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意外

　　第十八章（上）：双生

　　次日清晨正好逢五，众妃嫔赶来给莫悁晨昏定省。莫悁因为睡眠不足，思虑过甚，也没甚大精神。不过草草同她们说了几句话，便让她们各自散了。

　　“娘娘，纯昭仪还未走呢！”夭朵见她要进屋，忙喊了一声。

　　莫悁这才回头，强撑着坐下，挤出笑容来同纯昭仪说话。

　　“听闻娘娘这些日子总是做噩梦，臣妾听后心急如焚，便去寻了一个安神的方子来。”

　　“本宫已经好多了，劳烦姐姐记挂着。”莫悁笑道。

　　“娘娘说这话便是见外了，臣妾一听说姐姐有孕，竟比自己有喜还要高兴呢，又哪能不为姐姐腹中的皇子考虑？”纯昭仪说着，便让身边的大宫女寒鹃将一个粉彩红鸟牡丹葫芦瓶呈上来。

　　“这是臣妾母家传下来的土方子，瓶子里装的是玫梦油，是用玫瑰、肉桂、天竺、乳香等物调和而成的。娘娘晚间就寝时，用几滴放在手心搓热，再用指端环揉头部，必能安然入睡，一夜无梦。”

　　“这瓶子可精致，上面粉牡丹的香气似要沁出一般呢。”莫悁将那瓶子拿在手里，反复把玩，又笑道。

　　“瓶子是当年臣妾得的赏赐，娘娘喜欢便好。”

　　“多谢姐姐费心。夭朵，好生收着。”

　　“是。”

　　莫悁正要留纯昭仪吃饭，忽听外头小白子来报：“娘娘，太后让您去慈安宫用膳！”

　　“知道了，本宫这就去。”

　　纯昭仪知趣离开，莫悁也忙抬脚去了慈安宫。

　　“儿臣……”

　　“不必跪了，快过来。”太后让莫悁坐在一旁热炕上，又将前头站着的约莫四五十岁的妇人指给她看。

　　“这是柳嬷嬷，从十二岁起便跟着她娘给妇人接生孩子，再没人比她更懂这行了。”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小皇子。” 那妇人一副宫外有身份之人的打扮，眉目含笑。

　　莫悁忙示意让她起身。

　　“柳嬷嬷是哀家娘家的老人，哀家很放心她。宫里的太医、接生姥姥再好，也不比她贴心。见你身子不好，哀家便特意将她请来，照顾你和皇孙几个月。”太后道。

　　“劳母后费心了。”莫悁感到受宠若惊。

　　“别说这些客气话。哀家可等着这嫡皇子平安降生呢，你要听柳嬷嬷的话，好生养胎，不要多想。”

　　“是。”

　　“之前听太后说，娘娘遇喜不过才两个多月，可奴婢看娘娘的肚子，到像是已经怀了三四月一般呢！”柳嬷嬷笑道。

　　“噢？”太后来了兴致，又拉过莫悁细看后说道，“好像是大了些。哀家虽未有过子嗣，可这些年也见了不少别人的肚子，这个月份的确不该显怀。”

　　“呦，那莫非皇后娘娘怀的，是双生子？”柳嬷嬷忽惊喜笑道。

　　太后闻之大喜，忙对身边人喊道：“还愣什么，玉心，快去传太医再来给皇后诊脉！”

　　“奴婢这就差人去请。”玉心笑说。

　　莫悁也没想到竟还有这种事情，一时也不知是该喜该愁，便只静坐着等卢太医前来诊脉。

　　卢太医诊脉后摸了把胡须，拱手回道。

　　“回禀太后，皇后娘娘才遇喜二月有余，难以诊出腹中所怀是否是双生子；若想确切诊出，还需再等三四月的功夫。不过依娘娘这肚形来看，也是有六七分的可能了。”

　　“这可是大喜事！”太后拉过莫悁，怎么看都看不够。

　　“恭喜太后，恭喜皇后！”周围人纷纷贺喜道。

　　“陛下呢？快去差人告诉陛下！”太后嚷道。

　　“是。”

　　梁帝抛下奏章匆匆赶来时，莫悁正在被太后监督着喝下安胎药。

　　“果真是两个？”梁帝将昨晚两人争吵的内容全然抛掷脑后，忍不住蹲下摸了两圈莫悁的肚子，喜不自禁。

　　“太医说了，还要过些时日才能确切诊断出来。不过依哀家看，准错不了！这若是能生个一儿一女，便最好了。”

　　“男孩女孩儿臣都喜欢，悁儿，你这些日子好好养胎，什么都不要多想，什么都比不得孩子重要……”

