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在阮若弱的满腹疑惑中，水冰清开始正式发问了。

　　“三小姐，长安城中人人都说，那天你在曲江池畔，是用亲嘴的方式救活了静安王世子，是真的吗？”

　　这么巴巴地拜托阮若弱把自己叫过来，原来是为了询问这事，看来这位貌似清雅的水姑娘，骨子里的八卦属性很强，可谓是未来的三姑六婆最强人选。

　　一念至此，阮若弱不免丧失了继续跟水冰清交谈的兴致，爱搭不理地点了点头道：“是。”

　　然而水冰清接下来的第二个问题，却让她无法不为之一震。

　　“三小姐，你救人的这种方式，其实叫人工呼吸吧？”

　　处于震惊模式中的阮若弱，不由自主地失声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水冰清并不回答，而是紧紧盯着她问出了第三个问题：“三小姐，请问——你、是、唐、朝、的、人、吗？”

　　阮若弱整个人无法自控地从凳子上蹦了起来，活像那张红木凳突然变成了荆棘丛一般。她颤抖地伸出一只手指着水冰清，嘴张得大大的，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水冰清满脸了然的神色看着她一声叹息：“看来我没猜错，阮若弱，你和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同是天涯沦落人？！阮若弱努力驱动声带重新上岗，颤声问：“你说什么？难道……你……也是穿越时空来到唐朝的？”

　　水冰清一边长长地叹着气，一边重重地点头。阮若弱双腿一软重新跌回凳子上，花了好半天功夫消化了这一事件后，她开始盘问起了水冰清。

　　第一个问题：“你是哪一年穿越过来的？”

　　“公元2018年。”

　　“好巧啊！我也是。”

　　第二个问题：“那你是从哪个城市穿越来的？”

　　“北京。”

　　“真是巧啊！我也是。”

　　第三个问题：“你是什么情形下穿越过来的？”

　　“车祸。”

　　“实在太巧了！我也是。”

　　第四个问题：“你是怎么出的车祸？”

　　“别提了，一大早我开着车去上班，路过长安街的时候，人行道上突然冲出一个追赶公交车的女人。我一个急刹车没刹住，不但撞了人，还方向盘失控杠上了路边的电线杆。我顿时就晕过去了，再醒来就到了这边。你呢？”

　　阮若弱一愣之后，忽然气急败坏地指着水冰清发飚：“你……原来就是你撞了我！”

　　水冰清不禁愕住，“啊！我撞的那个女人就是你，不会这么巧吧？”

　　“就是这么巧，我就是早晨赶去上班的路上，在长安街从人行道穿越马路时被车撞了，你敢说不是你？”

　　一边说，阮若弱的眼光如飞刀般一刀刀朝着水冰清杀过去。如果眼神真能杀死人，水冰清起码已经死一百次了。

　　水冰清也没好声气：“小姐，拜托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的车子是直行，你突然从人行道上冲出来，过失应该在你才对吧？”

　　想一想也是，阮若弱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了。她重新坐回凳子上，若有所思地托着下腮说：“从北京的长安街，来到千年以后的大唐长安城，这两者之间不知有什么玄妙的关系哦？”

　　水冰清愁眉苦脸道：“我才没心情去管这两者之间的玄妙关系呢，我现在只关心一件事——要怎么样才能回到二十一世纪呢？”

　　阮若弱重新打量起了眼前的水冰清，后知后觉地说：“难怪我刚才一直觉得你各种不对劲，原来你和我一样都是二十一世纪来客。只是你的运气怎么这么悲催啊？夺舍对象居然是一个青楼女子的身体。日子很不好过吧？”

　　哪怕用膝盖想也知道，像这种“一条玉臂千人枕，两点朱唇万人尝”的卖笑生涯，一个现代都市文明社会中的女性如何捱得过？所以阮若弱一番话说得不胜同情。

　　水冰清则用一脸“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惨”的表情回答她：“你有所不知，我的运气比你想的还要悲催。穿越之前，我是个男人；穿越之后，我的魂魄却进了女儿身。你说我惨不惨？——年度最惨非我莫属啊！”

