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倾心

　　第三章（上）：倾心

　　梳洗完毕，崔嬷嬷主动提出，要带莫悁去宫中各处转转。莫悁答应，并带上了小钊。

　　望欣殿坐落于大承宫西南角落，并不起眼。往东走，莫悁先是穿过了一个小花园清风榭，后见一个古朴雅致的小殿映入眼帘，殿顶上书写着一张牌匾：“思贤阁”，门上贴着一副对联：“书中乾坤大，笔下日月长”，落款处写的仍是“珅晏”二字。

　　“珅晏？”莫悁忽想起自己在慈安宫门口看到的那副匾额。

　　“哎呦公主！陛下的名讳可唤不得！”崔嬷嬷急急环顾一圈，幸无人听见。

　　“你是说，这对联是陛下亲笔所写？”莫悁又问。

　　“是。陛下自小便喜欢这些书啊画的，这宫里到处都是他的笔迹，奴婢只上过几天学，仅勉强认识几个字，不太懂这些，却也觉得这字写的好看。”崔嬷嬷笑道。

　　“那这里可是陛下平日里读书的地方？”

　　“是了，公主可别小瞧了这思贤阁，这儿虽说不大，里面却藏了成架的书，少说也有十万册呢！陛下平日里忙完朝政，总爱来这里坐上一阵子。在这思贤阁里头当差，既不忙碌，又能有机会见到陛下，多少人都求之不得。”

　　莫悁对着那牌匾对联又细细看了一阵子，方离开。

　　才走出思贤阁不远，莫悁便看到一片花团锦簇中落了一座宫殿，远处虽看不清这宫殿的具体样子，却也能看到这殿宇华贵堂皇，光彩夺目，另有两座硕大的、栩栩如生的石孔雀立在门前。

　　“这殿是何人所住，怎生竟比太后的慈安宫还要气派？”莫悁问道。

　　“噢，那是兰台，蓉贵妃的居所。”崔嬷嬷瞥了一眼回道。

　　“倒和我想象中的兰台不甚一样。”莫悁笑道，“咱们绕路走吧，这儿没什么看头。”

　　“公主不去见见蓉贵妃吗？”

　　“我们公主可是来作皇后的，蓉贵妃自己不主动来请安就算了，怎么反倒让我们公主去见她？！”幺朵对崔嬷嬷道，崔嬷嬷竟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倒不是这个意思。今后我同她还要相处多年，何苦偏要今日急急的相会？”莫悁笑道。

　　“那好，今日这儿就不去了，奴婢带您去北边看看宣仁殿。”

　　朝宣仁殿去需路过一个名为明月亭的大花园，来至明月亭，侍卫忽然变多，通行也变得极为严格。

　　“这是内宫与外宫的界限，内宫是妇人居所，外男无令不得出入，因此侍卫们才会严查小钊将军。”崔嬷嬷解释道。

　　“崔嬷嬷说的是，若非是公主初来大梁，需留得我在身边保护，小钊哪里有机会见识这些？”小钊笑着看莫悁，莫悁意识到小钊在看自己，忙羞得回头。

　　穿过明月亭，几人终于来到了宣仁殿。

　　宣政殿气势恢宏，威严肃穆，经过之人，皆不敢高声语。

　　“陛下在里面吗？”莫悁看着那殿问道。

　　崔嬷嬷摇了摇头：“眼下还是辰时，陛下仍在前殿早朝，待下了朝，才会来这里处理政务、接待朝臣，往往一坐就是五六个时辰。”

　　“嬷嬷的意思是说，陛下平日里在这里待的最久？”

　　“可不是吗，陛下勤政，天下皆知。”崔嬷嬷笑道。

　　“这就好办了。”莫悁盯着宣仁殿，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崔嬷嬷，我有些乏了，今日就先逛到这里，我们回去罢。”

　　崔嬷嬷只得答应，众人折回望欣殿。

　　回到望欣殿后，莫悁屏退了他人，只留下崔嬷嬷、幺朵和小钊。

　　莫悁在宫人走后，忽然一把拉住了崔嬷嬷的手，正色道：“嬷嬷，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求你。”

　　崔嬷嬷忙跪道：“使不得公主，您这样可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本就是伺候您的，您又救了奴婢的命，奴婢就算是为您去死，也绝无半分怨言！”

　　“哪里就需要这般严肃了？快起来罢。”莫悁扶起她，又道：“崔嬷嬷，你可有法子，让我去宣仁殿当几日差？”