　　“臣妾知道的。”莫悁忙打断他，自从昨晚撕破了那道口子，她便再不知该如何同梁帝相处。

　　“对了母后，今儿还有一件喜事！方才使者快马来报，说沧州前几日降了甘霖，庄稼终于得救了！”

　　“好好，太好了，”太后不住感叹，“阿弥陀佛，这是陛下爱民之心感动了上苍，天佑我大梁啊！”

　　“沧州百姓遭此一劫，民不聊生，儿臣正想着派个合适的人前去安抚赈灾，协调农耕。”

　　“陛下看中了谁？”

　　“本届榜眼周之护。”梁帝缓缓答道，“他对农事颇有研究，虽有些年轻，可儿臣愿意给他锻炼的机会。”

　　“嗯。”太后点头道，“哀家虽未曾见过他，却也听闻他很不错，皇儿好眼光。”

　　几人正说着话，忽听外头宫人来报，说杜国公府的夫人带着小女儿来给太后请安。

　　太后忙让人请进来。

　　杜夫人携女进殿问安，见梁帝也在，越发欣喜。

　　“几月不见，亦瑶似是又高了些呢，人也出落地越发水灵了。”太后将那女孩子牵过来，笑着让玉心给她拿点心吃。

　　莫悁抬头看着亦瑶，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沉敛文静，有些胆怯，太后一夸，她就害羞地往杜夫人身后躲。

　　“太后谬赞了。太后是自幼看着亦瑶长大的，亦瑶也孝顺，口头心头一时不忘太后呢，连妾身这个亲娘，也要往边站咯。”杜夫人笑道。

　　“既然你这么喜欢哀家，那哀家就认你做个干女儿可好？”太后拉过她的手微笑道。

　　“这……”杜夫人一愣，噎了片刻，才回道，“太后喜欢亦瑶，是她的福气。可是干女儿毕竟是要嫁人的，等许配了夫君，她再想进宫孝敬太后可就难了。”

　　太后听出了杜夫人话里的意思，也不反驳，直顺着她往下说：“你说的也有理，倘或嫁给了别人，哀家见不着必是要心疼的，不如就嫁到咱们家，给哀家做个儿媳可好？”

　　“哎呦呦，太后您这么说，那可是这孩子十辈子的造化了。”杜夫人欢喜道。

　　“陛下，哀家记得，老六还尚未娶妻，之前你让朝臣帮忙物色人选，可一直没有挑到合适的。”太后看着梁帝道。

　　“母后说的是，珅昱同朕一胞同出，朕想着给他选个好的，一来二去的，竟过去一年多了。朕看着，亦瑶和六弟极为般配，不如就……”

　　“陛下！”杜夫人忙打断道，“永嘉王可万万不行！”

　　太后和梁帝互看了一眼，因问何故。

　　“太后陛下有所不知，亦瑶属蛇，永嘉王属猪，这二物相冲，是大不吉啊！”

　　“哀家向来不信这些鬼神说辞，只要他们感情好，这就是一桩美满姻缘。陛下，你说呢？”太后半眯了眼问道。

　　“儿臣也是这么想的。”

　　“虽说如此，可小女万一冲撞了王爷，那可怎么得了！”杜夫人又道。

　　“那你说，你女儿当嫁个什么人家？”

　　杜夫人略微矜持回道：“不瞒太后，妾身找大师算过了，大师说亦瑶若能嫁给属猴的，且小满前后生的人是最好不过了，既能平安顺遂，又能旺夫旺子！”

　　“属猴的，还得是四月底生的？这不正是皇儿你的生辰吗？”太后依旧笑回。

　　“谁说不是呢？妾身也没想到，天下竟有如此奇巧之事！”

　　梁帝和莫悁这才看清了杜夫人的目的，梁帝不屑一顾，莫悁一笑置之。

　　“陛下，你说呢？”太后转头问梁帝道。

　　“皇后正怀着身孕，嫡子为重，儿臣眼下无心再纳新人。”梁帝委婉回绝了。

　　“不急，等皇后娘娘生产了，亦瑶再进宫也行！”杜夫人抢笑道。

　　梁帝冷笑一声，倒是莫悁看到这般尴尬氛围，有些难堪：“陛下，臣妾想着，如今臣妾身子愈发笨重，不宜再伺候陛下，若有新人进宫来照顾陛下，也未尝不可。”

　　梁帝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后娘娘说得极是，怪道宫里宫外人人都夸赞娘娘贤惠呢！”杜夫人奉承道。

　　“那此事就由皇后安排罢，朕前朝还有事，就不陪你们说话了。母后，儿臣告退！”说完，梁帝便甩袖离开了慈安宫。

　　杜夫人见女儿进宫的事有了着落，便也心满意足的带着女儿离去。

　　“你就没看出来，陛下不想收她？”太后喝了口茶，凝着眉头问莫悁。

　　“儿臣自然是看出来了，杜家的目的儿臣也清楚”莫悁叹气道，“只是如今杜氏一门鼎盛，陛下应以大局为重，不好佛他们家的颜面。孰轻孰重，儿臣拎得清楚。”

