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又是几道雷声响起,电闪将这间阴沉沉的屋子照得忽明忽暗。
秦书儿缩在房内屏风后的一道狭缝里,紧闭着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就在这道屏风的对面,站着约莫六七个圆领袍衫的御史,他们各个腰挂佩刀,神色肃杀地盯着面前一战战兢兢的花发老者,以及……
一具还在淌着血的,新鲜尸首。
秦书儿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小心抬起手,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
这个时辰,她本该和往常一样在自己书院里和她的师兄弟们研究老山长交下来的功课,怎就碰上了这种倒霉催的一幕。
都怪郑恒这个田舍儿!
秦书儿想起这个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不是这厮靠着他阿爷的裙带关系公报私仇,她何以会出现在御史台这个鹰犬聚集之处,又何以会被这群不知哪里出来的人堵在这个见不得光的犄角旮旯里!
总之,她虽不知道这几人到底在做什么,但直觉这件事绝非好事,当务之急,还是在沾上麻烦前早早离开,遂扭身想从门处溜走。
谁知才刚挪了半步,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房里所有人就像是突然活过来一样,齐刷刷迎向门口,揖礼唤道:“台端!”
秦书儿慌乱之下急急又贴回缝里,待呼吸平稳了些,才忽然反应过来。
他们刚才叫的是……台端?
那不是御史台台院的一把手吗?
更确切的说,是御史台的头号鹰犬。
秦书儿透过屏风缝隙朝外看了一眼。
只见一身着沉绿圆领袍,脚踏乌皮六合靴的男子在几人追随下进入房中。
周围瞬间沉下一抹清浅的凉意。
跟在那人旁边的御史边走边说着:“死者倒在昭行坊的显眼处,若非我们一直在跟着他,这具尸首大概被京兆府、大理寺……或者我们上面的人带走了。”
“跟着他……还让他死了?”那人顿了步子,声音平静得像是没有任何情绪。
屋中气氛霎时紧绷,一人立即回答:“卑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才从相府出来没多久,只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倒下了,周围没有任何行凶者的踪迹。”
他们在说什么?好像是在说那具尸首的事儿。
秦书儿听的云里雾里。
再次看去时,那人已站在了尸首的正对面。
老者哆嗦嗦地以白布托起一样东西:“死因是这个。”又小声接了一句,“另外,鄙人从这具尸首的肾脏发现了许多出血点。死者生前像是中过雷公藤的毒,但尚未毒发。”
“雷公藤?”那人只手接过白布,对着烛灯端详其物,似乎在看上面刻着的文字,语气一变,“怎么会是它……”
身旁人亦是凝重回道:“卑职总觉这件事有哪里不对劲。”
那人似也陷入了深思,半晌,说道:“将这件事报给杨中丞,就说我会亲自走一趟调查这件事……”
雷声突然响起,打断了那人正说的话。
那人下意识朝屏风处看了一眼。
秦书儿迅速又朝角落里缩了缩,见那人又挪回视线,这才悄悄松口气。
这么下去迟早会被发现,多听无益,还是赶紧想办法离开的好!
遂也不再管隔壁说甚,开始一门心思琢磨离开之法。
这时几道闪忽从头顶上的窗子里映入。
秦书儿抬头瞅了眼,一个想法冷不丁滑入脑海。
薛师兄曾经与她说过“雷声后于电光少倾”,那是不是可以借此掩人耳目,趁势离开?
或许……可行!
秦书儿立即振奋起来,开始专注记忆电光与雷鸣中间的间隔。
待第三道电光铺天而来时,秦书儿迅速挺身做好准备。
轰隆,轰隆隆——!
就是现在!
秦书儿快速蹬上窗子,准备一跃而出!
谁知就在同一时刻,窗中风雨刮入房中。
那人似觉有些扰人,便抬手朝后窗指去:“太吵,去把那扇窗户关……”
话没说完,那人突然停住不动了。
秦书儿亦感一阵凉意,下意识扭头看去,顿时浑身一僵!
电光雷鸣,四目相接。
那是一张惊艳了世人的脸庞,以及一双宛如死水般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