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福无双至

　　连续几天都没有庭审，安奕鸣把手头几个合同拟好交给谢敏审核，谢敏趁机问了一下魏诺与高桐之间的恩怨，嘱咐着安奕鸣多多安抚魏诺，她会尽量从中协调，最不济也会让律所拿出部分钱款，不能让魏诺这个新人来负担。不过，她并没有告诉安奕鸣她已经找过蒋明哲了，听完她的要求后，蒋明哲脸色很难看，毕竟是要从律所利润里拿出那一笔钱，只是碍于谢敏的面子才勉强同意。

　　“安海的法律服务合同改规矩了，我们之前是签了五年，这回改一年一签，还要和另一家所共享。”安奕鸣递过去一叠材料，“这是投标资料，您看一下。”

　　“这事很早就开始论证，我觉得倒也不一定是坏事。保险理赔类案件，尤其是作为保险公司应诉的按键，即便能够交给新手当练习题做，也要手把手地教新人，量太大根本就嚼不烂。安海去年出险量近十万，涉诉近千起，林枫、魏诺，还有几个实习律师疲于奔命、分身乏术，一个案子安海才给1000块钱，所里还要补贴出庭费用。如果多一家律所加入，能够按区域分配案件，减轻一下我们的压力也挺好的。”谢敏随手翻了翻手里的材料，又问：“对手是谁知道吗？”

　　安奕鸣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能吃得下这么大的业务量，还有对口专业律师的所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家，各自长短分析下来，我们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肯定能拿下来这个合同，只是将来和别的所分担案子，难免会对被人拿来比较。”

　　谈完公事，谢敏咳嗽一声，尝试着谈谈私事，“那天来的人是乐乐吗？”其实，那天杨乐然离开衡鑫所的时候和谢敏打了个照面，她外貌变化并不大，只是因为太久没见，谢敏有些恍惚。没主动提及，不过是认为安奕鸣肯定能处理好个人情绪，没想到安奕鸣这段时间的状态一直靡靡，她就不能不问了。

　　安奕鸣脸色暗沉下来，默默点了点头。那晚，高空坠物事件解决后，是杨乐然送他回的家。

　　“唉……”谢敏叹了口气，“回来多久了？”

　　“半年吧。”安奕鸣长长吐了口气，点着转椅转了一圈，再与谢敏面对面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小师弟今年毕业吧？法学博士！你准备让他接班还是……”

　　门外传来一阵骚乱声，伴随着桌椅板凳挪动翻倒的声音，安奕鸣与谢敏对望一眼，全都起身出了门。不满诉讼结果的当事人会把火气撒到律师身上，所以偶尔也会有当事人来闹事，但这栋大楼的保安只在一楼大厅值班，同事们只能互相成为彼此的保安，一有风吹草动就都走出来帮忙。当然，律师都是文人，也就只能是壮壮声势。

　　大办公室里有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跪在高桐面前，正砰砰磕头，身后跟着的一位中年和老年妇女，也在不停鞠躬恳求，脸都哭花了，恨不得也跪下来磕头。老年妇女与中年男人有着极为相像的面部轮廓，应该是母子，这三人皮肤粗糙，手脚粗大，穿着也很朴素，应该都是体力劳动者，甚至那位中年男人还穿了件蓝色的工作服。

　　高桐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有些无措，频繁后撤躲闪，中年男人跪在地上随着她挪动身体。

　　安奕鸣拍拍林枫的背，问：“怎么回事？”

　　林枫努嘴摇头表示完全不知情。

　　“高律师，高律师，你一定要帮我，这个案子我只能指望你了，我有老婆孩子，还有老娘，绝对不会做那种事。”中年男人伸手想去抓高桐的裤脚，看到干净笔直的裤子后又收回了手。

