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
书名:大宋宫词作者名:剧改作者:唐蓉本章字数:5814更新时间:2024-12-27 17:55:03
夜色深,赵元侃提着一盏八角玲珑宫灯,送刘娥回厢房,那微黄的烛光缥缈摇曳,映着天际一弯弦月如钩,周遭显得分外静溢。
两人各有心思,一路无言。
至厢房门外,赵元侃终于开口唤住了刘娥。
“莺儿,以后便留在我身边,可好?”
刘娥正欲推门的动作一顿,回身望向赵元侃,清辉洒了他一肩,他脸上的神情朦朦胧胧的,瞧不太真切,只一双眼睛明亮异常,让刘娥想到了当日两人坠崖时,赵元侃拼死护住她,那一双近在迟尺的眼。
“就算找到了你想找的人,也不要离开了,好吗?”赵元侃又切切地跟了一句。
刘娥的心尖颤了颤。
“其实,我已向父皇禀明,我要娶你为妃,行正式册封之仪,入赵氏族谱。”赵元侃见刘娥没应,有点急切又忐忑地解释道,“此事我应先与你商议的,可我有些等不及,回来那夜,父皇召见我,我便……”
“殿下,我嫁过人。”
刘娥心中惊涛骇浪,却努力让自己语调保持平静,她想过留在赵元侃身边,以任何的身份,却不敢,也不奢望,是以嫁娶的形式,遑论册封,入族谱。
“我不在乎。”
“我……有过孩儿。”
“我也不在乎。”
“可,你是皇子,你……官家不会允许,宗室朝臣也不会答应你娶一个不清不白……”
“不许这般说自己!”赵元侃握住了刘娥的双手。
刘娥只觉自己微凉的手指落入了一双温暖干燥的大手。
赵元侃眼神炙热:“我珍爱的是你这个人,不是身世,我不管你过去如何,我要的,是你的现在和将来,以后的每一日都在我身边,都属于我!”
“殿下!”刘娥指尖颤抖,本能地欲抽回手。
“莺儿!”赵元侃几乎是有着几分执拗地攥紧了刘娥的手,从掌心到指尖,严丝合缝地紧密贴合。
刘娥垂下眼睑,睫毛簌簌。
赵元侃声音暗哑:“我心悦你。”
一语出,斩钉截铁。
心头刹那滚烫,蒸得刘娥即使在月光下,脸颊也生了显而易见的薄红。
他心悦她。
他真的心悦她?!
一个长在锦绣堆里的皇子,一个众星拱月的天之骄子,会心悦她,一个平平无奇的民女,一个命如草菅的蜀地孤女,一个身世不清白,有过婚配有过孩儿的女子?!
心悦?!
何为心悦?!
诚然,刘娥以前是不懂情爱的。
刘娥自小与爹爹相依为命,住在成都府偏西南的一个小山村里,她十多岁便跟着爹爹在酒肆茶楼里做歌女卖唱,爹爹拉二胡,她唱小曲,后来爹爹年迈病重,上不了台,于是刘娥一个人边摇着播鼗边唱。可前些年蜀地大乱,她赚不到什么银子,难以维持生计,是同村一个叫龚美的银匠,对父女二人多有接济,爹爹去世后,也是龚美拿出了二两银子,帮着刘娥将爹爹安葬了。为了报答龚美,也是为了遵从爹爹临终前将她许给龚美的遗嘱,不久后,刘娥嫁给了龚美。
龚美待刘娥很好,刘娥也尽力地去做一个妻子该做的,洗衣缝补,烧饭做家务,照顾丈夫,还有丈夫的兄弟。他们相敬如宾,和周遭许许多多的夫妇一样,到了适婚的年龄,便依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娶了或是嫁了一个自己根本不熟识的人,按部就班地过日子,为了家族,为了后代,或许两个人过了一辈子也不知情爱为何物。
有时夜深人静,刘娥会倚窗,望着山间那一轮明月,想眼下的日子便是她想要过的吗?!她自小走街串巷,看多了人情世故,且她好读书,尤其是龚美那个兄弟苏义简,写得一手好文章,见她喜欢,便常讲些书中文章给她听,她心思玲珑,文章之意往往领略很快,还能举一反三。是以,刘娥想,蜀地崇山峻岭之外的天地该是很大,以前爹爹还说要她去东京城呢,她也想,她和龚美之间好似还缺少些什么。当时她青春少艾,于情爱一道还未开窍。刘娥读“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她明白那是写女子对心上人的思念之苦,却无法体味;她亦不能感同身受“风雨如晦,悠悠我心。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那种困顿之中,陡然见到最思念之人的欣喜。
然而,此一刻,在赵元侃越来越灼热的注视之中,在紧贴的掌心那滚热潮湿的温暖之中,她似乎听见了心底花开的声音,曾经那些诗词文章里不懂的有关情爱的词句,似乎须臾间她心领神会了。
狂震颤的心慢慢平复,刘娥感受到两人相握的掌心汗涔涔的,赵元侃的指尖亦有轻颤,他也在紧张。
刘娥缓缓抬眸,望向赵元侃,那眼眸如一泓明净澄澈的秋水,波光流转,荡漾着令人心动的光,却也有着明显的慌张和茫然。
“殿下真的……心悦我吗?”