　　“什么！公主是在和奴婢开玩笑罢？”崔嬷嬷大吃一惊，以为自己听岔了。

　　“没有，我是真心想去宣仁殿当差，了解陛下的喜好。”

　　“公主，您这是干什么？”小钊也大惊。

　　“我很快就要成为陛下的妻子，为人妻者，不懂得自己夫君的喜怒哀乐，是要遭天下人耻笑的。”

　　“公主若真想了解陛下，不妨喊一个陛下贴身的内侍来问问，何苦又要自己去隐姓埋名，遭这种罪过呢？”崔嬷嬷不解。

　　“他们哪里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莫悁笑笑：“好了嬷嬷，你就告诉我一句话，此事能不能办？”

　　崔嬷嬷想了想，皱眉道：“有些难度，但也不是不可能。那宣仁殿里有个掌管洒扫的公公叫石乔，是奴婢的楚州老乡，奴婢同他有些交情。明日得了空，奴婢便去求求他，看他是否能够帮上些。”

　　“那就劳烦崔嬷嬷了，”莫悁看着她笑道：“嬷嬷，今后待我同陛下成了亲，必想法子将你带走，你来我身边伺候，岂不比待在这里强上百倍？”

　　“哎，哎，奴婢多谢公主！这件事奴婢定要拼上老命去办，不单是这件事，今后公主所有的事，奴婢都会拼了命去帮公主办妥！”

　　两人会心一笑，不在话下。

　　崔嬷嬷说毕便走出去传膳，屋中只剩下小钊和幺朵伺候。莫悁无意间看到小钊神情有异，便关切问道：“小钊，你这是怎么了？”

　　小钊看了幺朵一眼，欲言又止，莫悁会意，让幺朵去隔壁房间收拾太后清晨赏赐的衣冠首饰。

　　“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讲？”莫悁问道。

　　“是，小钊想问，公主费劲周折接近陛下，可是为了争宠？”小钊看着她的眼睛道。

　　莫悁一愣，没料想他竟会问出这话来，也不知该怎么回答：“算，算是罢。”

　　小钊的情绪逐渐激动：“公主金枝玉叶，何苦要去讨好一个完全没有见过的男人！就算陛下不喜欢公主，公主也是一国之后，他不会将你怎样的！”

　　“你不会懂的！”莫悁差点喊了出来，吓得幺朵赶忙闻声出来询问。

　　莫悁对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让幺朵继续回屋整理衣饰。

　　莫悁定了定神，望着小钊，眼中含泪道：“你不知道，年初父王拿母后来威胁我去和亲时，还有另外一个条件，他说，只有我生下大梁皇帝的孩子，我母后才能永远平安。小钊，你晓得父王的心性，也晓得我母后的处境，如今我只有母后这一个念想，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被别人欺负折磨……我做不到……”

　　小钊看着她这般，心中顿时犹如翻江倒海一般，他也顾不上其他，一把将莫悁抱在自己怀中，轻声叹道：“我知道你的难处，我只是，只是不高兴你去嫁给另一个男人，为他生儿育女。”

　　听到这话，莫悁反而在他怀里低声呜咽起来。

　　“公主，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小钊抱着她，含笑问道。

　　莫悁的心忽如巨石撞击一般，“咚”的一声开了，阳光洒进心窝，然不久后便有几片阴云飘过，遮蔽了晴日。

　　“喜欢，可是小钊，我们不能在一起。”她哭道。

　　小钊将她越抱越紧，半刻也不舍得松开：“不，相信我公主，我们早晚会在一起的。”

　　第三章（下）：备礼

　　莫悁沉浸在这从未有过的炽热感情里，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想永远这样陶醉在他怀里，两人正忘情间，忽听得里屋幺朵对着窗外一声喊：“崔嬷嬷，您这么快就回来啦！”

　　二人吓了一跳，莫悁慌忙从他怀中出来，手忙脚乱的整理衣冠，小钊看着她的脸，满眼不舍。

　　“我怕公主饿着，就急赶回来了。你这丫头，趴在窗户上干嘛呢！”崔嬷嬷边说边往门口走去。

　　“嗨，我正打扫屋子呢，刚开窗透会儿气，可巧就见到了您老。”幺朵拿着一叠衣服笑道。

　　崔嬷嬷进来时，莫悁尚未完全从小钊的怀抱中回过神来，脸色仍有些微微泛红。

　　“呦，公主这是怎么了？脸色红的倒像是饮了酒一般？”崔嬷嬷关切问道。

　　“没，没有，是方才走的路多了，身上有些热罢了。”莫悁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转头道。

