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倒霉

　　好嘛，出力受苦的人明明是我，可这王松香半点不把我这个代人受过的‘人肉沙包’放在眼里，她倒是把宋波当成救世主了。

　　聊了个没趣，我干脆不聊了。

　　对王松香这种‘势利眼’的人，我也没啥好说的了——后面就按章办事呗。

　　宋波换了副自信的表情，他拍着胸膛跟王松香保证：“这可是我的专职工作，我一年到头，驱掉的鬼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区区一个厉鬼而已，对我来说就是手到擒来的小事，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说完话，宋波手一扬，引导着王松香的目光到我脸上：“王松香，你站在薛医的面前，之后你就闭上眼睛，我会让薛医模仿你的灵魂气息，来帮你解难。”

　　王松香直接闭上眼睛，让我出手。

　　宋波这才看向我，他伸手递给我一张纸条。

　　我低头一看，纸条上写了一首小诗：汝目即吾目，汝心即吾心，汝灵即吾灵，汝道即吾道，汝灵若散去，吾身代为消。

　　看完这一行诗，我一下就记在心里了。

　　抬头看向宋波，我想问宋波——这咒语是要用嘴念出来，还是烧一道黄符？

　　宋波见我抬起头看他，他用口型，无声地指示着我：“心中默念诗，全身心去关注王松香。”

　　抬头看着面前闭目不动的王松香，我全神贯注盯着她的脸。

　　然后以一种无思无想的状态，默念那首诗：汝目即吾目……

　　慢慢的，我失去了身为薛医本人的自主认知。

　　这话听起来很怪，其实以另一种角度来讲，就是——我越来越了解面前的王松香了，我感觉自己成为了她的影子。

　　一种十分自然的熟悉感，亲密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生发出来。

　　随着时间慢慢延长，这种感觉也在加深。

　　终于，在我对我自己的认知已经成为了王松香的时候，面前的王松香晕过去了。

　　宋波旁边的陆成反应快，他惊叫一声：“啊？”

　　话音未落，陆成就已经冲上去了，他想抱住王松香。

　　可他一只手还抱着孩子呢，仅凭那空闲的一只手，根本抱不起王松香。

　　陆成只是扶了她一把，没让她摔的那么狼狈。

　　我这边就惨了。

　　王松香一晕，我脑子立时天旋地转，无法思考。

　　以致于陆成的那一声“啊？”，直接在我脑子里变成了无数个回音：‘啊啊啊啊啊……’

　　宋波没理我，他跑到棺材边上，一推手，就把棺材下面的小盖板推开了。

　　“陆成，快把王松香搬进去！”宋波支使着陆成做事，他自己又跑回来架我的肩膀。

　　身体不太听使唤，心里却明白现在是干正事的时候。

　　眼见宋波有点扶不住我，我就加了一把力，使劲晃悠着脚脖子，跟宋波往前移动。

　　宋波推开棺材的顶层，搬着我的腿把我推了进去。

　　里面的硬木板，险些硌断了我的骨头。

　　可我也说不出话来呀，浑身只觉得特别累，现在好不容易躺下了，就睡觉吧……

　　一觉睡过去，再度醒来的时候，只见宋波在棺材两边的板上，点了两根白蜡烛照明。

　　他的手指头，正一声一声地敲我怀中的铜镜，以铜镜的有序响声来叫醒我。

　　眯缝着眼睛看宋波，我这个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只觉得口干舌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另外，我的手腕一直在疼，当时的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宋波见我睁开一点点眼睛，他忽然抱起一个又圆又白的东西凑近我的脸。

　　我起初没看清楚是什么。

　　仔细一看，才看到，这是陆成和王松香的女儿！

　　这女孩的脸真是煞白一片啊，就像……用白面糊成的假人脸一样！

　　她的眼珠子，更像是不会眨眼一样！

　　就那么刻骨地盯着我，眼神里的恨意，像是要剜我的心！食我的髓！

　　我这一刻真的怕了，我怕了！！

　　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有一个人这样得恨我！

　　她虽然是个小孩，可我真的受不了她！

　　这一怕，我才惊觉我是薛医，不是王松香！

　　心里骂骂咧咧地想撂挑子，我宁可退给宋波三万块钱，也不想接这个活了！

　　可我悔的晚了啊！

　　那小女孩被宋波抱着，快速凑近我的脸。

　　她的眼珠子，距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的眉心与我眉心相接触的一瞬间，她甚至龇着牙齿，凶狠地啃咬起我的鼻子！