赵元侃执着刘娥的手按在了他心口处,他目光深邃温润:“感受到了吗?它此刻的跳动,只为你。”
那泓秋水倏地掀起层层涟漪,刘娥顿时心慌意乱,指尖一颤,便要再次抽回去手。
赵元侃却是攥得更紧,不允许她有半分退却:“我,赵元侃,心悦刘娥。”
不知怎的,刘娥的眼尾有些微红,她没有想到,她那般的命运亦不敢希冀期望,可眼前人,眼前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君子,说,心悦于她。
“那你呢?”赵元侃声音很轻,似乎怕惊了刘娥,有着难以掩饰的紧绷和期待,“你是否心悦我?”
“我……”刘娥方一开口,便觉得面颊火烧火燎地烫,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一下子抽出去了手,别开了脸,她唇角紧抿,一个字也道不出来了。
赵元侃看着刘娥娇靥羞红似火,连耳根都红透了,他心头一荡,再次伸手捉住了刘娥的指尖,那指尖颤栗了下,却终是没有再躲。
十指交扣,复紧握住。
刘娥的脸别得更开,面颊更是云蒸霞蔚。
赵元侃小心翼翼地,也是不容迟疑地,如珍宝般地温柔将刘娥拥入了怀中。
刘娥的身子有一瞬的绷紧,她薄唇微抿,试探地倚靠上眼前坚硬宽厚的胸膛。赵元侃的身上没有时下富贵公子们爱熏的馥郁浓香,反倒是一股清冽的味道,带有雨后青竹的气息,让刘娥想到了当日两人坠落的峡谷里那些草木,她逐渐放松了。
片刻后,刘娥轻抬手,环住了赵元侃的腰身。
赵元侃知晓,他的莺儿,也是心悦他的。
———
端拱元年,十二月十四,冬至前两日。
刚下过一场大雪。
皇宫里,回廊御苑、红墙黛瓦,各处皆被那一片银白覆盖,显得静溢庄重。宫人将甬道上的积雪扫了,又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走上去直打滑。各寝殿的门房早已挂上了厚厚的布帘子,那丝丝缕缕的寒风还是见缝插针地往屋里钻。
福宁殿,是太宗的寝殿,日常起居之所,地龙烧得甚是旺盛。
此时,太宗将龙袍褪去了半边,闭目跪于龙榻之上。
四周青烟缭绕,那是同平章事赵普正为太宗艾灸。赵普的长袖扎起着,由太宗的颈侧灸穴至其股间。
太宗不时地哼哧,豆大的汗珠划过他那似老虎般方阔的面颊。
内侍总管王继恩跪在地下,将冰块用布帕包住,举在手中备用。
猛然间,太宗发狠般嚎叫了一声,股侧的脓血喷涌而出,将那白绢染得殷红。王继恩赶忙递过冰帕让太宗咬住。
良久,一切停当。
王继恩服侍太宗更衣。
赵普试了试额间的汗:“官家箭伤已波及经脉,切勿再焦心操劳才是。”
太宗推开要为他整理衣襟的王继恩,敞着外袍,随意地坐在了榻前的氍毹上:“爱卿可知太祖也曾亲手为朕艾灸。”
赵普回道:“臣有所耳闻。”
太宗眸子微眯,似在追忆:“皇兄听朕叫声不忍,便取艾自灸,替朕分担病痛。”
赵普道:“太祖为人宽厚,极重兄弟情谊。”
太宗眼底精光微闪,沉沉地打量着赵普。
赵普眼观鼻鼻观心,对太宗探究的视线恍若未觉。
“皇孙的初生礼快开始了吧?”太宗忽而话锋一转。
赵普望了眼那记时的漏壶:“还有一刻钟。”
太宗又状似随意地问道:“爱卿以为朕的三儿如何?”微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比之老大和老二。”
赵普答道:“楚王有仁,然失之优柔寡断,许王有勇,却易冲动鲁莽,至于襄王,文武皆备,进退有度,颇有官家当年之风范。”
太宗意味不明地嗤了下:“他和朕像吗,朕看他不愧是和老大一母所生,做起事来犹犹豫豫,少决断之气魄。廷美交出来两支禁军,朕让他去接管,他竟只接收了一支。”
太宗越说越气,冷哼一声。
赵普却笑了笑:“那两支禁军,一支辖着皇城的巡防,一支负责金明池修建的监工之责,襄王收回的,是巡防的禁军,依老臣看来,襄王此举,既达到了官家要他处理此事的目的,又不会让人觉得朝廷是要趁秦王病重夺了他的军权,堪为两全,甚是妥当。”
