片。

　　照片上的人分明就是沫沫，家里怎么会有她的照片？难道世上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曾华的反应之强烈，大大出乎林氏的预料。不过她想，儿子有兴趣就是好的开端，并得意地问：“你也觉得漂亮吧！她就是过些日子要跟你相亲的人。这是媒人两天前刚送过来的。”

　　曾华感到太难以置信了，紧盯着母亲说下文。

　　林氏接续说道：“ 她叫安宁，他的父亲叫安培远，原来是个裁缝，后来在杭州开了一家服装厂，现在听说还有一家中等规模的百货商行，算是小康之家。原本说好本月3号让你们相亲的，可是安家来信说，家里生意上出了一点状况，得推迟些日子。也算好事多磨吧。”

　　曾华什么也没说，内心却波浪翻腾。自己就是沫沫极力逃婚的人，而她竟然鬼使神差地逃进自己手里，这是命中注定的情缘，还是孽缘！

　　一个晚上，曾华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眼前都是沫沫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她那句，“管他是什么样的人，强加给我的，宁死都不嫁”，当时听来个性十足，现在想来，竟是落寞；还有那张男人的照片更是如梗在喉……

　　连曾宪仪都看出来，曾华神情怪异。林氏小声对曾宪仪说，儿子见过那女孩的照片后，就这样了。看来，这门亲事有戏！

　　“如是这样最好。”曾宪仪刚说完，又马上给林氏沷凉水说：“他的品味倒是不低，我只怕对方看不上他那副屌儿郎当的汉奸相呢！”

　　杨氏极不服气地说：“不要总说我儿子是汉奸，他又没干过坏事，我儿子也不是谁都能高攀得起的。”

　　大哥曾敬私下打趣曾华：“你现在的表情，说好听些叫思春，说难听些叫发情！”

　　“你想歪了，我想的根本不是那姑娘的事！”曾华极力否认。

　　曾敬笑着说：“你是在骗过来人，还是在骗自己啊？”

　　曾华因心虚选择沉默。

　　吃过团圆饭，又陪着母亲说了些体己话。曾华就以有事为由，打包了几样沫沫爱吃的饭菜，匆匆赶回公寓。

　　自从知道沫沫是自己的相亲对象后，仅几个小时，曾华就生发出一种奇妙的感觉，而且越来越强烈——沫沫是自己的人，是需要对她负责的人。她不能孤苦伶仃的辞旧迎新，更不该吃不上新年的团圆饭。

　　走到楼下时， 看见公寓的窗户是黑的。

　　打开房门，屋里很安静。

　　难道她没有在家？或者人走了？

　　曾华忽然有点怕这个担心成真。

　　没有开灯，一走进客厅，就看见安宁穿着他的白色睡袍坐在落地窗前的羊毛垫上，怀里紧紧抱着那只格布玩具狗，倚着墙睡了。曾华无声走近，借着路灯，他看到沫沬眼角有泪。

　　曾华坐在蒲团上，静静地、痴痴地望着她。

　　子时，窗外鞭炮齐响，绚彩焰火升腾。沫沫被惊醒。当她看见曾华就坐在面前时，问：“你怎么回来了？还不叫醒我？”

　　曾华说：“我怕你一个人在家，会哭得很难听，扰民！”

　　“原本好意回来陪我，话却说得这般让人不领情。”沫沫舞动拳头砸向曾华。曾华则顺势揽过沫沫的肩膀靠在一起，一起望着窗外的流光焰火，而心境却烔然不同。

　　曾华内心复杂，问沫沫，“城内的爆竹声与城外的枪声混响在一起，算不算是一种讽刺？”

　　沫沫则说，“新年就是新希望，百姓存活的本就清苦，再没了希望不是更没盼头、指望。”

　　“你这么说倒能宽心。”曾华更觉沫沫如同一张白纸。“对了，能告诉我你的大名吗？”他很想知道沫沫是否信任自己？

　　沫沫脱口而出，“平安的安，宁静的宁。沫沫是我的乳名。”

　　焰火落幕，安宁胃口大开。

　　好香啊！安宁扭头发现了放在茶几的食盒。“给我带回了什么好吃的？”

　　看着安宁如急于觅食的萌狗一样爬向茶几，还有打开食盒的兴奋样子，曾华更觉可爱、怜惜。

　　安宁拎起食盒，直奔餐厅。重新点燃烛台上的蜡烛、又摆上餐盘……然后坐在椅子上。

　　曾华拿着一红酒和两个酒杯凑过来，很绅士地问：“这位小姐，要不要喝点什么？”

　　安宁立即摆出公主范儿说：“当然要，烛光美酒夜光杯，好夜好时辰，切莫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