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精准狙击 上

　　借外出巡逻，曾华看到，两颗头颅分别放于木条粗制的木箱中，悬挂在一处8米高的电线杆上，虽不能窥其全貌，也足以让萧瑟、寒冷的冬天更添骇人肃杀之气。

　　行人路过，极少人敢抬头注视，皆绕路快速通行，女人更是战战兢兢。

　　木箱侧下方的路边，停着一辆黑色担任护卫警戒任务的雪佛兰轿车，车里坐着76号的三名特务，却是有说有笑的，视凶残为无物，足见其嚣张气焰之盛。

　　这条宽约30米的双向四车道马路，曾华走过无数个来回。可是这一次，他要作为狙击手寻找射击与隐蔽俱佳的位置。

　　附近道路两侧多为两至三层的建筑。只有电报局大楼、仁和私立医院等几处四层以上建筑。

　　曾华判定，黄埼一定会选在电报局楼顶布置火力点，那里视野开阔，距木箱位置很近，无论监视或者火力压制都是首选。电报局斜对面的仁和私立医院的位置不也错，极有可能成为黄琦的第二火力点。

　　曾华则为自己选在300米远处一所临街的中学楼顶。这里的位置虽偏，可电报局、医院、木箱三个位置都在视线范围内，76号与地下党一旦交火，此处便于观察双方。距离也在狙击的最佳射程内，警察局不过百余米，更容易脱身。

　　确定狙击位置后，曾华来到军统行动组的秘密仓库，将大衣、棉垫、手套装入袋子里。他已做了整宿埋伏的打算。装备中当然少不了他的心爱之物——中正式步枪。

　　中正式步枪是德国毛瑟1924的中国版。步枪采用7.92毫米×57毫米尖头弹，杀伤力极大，与圆头弹相比，质量较轻，初速较高，加之弹头呈流线型，空气阻力小，弹道特性好，不易受横风影响，有效射程超过600米，而且“中正式”弹头打到人的躯干部位非死即重伤。

　　曾华自诩枪痴。当年就因中央军装备好，故毅然投军。两年战场上的逐鹿厮杀，却是输多胜少的被动局面。这也让他幡然醒悟，枪好、装备好未必能在战场之上占据绝对优势。

　　从中央军被推荐进入军统特训班，他只提了一个条件，允许带走跟随他一年的中正式步枪，他感觉生命里，已少不了这个沉默的“生死弟兄”。

　　枪身部分漆色已斑驳脱落，可在曾华眼中，这与身上的伤疤一样，不过战争刻上去的印迹而已。

　　曾华在手里掂了掂，又做了一个快速瞄准动运作，自语：“兄弟，你重见天日了！”

　　惟一可惜的是，子弹所剩不多。

　　为方便携带，他拆卸枪支，小心地放入袋子里。

　　曾华又从药店买了安非他命，一种用于提神、抗疲劳的药物。因为这种药有较大毒性，曾华只在极特殊的情况下才使用。除此外，他还备了一小瓶药酒活血暖身。

　　一切准备停当，返回警察局时，已近晚6时。

　　曾华将当晚值班的十几名警员叫到一起说：“76号枭首地下党的事件，想必大家都已清楚，无需赘述。今晚，搞不好就会发生街头枪战，距离警察局不过数百米之遥。年终岁尾之际， 我可不想看见兄弟们出现死伤。记着，慢半拍是生，快半拍是死。如果有人想当英雄、助力76号，我绝不拦着，只管往上冲，不幸挂了，政府兴许还给发抚恤金。各人路、各人选，我话点到为止。”

　　然后对手下阿东说：“没有极重大的事，不要叫我。”

　　转身回到办公室后，他躺在沙发上养精蓄锐，他绝不相信10点前，会发生激战。

　　10点刚过，曾华起身从办公室窗户跃出室外，又迅速越过警察局近3米高的围墙。而后从停在路旁边的车后备箱内掏出袋子背在身上。

　　夜色已浓，路上已空荡荡鲜见人迹。他如幽灵般迅捷地来到中学校的围墙下。

　　翻进围墙后，曾华来到教学楼后身，跃上一楼一窗台后，看了看表，飞身抓住排雨管，快速徒手向上攀爬。

　　爬上四楼楼顶时，他又看了看表，用时37秒，这个成绩，让他轻叹一声，非常不满意！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老了？

　　在特训班时，至少可以提前7秒。7秒，足以被一个枪法出神的狙击手打死七次。

　　他选好狙击位置后，他铺上垫子，他以最快、最熟练的手法组合好狙击步枪，并架好。并将药酒摆在步枪旁边，而后披上防寒大衣，卧姿的他，一动不动。

　　每次狙击，曾华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没有掰掉皮的、露着须子的老玉米。只是目光顺着瞄准镜延伸至远，关注着前方的动静。

　　借路灯灯光，他看到黑色雪佛兰轿车里依旧是三个人，只是车旁多出一条狗，那是黄琦豢养的秋田犬。

　　电报大楼和仁和医院楼顶一片漆黑，无法判定是否安插有火力点。

　　上海的冬天，阳光就像奢侈品，偶有，也柔弱得难以感知。湿冷倒形影相随。暗夜，让湿冷更加深入骨髓。

　　重做回狙击手的曾华，望着如幕夜空，思绪却穿越到1935年秋末的一个傍晚，大雨滂沱之中，他与另外九名精选出来的狙击手趴卧在冰冷的泥浆当中，一动不敢动，任由雨水溅起的泥水倒灌眼里和嘴里。

　　一名手持钢柄皮鞭，脚穿高帮皮靴的教官在风雨泥浆中踱来踱去，他狼咆虎哮地说：“一名优秀的狙击手，不单只有好的枪法，更要有强健的体魄和钢铁般的意志力。

　　他必须懂得在任何恶劣的环境中设法完成任务。这包括要学会忍受长时间的潜伏，要能迅速选择战术机动路线，能构筑射击阵地，能测算风差影响和测距，能观测和发现隐藏的目标等。

　　一名优秀的狙击手还要善于观察战区，能确定可疑声音方位的能力等，最后一条就是能安全撤出阵地……”

　　温度越来越低，曾华禁不住打了一寒颤，也将游走的思绪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