　　“孰轻孰重，拎得清楚？”太后听到这句，恍惚间回到了二十年前，她顿时红了眼圈，强忍着对莫悁道，“这话你母亲也曾对哀家说过。”

　　莫悁大惊，忙问道：“母后不是说过，您和儿臣的母亲虽是老乡，却并没有什么来往吗？”

　　太后这才意识到失言，便忙喝了口茶转移了话题：“噢，杜家女儿进宫的事，还是交给淑嫔来办罢。你只管好生养着身子便是。”

　　“是。”莫悁知道太后并不想提起她母亲，很是失望，但也不好细问，便只点头答应。

　　第十八章（下）：意外

　　杜状元妹妹要进宫的事情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很快便传遍了后宫。莫悁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这几日仍旧按照太医的嘱咐养着胎。

　　“纯姐姐给的玫梦油真是好用，这七八日以来，本宫可再没做过噩梦了。”莫悁拿着那瓶子对夭朵笑道。

　　“娘娘，杜小姐今日进宫了，淑嫔娘娘将她安排在了听雪楼里，封为了娴昭仪。”崔嬷嬷进来回道。

　　“嗯，知道了，淑姐姐做事，果然妥帖。”

　　“娘娘此话说的不错，可奴婢听说，那娴昭仪带来的丫头寄云，还愤愤不平，说淑嫔给她们家小姐的封号太低了呢！”

　　“杜家虽家世显赫，可毕竟亦瑶年轻，又无所出，给个昭仪的位份已经很给杜家颜面了。纯姐姐跟了陛下十年，也不过才只是个昭仪！她们也不用急，凭杜小姐的家世，再过几年，陛下必不会亏待她的。”莫悁回道。

　　“谁说不是呢，只怕有些人，觉得自己生下来就该做贵妃做皇后呢！”夭朵冷笑道。

　　“好了，你生的什么闷气？昨儿下了初雪，快陪本宫去御花园赏雪去！”莫悁拉住夭朵笑道。

　　“奴婢就是看不惯她们那副嘴脸，有本事她也投胎做个公主去！”

　　“你走不走，你不走，本宫可要和嬷嬷先走了！”莫悁嗔怪道。

　　夭朵这才给她穿上银狐皮织金斗篷，跟着她来到御花园内。

　　御花园内堆银砌玉，红梅羞偎在白雪怀里，树梢上光秃的枝条裹在雪被里不肯探出头来，天空中偶然听得一两句麻雀叫声，再一低头，正看到雪地里镶嵌着深深浅浅的雀儿脚印。

　　莫悁正望着那红梅出神，忽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女声：“娘娘可真是好雅兴！”

　　她闻声回身，正看见蓉贵妃穿着一件大红如意妆花斗篷，草草地给自己请了个安。

　　“蓉姐姐也是来赏花的？”莫悁笑问道。

　　“嫔妾哪里比得娘娘有这番闲情逸致，才送了恒儿去上学，碰巧路过此地罢了。”蓉贵妃哼了一声。

　　“蓉姐姐照顾恒儿辛苦。”

　　“娘娘这话说的好生奇怪，哪个做娘的会嫌照看自己的孩儿辛苦？”蓉贵妃冷看她一眼，又问道，“正巧，嫔妾有些话想同娘娘说，一起坐下来喝杯酒？”

　　莫悁并未多想，颔首答应。

　　“春水，斟酒来！”蓉贵妃对着旁边的宫女喊道，莫悁抬头，见那宫女眼角含媚，颇有两分姿色。

　　“娘娘，您怀着身子，不宜饮酒！”崔嬷嬷劝道。

　　“只喝一杯，不妨事的。”莫悁让她不必担心。

　　蓉贵妃递与莫悁一只羊脂玉莲花酒杯，又将自己手中的那杯酒一饮而尽，后冷笑着看着莫悁：

　　“听说，是你开口让杜家女儿进宫的？”

　　“不错，是本宫的意思。”莫悁也将那酒饮下，回答得干脆爽利。

　　“你就不怕她进宫后会分掉你的宠爱？”蓉贵妃瞪着眼问。

　　“本宫不在意这些。”

　　蓉贵妃听后，忽然大笑不止，后指着莫悁道：“宫里人都说，皇后娘娘对陛下一往情深，今日我才知道，你对他，不过如此……”

　　谁知话音未落，莫悁便骤然凝眉伏桌，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攥住夭朵的手，表情无比痛苦：“快传太医，我肚，肚子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