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强悍（四）

　　“姐姐，我们往哪边走？”洛倾婉扶着顾青洛着急地跺脚。

　　“去雪域，我们从雪域回去。”

　　“对对对，我之前放了示警烟花，雪域还有姐姐你的雪狼群。”洛倾婉搀着顾青洛就往雪域里冲。天珑宗虽然没有适合她的功法，但是她一身轻功却是登峰造极。

　　顾青洛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声音，一声悠远的狼嚎出口。

　　身后的剑碰到衣角的那一刻，顾青洛与洛倾婉一头扎进了听雪城，前者在进城的时候按了门旁的一处凸起，数条冰戟朝着追兵狠狠甩去。

　　还好没有看错，听雪城西面的入口，也设有冰霜八合阵。

　　“姐姐，那边那个湖泊是个灵湖，我扶你去休息，你脸色好差。”

　　洛倾婉忍着眼泪将人扶到湖边的假石边坐好。

　　这汪冰粼粼的湖水冒出的寒气都掺着稀薄的灵力，对顾青洛的恢复大有助益。可惜她失血过多，不然直接泡在水里，效果会更好。

　　天色渐渐暗下来，不多时，一阵狼群的低呜声逼近。

　　洛倾婉看着奔过来的狼群，松了一口气，“小白。”

　　顾青洛原本如老僧入定一般，源源不断的灵力从四周被她吸纳进身体中，却被雪狼的咆哮声打断。

　　睁开眼，她看见狼王伏低了身体，朝着湖泊中心呲牙。

　　夜色明亮，连一丝风也没有，湖边的一树梅花落了几片花瓣，荡开细小的一层一层湖纹。

　　随着狼嚎的声音越来越急切，湖中心水波开始涌动，波纹向着岸边的方向移过来。

　　顾青洛将洛倾婉护到身后，凝气防守，满眼戒备。

　　一个发顶冒出水面，然后是霜白的额，入鬓的剑眉，眉心一缕鲜艳的红痕，眸色极浅的凤眼，薄唇还带些少年的肉感，弧线流畅的下颚。

　　这是一个比女人还要精致几分的少年。

　　他拖着一身湿哒哒的黑色锦袍，敞开的领口露出笔直的锁骨和玉色的胸膛，在黑衣的衬托下愈发夺目妖冶。

　　他浑身的气势霸道强横，狭长的凤眼中一片引人堕落藏匿的黑暗，在白雪皑皑中从水中现出来，像是初生凡尘的神祇，却带着修罗的傲慢和暴戾，渐渐靠近岸边。

　　——让她无端心跳如雷。

　　随着走近，他身周开始萦绕起白色的水汽，等他走上岸的时候，浑身已经干透，锦袍在风中荡漾而开，“你是什么人？”

　　顾青洛搜索两辈子的记忆，都没有这样一个过目难忘的男人出现过。简直像是人间说的“妖孽”，惑人心神，引人堕落。

　　可他黑袍上的凤尾纹，腕上的玄弓护腕，眉心的那缕红痕，都在告诉她，眼前这个人，就是她上辈子缘悭一面的未婚夫——凌墨尧。

　　“不说？那就别怪本座不客气！”凌墨尧冷哼一声，飞身就是一掌劈了过来。

　　顾青洛他对了一掌，两人各自退了数丈，罡风从地面席卷而过，霎时狂风大作，雪霰漫天。

　　她拼着受凌墨尧一掌拎起洛倾婉扔在狼王背上，吼道：“快走！”

　　凌墨尧见她的动作，反而错手让开她空门大开的后背，然后在她再次回身迎过来的时候揉身而上，身形几乎是瞬间消失。

　　只听得破风的声音靠近，顾青洛旋转侧身，横腿飞踢过去。

　　“嘭——”

　　劲力相撞的声音，对撞的劲气折入地下，一道一尺宽的裂痕很快显现出来。

　　一炷香的时间，两人拆了数百招，又对了一掌各自后退。

　　凌墨尧微微歪了歪头，脚下一使力。

　　“咔咔”的巨响蔓延，顾青洛还没有发现怎么回事，就听到“嘭”的碎裂声震痛耳膜。

　　原来两人打斗的罡风生生震碎了脚下方圆数十里数尺厚的冰层，凌墨尧的那一脚仅仅是导致雪崩的最后一片雪花，强大的内劲将原本已经碎裂的冰层粉碎成了冰霰，露出了底下的湖面。