　　就在我肝胆欲裂的时候！

　　我全身的每一处骨节，都散发出断裂般的剧痛！

　　那是一种，被人以钢刀利斧活生生劈断骨头的痛楚。

　　我十分清晰地体会着这样的痛，我终于知道，那女的为何会变成厉鬼了！

　　她临死之时，到底被人剁成了多少段？

　　估计是被剁成碎肉了吧！！

　　她是生受了这种折磨，才变成厉鬼的啊！

　　天啊！

　　我这是接了个什么活？！

　　 “啊啊啊啊啊啊！”我扯开嗓子嘶声大吼。

　　可是！这不是我薛医喊出来的！

　　我早就疼的只会扭曲，而不会喊叫了。

　　所以这一声痛苦到极点的嘶吼，是那位恨王松香之极的厉鬼嘶吼出来的。

　　她的怨气太重，她的恨意太深！

　　我根本抗衡不了她，她进我身体的一瞬间，就已经彻底剥夺了我躯体的控制权！

　　她举起双手，一拍棺椁边沿就要跳起来。

　　两根燃在棺材边料上的白蜡烛，被她突然的动作吹的乱晃。

　　房间里的光线变得忽明忽暗。

　　她起身的动作刚做到一半，就扭曲着手爪勾向宋波。

　　第一击，手尖就直扣宋波的眼珠子！

　　她是厉鬼，她知道，这间屋子里只有宋波是她的威胁。

　　只要解决了宋波，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有仇报仇了！

　　可宋波岂能容她胡来！

　　一抖手！

　　一把疹满了红朱砂的鲜艳糯米，就朝着我的脸甩了过来！

　　腥气扑鼻！

　　朱砂的味道有这么腥吗？这好像不是红朱砂啊？

　　这好像是血，可这是哪里来的血呢？

　　我忽然发现了，那只伸出去试图扣眼珠子的手腕上，正滴答着未干的鲜血……

　　我去你麻麻的宋波！你居然趁老子昏睡，放了老子那么多的血！

　　呲！

　　不管我怎么愤怒，那血染的糯米还是砸在了我的脸上。

　　一大片的火红烟雾腾空而起，我被这手糯米一砸，只觉得脸盘子被卡车撞了一下！

　　那巨大的推力，推得我仰头就倒。

　　我的后背压踏了棺材的另一侧，整个身体就落在了地上。

　　棺材的一边栏板被压趴下，隐藏在棺材下面的王松香就露了出来！

　　被宋波一把糯米打得呜呼哀哉的我，在看到了王松香之后，眼珠子简直要瞪出眼眶了！

　　快速爬起身来，我之前还‘弱质纤纤’的身体，这一刻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强悍！

　　“我要你和你的孩子死得比我还惨！陆成你这个负心汉！王松香！我要你给我陪葬，陪葬呀哈哈哈哈哈！”扯着嗓子嘶嚎起来，她这回换了目标，开始直扑棺材夹层里的王松香！

　　可她跟王松香的中间，还隔着一个陆成啊！

　　陆成早已泪流满面。

　　他一手抱着自己的女儿，一手扯着王松香的手腕，往后面躲。

　　他嘴里还哭吼着央求我：“兰儿，你就放过我们吧，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啊！”

　　“这根本不是你的女儿，她不是！她是王松香跟别人生的野种，可你不但不敢跟王松香离婚，还听她的主意，虐杀了最爱你的我！我今天不杀了王松香和她女儿，我死不瞑目，死不瞑目！”

　　宋波根本没想到那棺材会裂掉。

　　现在王松香危险了，他手忙脚乱地翻出几张黄符纸，蹦过来就要贴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