　　崔嬷嬷对这话并没有多少怀疑，但是看到了小钊还在屋内，难免又要嘀咕两句：“小钊将军，奴才上次都说了，将军能留在内宫，已是太后开恩，无论公主怎么信任你，你都该主动避嫌才是，可万不能传出什么是非，玷污了公主的清誉。”

　　小钊极不情愿的应了一声，后转身出门而去。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闲话，过了一阵子还未见宫人将饭食送来，崔嬷嬷又出去催了一趟，回来时却是满脸沮丧。

　　“这是怎么了？”莫悁问道。

　　“小路子说，他已经去过了御膳房，可是厨子们皆忙于三日后大皇子的生辰宴，暂无暇顾及其他，公主的午膳怕是要等些时候了。”崔嬷嬷叹气道。

　　“看来这大皇子颇受陛下疼爱啊。”莫悁喝了口茶，缓缓道。

　　“只要是蓉贵妃生的，就是个石头陛下也能当成金疙瘩捧在怀里，何况如今陛下膝下，就只有两位公主和这一位皇子。不过，公主也莫急，大皇子再受宠，也是庶出，比不得将来您的嫡出皇子。公主饿了罢，要不先吃些蜜饯枣桔抗抗？”崔嬷嬷将那漆木果盘端来，莫悁取了一粒蜜枣，放到嘴边却并没有吃下。

　　“我并不在意这些。陛下疼他们母子，就让他疼去；这皇位，我不稀罕，我的孩子也不会稀罕；且我并不想要皇子，将来能生个女儿才好呢。”

　　“哎呦呦，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既来了这宫里，哪有不想生皇子的？生了皇子，哪一个又不想着皇位？就算您不想不要，周围的那些人啊，事啊，也必逼着您往前走，我的好公主，这些是躲不掉的。”

　　莫悁看着她，忽然觉得不必在此聊的过深，便将那蜜饯咬了一口，转头又问：“对了嬷嬷，你方才说，三日后是大皇子的生辰？”

　　“是。陛下说了，那日要在临华宫大摆宴席以庆贺大皇子六岁生辰。陛下还特地让卓文熠学士为大皇子写了篇赋。那赋已经在宫里传开了，卓学士不愧是大才子，说话写字都文绉绉的，什么瑚琏之资啊，清庙之器啊，奴婢听他们读的朗朗上口，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崔嬷嬷说着又给莫悁添了些茶。

　　莫悁听到这里，心中早已明白了大半，因笑道：“那我们也该给大皇子备些贺礼。幺朵，你去瞧瞧，咱们带来的东西里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宝贝，尽管给大皇子送去。”

　　幺朵颇有些不满：“崔嬷嬷都说了，大皇子受尽陛下宠爱，那什么珍奇的宝贝没见过，哪里还差咱们的东西？要奴婢说啊，这个贺礼，咱们就算送了，人家也未必领情。”

　　“领不领情是他们的是，送不送却是我们的事。咱们不送，平白落人话柄，又是何苦来着？你且去找些好的挑来罢。”

　　幺朵应下，回屋去找了三四趟，礼物皆被莫悁驳回。

　　“这些都太一般了，这样，幺朵，你去我的妆奁下，取一盒香丸来。”

　　幺朵吃了一惊：“可那香丸异常珍贵，又是公主心头挚爱，当初王后千方百计才得了两盒给给咱们带来，如今就这么白白送出去了一半，奴婢可舍不得。”

　　“你这丫头，怎么那么小气。”莫悁笑道，“凭它再珍贵，也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什么舍不舍得。”

　　幺朵这才扭头，回到屋中将那香丸小心取出递与莫悁。

　　“此香名天目香，混合了降真、檀香、茅香、甘松、桂心等四十九种香材，更难得的是加入了我们北芜特有的蓝鸢和金露花瓣，焚后令人舒心益气，神思清爽，最适合读书时用。想必大皇子用后也会欢喜。”莫悁抚摸着那香对崔嬷嬷笑道。崔嬷嬷小心翼翼接下，将这盒香递给门外的小路子。

　　小路子正要走时，却被莫悁一下喊住，吩咐他道：“记得和蓉贵妃说，这天目香性寒，不可多用，每日焚一粒便可。”

　　小路子忙点头应下，将那香盒揣入怀中，藏之如珍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