　　原来是找高桐代理案子的，显然是被她拒绝了，才想到用这样极端的办法强迫她。

　　高桐身后就是墙壁，已经是退无可退，她四下看了看，同事们都在窃窃私语却没有一个有要伸手帮忙的意思的，甚至没有人去喊保安。

　　安奕鸣心里也犹豫了一下，毕竟前几天刚和高桐有过争执，说心里毫无芥蒂是不可能的，不过也只是犹豫片刻之后他就跨步走上前，一把把高桐拉到身后，又俯下身把中年男人拉了起来。

　　中年男人是个矮胖子，幸亏安奕鸣身高力壮，否则想要把他立起来也不容易，“有话好好说，你这么做高律师更不会接你的案子。”

　　好一顿安抚，中年男人和他的妻子、母亲的情绪才平稳下来，终于能够安静坐到会议室。

　　安奕鸣避开人群，低声对高桐说：“他行为太极端，案子能不接就不接！”

　　高桐点了点头，又说了句谢谢，才走进会议室。

　　“安、安、安……安律师！”

　　人群散去后，安奕鸣才注意到角落躲着的一道身影，竟是那位说话结结巴巴的电脑高手丁晟睿，喊着安奕鸣的名字，眼神却是躲在镜片后面不敢看人。出门在外，他特意换了身衣服，仍然是宽宽大大的运动服，还有些皱皱巴巴，显然是很久没穿了的。

　　安奕鸣知道他胆小怕人，赶忙把他带到自己办公室，坐定后才问：“找我有事吗？”

　　丁晟睿双手紧紧握着水杯，指尖因为用力微微有些发白，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紧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工作？”安奕鸣记得那天晚上自己并没有提及工作，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就、就……”丁晟睿吞了口口水，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你你在，我家，家附近……”

　　最初丁晟睿以为安奕鸣等三个要抢他钱物，后来他们又在自己家附近徘徊很久，对丁晟睿这样对环境极度敏感的人来说就是警报，他担心害怕的同时，随即通过技术手段确定了安奕鸣的身份，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把第一次见面的安奕鸣等三人放进自己家里。对于电脑高手来说，查到衡鑫所的办公地点易如反掌。

　　安奕鸣朝丁晟睿翘了翘大拇指，“厉害！”

　　“找你……有事……”丁晟睿腼腆一笑，他递给安奕鸣一个U盘。

　　“哦？这是什么？”安奕鸣把U盘插到电脑上，一边点击鼠标一边问。

　　“车，行车记录仪的，的，录像。”丁晟睿肢体动作很多也很大，可能与他表达能力有限有关，“邻居，邻居的车。”

　　就在肇事案的前一周，丁晟睿的老邻居找他帮忙安监控，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还是遇到了熊孩子，邻居的车子即便是停在自己的停车位也总是被人划破车漆，还划了好几次。邻居直觉是熟人作案，就想到在车位附近安上监控，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高手丁晟睿。一遇专业又正义的事，丁晟睿就非常兴奋，在大门正前方安了个摄像头的同时还在车内装了一个有停车侦测功能的行车记录仪，全方位无死角地去捕捉“犯罪嫌疑人”。昨天晚上，邻居拿着摄像头和行车记录仪找到丁晟睿，丁晟睿拷贝出所有资料后想到安奕鸣正在找证据，就把全部资料送了过来。

　　“你是说这是西入口的监控？”安奕鸣声音不自主地抬高的同时带着些兴奋的颤抖，这不就是说肇事案封闭现场的两个入口的视频资料都齐备了？

　　丁晟睿连连点头。

　　“天！大神呐！你帮了我大忙了，何止是大神，还是正义秉直的正义之神。”安奕鸣走到丁晟睿身边，接连捶了他好几下，“说，让我怎么谢你？”

　　“嘿嘿嘿。”丁晟睿腼腆一笑，“我想，我，想想……”

　　“尽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安奕鸣夸下海口，送他一台急需的电子设备才是投其所好吧？

　　“她，的，电，话！”这句话，他说得流利极了，一丁点结巴都没有，当丁晟睿把手机举到安奕鸣面前时，安奕鸣倒是结结巴巴了起来，“她她她？！”

　　手机屏幕上的人是武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