太宗神色稍霁,口里还是不满道:“他难道不是对朕阳奉阴违,在偏帮他四叔。”
赵普道:“官家与襄王骨肉至亲,旁人谁也比不了!更何况,襄王重情,并非是坏事,能外爱黎民,内惜亲眷,此朝廷之幸,大宋之福也。”
太宗眸色难测地瞪着赵普半晌,倏地大笑开,指了指赵普:“老狐狸。”
———
冬雪初霁,寒意愈发凌冽。
御杖高举,侍卫列队有序,蟠龙旗帜迎风飘扬,彰显皇家威严。
赵元侃率一队仪仗,自那雄伟的宣德门内缓缓行出,后方马车之中是抱着小皇孙的郭清漪,还有刘娥。
潘良带着甲胄鲜明的禁军护卫在侧。
仪仗乐师击打编钟和小鼓,鼓乐齐鸣,引得百姓纷纷侧目,围观。
仪仗队停于宫门之前,监官以长腔宣读圣旨。
“昊天明命,皇帝若曰:盛德开保世之祥,衍庆恒由于祖泽。今皇族喜得皇孙,江山有继。初生大礼,与民同庆,万众祈福,共沐皇恩……”
马车内,襁褓之中的小皇孙酣睡正甜,那细嫩的小脸蛋吹弹可破,郭清漪爱怜地轻轻抚了抚。
“该一切都顺当吧?!”郭清漪似在自语,又似在询问。
刘娥宽慰道:“殿下做了周密的安排,该是无事。”
郭清漪看了眼刘娥:“可我这心从一早便跳得厉害,那些流民,百姓,他们……”欲言又止,拢了拢小皇孙的襁褓,微低头闻了闻,“襁褓熏过药草了?!”
刘娥道:“熏过了,小皇孙里里外外的衣裳,民女和奶娘用药草熏了三遍,民女身上还带了些药草,以备不时之需。”
“有劳你了,”郭清漪轻声道了声谢,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诚恳,她手指抚上小皇孙胸口挂着的一个平安结,那是以绳结编织的缠枝纹环着一古朴繁复的图腾,“这平安结是你亲手编的?以前倒是没见过这般的图样。”
刘娥道:“是民女老家的一种编织法。”
郭清漪问:“灵么?”
所有的祈福祝愿其实都是一种寄托。
刘娥看着郭清漪眼底隐隐殷切的光,想到了自己那不幸未降生的孩儿,心口微窒,道:“有人戴着它,当过灾。”
“那就好!”郭清漪点点头,如同又安心了一层,顿了顿,忽而又道:“你喜欢孩儿?”
刘娥道:“小皇孙冰雪可爱,人人都喜欢。”
郭清漪看刘娥,带着几分探究。
刘娥垂眸,掩去一切情绪,自然地拿过一床小棉被,罩在了小皇孙的襁褓外。
这时,外面那监官的圣旨宣读完毕。
马车帘子掀起一角,赵元侃的身影出现在车旁。
郭清漪心一颤,不自觉地抱紧了襁褓。
“王妃。”赵元侃朝她伸出了手。
郭清漪缓缓地吸了口气,所有的忧虑、忐忑褪去,她神色沉静,浑身的肃穆,转眼之间,她又是那个举止得体、进退适宜的襄王妃。
郭清漪就着赵元侃的手下了马车,刘娥跟在后面。
赵元侃的目光并未在刘娥身上做过多的停留,只是转身之际,有低低的叮嘱传来,“紧跟着我。”
刘娥闻言抬眸,赵元侃已扶着郭清漪朝那边早已等候的妇人们走去,她跟了上去。
宫人们已在布施,诵经。
襄王夫妇将抱皇孙,至宫门举行初生之礼,自当今下诏后,近些天已传遍了东京城,甚至附近的州府,是以许多的妇人,尤其是在大灾之中丧子丧女,希冀上天再赐予一个孩儿的母亲,今日都赶来了这初生礼,祈愿能得天命皇族庇佑,能借皇孙降生之喜,带来孕育新生之机。
母亲们排队走近,隔着一层轻纱,逐一抚摸皇孙的额头,以接受祝福。
皇孙被那冷风一吹,醒了来,却并未哭闹,睁着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周遭,很是新奇的模样。郭清漪看得心底一片柔软,微笑着朝妇人们一一回礼。
赵元侃和刘娥护在郭清漪身侧。
一妇人走近,用手轻触皇孙,皇孙忽而笑了。
妇人惊喜不已:“笑了笑了,你们看,皇孙对我笑了呢。”
妇人激动地留下了泪水。
郭清漪一直有些紧张戒备的心情,暗暗也随之放松了不少。
变故却陡生。
毫无征兆地,一支狼牙羽箭自暗处凌厉地飞射而来,发出刺破长空的尖锐之声。
一侍卫惊觉,飞扑上前保护那箭尖所指的赵元侃,被射穿后背。
“唰!”