　　顾青洛按着胸口喘息，地动山摇之间，她已没有了一口气掠出数里的气力，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她本想去拉，结果一条破水而出的墨尾卷住了她的腿，她只觉腿上一痛，一股巨大的拉力将她往水中扯去，冰冷刺骨的湖水灭顶。

　　见她被卷下水，凌墨尧瞳孔震动，像利箭一般扎入水中，直追而下。

　　拜身体中的寒毒所赐，他能够在寒水中视物。

　　水蟒卷着她的腰腹，将她不断往深处拖。她因着腰上不断收紧的力道止不住地吐气，水泡呼呼地冒上去，不出片刻就已经开始呛水。

　　凌墨尧一个千斤坠飞速落到她身边，扯着顾青洛的胳膊，拼命往上拽。

　　顾青洛眸光一闪，回头看见他，有些诧异，却摇摇头又指指脚下，脸上的神情似乎很是迷茫。

　　凌墨尧抽出腰间的剑，往那水蟒的头部砍去。

　　可是水里力道失真也根本使不上力，那水蟒死活不肯放开顾青洛，像是要为自己被吵醒讨回一个公道，反倒瞪着一双绿灯笼似的眼恶狠狠地看着他。

　　日光透过清冽的冰水落下来，光华婉转如同碎银洒在周围。水哗啦啦地响着，清冷逼人的寒意从头皮席卷到脚跟。

　　凌墨尧搂住她的肩膀，渡给她一口气，在她不赞同的眼神中向下沉了下去。

　　此时，清透的水面翻滚着水花，大片的血水弥散在水中，满目雪白中一潭幽色本就醒目，如今加上猩红的血色更加分外刺眼，那条水蟒拼命扭动挣扎着，发出绝望的痛呼，水面被搅动出一团团漩涡。

　　然后，凌墨尧满嘴血红地浮上来，托住她下沉的身子，陡然跃出水面。

　　月光一晃，两人脱离了死亡的绝境，破水而出。

　　方才在城外的追兵此时破了阵冲进来，看着凌墨尧怀中抱着的少女纷纷失色又齐齐低下头，“宗主。”

　　凌墨尧一言不发裹紧了人就朝着问殿台御剑而去。

　　“宗主。”紫苑前来迎接，看到昏迷的顾青洛眼神略微闪躲，“热水已经备好了。”

　　“恩，去叫白绍熙来见本座。”

　　白绍熙作为药师，在姚瑾的带领下第一次踏足凌墨尧的卧房——问殿台听雪阁。

　　他本是青云宗大弟子，六年前遭陷害被逐出师门后就被凌墨尧绑上了问殿台，成为冥火宗的医师。

　　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女，跟他床边书案上腥气扑鼻的那株草，他在心里暗暗叫遭。哪个不长眼的惹到了这位祖宗，还敢把这祖宗的宝贝搞成这副德行，真是不要命了！

　　“顾少主虚耗过大、失血过多，体力不支兼之惊吓过度这才昏迷，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就可恢复了。”他顶着凌墨尧几乎暴虐的目光，搓了搓手臂，“你别这样看着我，放血养那株风轻怜这种馊主意的时候我可不在。”

　　“宗主，属下这就把人押进药房做药人。”姚瑾极有眼色地拱手退出修罗场。

　　“等等，叫人按这个方子煎药。”白绍熙递给姚瑾一张药方，背着凌墨尧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你自求多福。兄弟我先走了。姚瑾撇撇嘴角退了下去。

　　没义气！

　　“风轻莲，还有救吗？”凌墨尧掖好被角，沉声问道。

　　“死倒不会死。可它沾了顾少主的血气跟灵气，日后入药，也只能用在顾少主身上。要解你身上的寒毒，怕是得另寻一株了。”

　　“无妨。”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