　　阮若弱无比震惊地再次从凳子上蹦了起来，连带着把凳子都撞翻了。

　　“什么？你你你……”她连话都说不利落了，“你说……什么？你本来是个男人？”

　　“唉！是啊！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阮若弱傻了好半天，才重新扶起凳子又坐下。原本她还觉得自己突然间从一个现代人秒变古代人，是挺倒霉的一件事。现在跟水冰清一比，却有一种运气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还我当自己是天下第一的倒霉蛋，一醒来就身处古代悬在梁上勒个半死不说，救下来后还被逼婚嫁唐朝家暴男。想不到还有比我更倒霉的，跟你一比我简直就是个幸运儿。”

　　“唉，你就别再打击我了！我们好歹都是二十一世纪来客，也算同气连枝来着，拜托你赶紧想办法拉兄弟一把吧。”

　　看着外貌如此袅娜娇娆的水冰清说出这般男儿口吻的话来，纵然是愁肠百结，阮若弱也忍不住想笑。

　　“这位兄弟，请问你怎么称呼呀？”

　　水冰清迟疑了一下后，才不自然地揉着鼻子回答：“我叫刘德华。”

　　阮若弱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什么？刘德华，你跟香港那位天皇巨星同名同姓吗？”

　　水冰清一脸悻色：“就知道你会笑。有什么好笑的？难不成香港那位刘天王叫了这个名字，我就不能再叫了吗？”

　　“当然能叫当然能叫，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大唐朝突然听到一个如此时髦的名字，一时觉得好滑稽，这才忍不住要笑的。”

　　“唉！这都怪我妈。她当年是刘德华的忠实脑残粉，说是这辈子当不成刘德华的老婆就要当刘德华的妈。所以我出生后，她无视一切反对意见给我取了这个名字。你都不知道我从小到大被这个名字虐得有多惨！每次我自报家门时就没有人不发笑的。”

　　阮若弱乐不可支：“是吗？那你妈当年对刘德华的痴迷指数看来还真是爆表呢！”

　　“是啊，不都说了是忠实脑残粉嘛——还能更忠不能再残的那种。好了好了，你打住别再笑了行吗？赶紧想办法救我出这个火坑吧！再耽误下去，老鸨就要安排我接客了！”

　　水冰清说得都要抓狂了，阮若弱出乎意料地一怔：“啊，原来你还没有正式接客呀？”

　　“是，不幸中的万幸，水冰清还是个清倌人。”

　　“那我要怎么救你？替你赎身吗？你的身价多少啊？老鸨可千万别狮子大开口，否则我只怕负担不起。”

　　“要是肯赎身就好了！这个水冰清据说是个什么犯官之女，从一个千金小姐沦为编入乐籍的官妓。官妓是不能自行从良的，脱籍必须经州府里特许，也不能私自离境，否则就是违法，要以“逃亡律”论处。”

　　“啊！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我怎么可能有办法救你出去呀！”

　　“只有赶紧想方设法回二十一世纪去，否则真是要逼得我跳楼了。”

　　“但回二十一世纪哪那么容易呀！咱们到底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更别说怎么回去了。”

　　两个人都愁容满面无法可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发了半天呆后，阮若弱只能先行安抚水冰清说：“回去的事情急不得，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问题。当务之急，是先想法子让你不接客，然后再想法子让你脱籍从良。你说呢？”

　　水冰清一想是这个理，只得长叹一声点头道：“也是，你想事情比我更条理分明，一切只有拜托你去替我张罗了。我困在这个鬼地方，半点力都使不上。”

　　“放心吧，刘兄弟，以后我会想办法罩着你的。”

　　阮若弱大力拍着水冰清的肩膀，用黑社会老大对小弟的口气说话。水冰清啼笑皆非：“大姐大，你要有时间就多来看看我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实在凄惶得很。人生地不熟的，就只你一个同乡，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啊！”

　　“好说好说，只是我不方便经常出入这里。我来不了的时候，就让我大哥代为探望如何？”

　　水冰清果断拒绝：“别，你不能来也就算了，甭让他来。他每次一来就含情脉脉地死盯着我看，看得我实在受不了。真想告诉他你别看了，我跟你一样是男人。”

　　看着水冰清满脸苦不堪言的表情，阮若弱趴在桌子上几乎没笑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