剑光微闪,元侃拔剑在手,护住了郭氏和刘娥,警惕地寻找目标。
禁军们利落拔刀,挡在了元侃几人身前。
数名黑衣蒙面人自四面八方冲杀了出来。
百姓们顿时大乱。
一时,哭喊声,尖叫声,求救声不断,混乱一片。
场面很快失控。
赵元侃率着禁军和刺客们战在一处,难以照顾周全,与郭清漪、刘娥皆被冲散。刘娥紧紧跟着郭清漪,一心要替郭清漪护住怀中的皇孙。
忽而又一支羽箭射来,正中郭清漪腿部,她一声惨叫应声倒下。刘娥连忙扶住了郭清漪,用身体挡住她。郭清漪疼得脸色惨白,难以支撑,眼看周遭越来越乱,她当机立断,一把将皇孙塞到了刘娥怀中。
郭清漪道:“快!你带皇孙先走!”
刘娥迟疑,潘良带着四五名禁军护住他们,郭清漪见状,朝潘良大喊,“护着刘娥,护着皇孙!”又冲刘娥断呵,“走!回宫!护好我的儿子!”
刘娥望了眼周遭情形,一咬牙:“王妃保重!”
说罢,刘娥抱起皇孙,起身便朝宫门口奔去,哪知数十步的距离,却是步步都险象环生,护着她的禁军不到片刻便被刺客斩杀,刘娥脚下一趔趄,差点摔倒,余光瞥见一道剑锋凛凛,直刺而来。
刘娥心头一紧,本能地侧身,以背迎了上去,护紧了怀里的皇孙。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砰一声,刺客倒在了刘娥的脚边。她倏地回头,见是危机之中赵元侃远远地掷来一剑,救了他们,不过那边厢的赵元侃却被另一名刺客在肩膀砍了一刀,就地一滚,才堪堪避过从另一个方向刺来的另一刀。
“殿下!”刘娥面色发白。
“跑!”赵元侃以口型道了一个字,下一瞬又被无数的刀剑包围。
刘娥四周又有刺客杀到,幸好潘良及时赶了过来,一边为她当下了攻击,一边大吼:“刘姑娘,不要回宫,过不去!”
刘娥明白了,刺客的目标是赵元侃,还有她怀里的皇孙,刺客既然敢在宫门口行刺,想来实力不容小觑,必定是容不得他们进入宫门。她抬头一看,果然,宫门口处的刺客尤其地多,尽管宫内当值的禁军已闻讯赶了出来,可混战之中,刀枪无眼,她实在不敢再朝宫门方向跑。略一思忖,刘娥用力撕下布裙的下摆,将皇孙捆在自己胸前,趁着潘良一长枪横扫倒几名刺客的间隙,她转身朝百姓们四散奔逃的方向奔去。
四周嘈杂不断。
刘娥拼命地跑着。
她朝深巷里跑去,随处可见惊慌逃窜的陌生面孔,周围似乎处处潜伏着未知的危机,她深感忧惧,不敢回头,亦不敢进屋躲藏,仿佛每一扇门都是通往那冥府。她有些慌不择路,努力地回忆着去往襄王府的路。
皇孙终于开始啼哭。
刘娥跑得气喘,眼看着奔过前方那一座青石板桥,她便离襄王府近了。
便在这时,桥对面一宫装女子一步步踏上石阶,迎面走了过来。刘娥本来见其装扮,心中一喜,继而发现女子轻纱覆面,露在外面的一对眸子,阴沉狠厉,刘娥心神微凛,不由将一声求救卡在了喉间,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宫装女子已靠近,一抹雪亮的剑光闪过,女子手中的匕首狠狠刺入了襁褓。
皇孙的哭声戛然而止,瞬间没了声息。
刘娥顿时骇在了原地,眼看着那女子举起匕首,又要刺向她,这时深巷里喊声震天,女子稍一犹豫,飞快地转身消失在桥头。
刘娥迟钝地回过神来,满手刺目的鲜血,心神俱震。
不远处巷子口,赵元侃一身血污地杀了出来,瞧见此一幕,脸上的血色瞬间全部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