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鸿运当头

　　伴随着清晨的光亮，再次唤醒了沉睡中的金陵城，但较之往日有所不同的却是春节热闹的气息里，难得慵懒喜庆的金陵人三五一聚之中所议论起的谈资来。

　　“听说没？听说没？那摄人婆竟是个男的？”

　　“吴三郎你这都是老黄历了，知不知道昨夜那锦衣卫夜审摄人婆？嘿，不知道吧。我三叔公的六婶她邻居的舅姥姥家有个远房亲戚就是锦衣卫中……”

　　“你等等，先让我算算这辈分……”

　　“知不知道？锦衣卫寅时连夜抄了一家宅子，搜出了这两个月丢失的孩童足有20多个呢？”

　　“这么多？”

　　“我告诉你，不光这个数呢，他们还在院子里挖出了几具孩童尸体，根据那摄人婆交代是他拐了来后孩子得了病又不敢请郎中，生生给病死的。啧啧，真是造孽了。”

　　“是啊，阿弥陀佛，幸亏这摄人婆落了案，不然怕不是还要丢好多孩子了，你说谁能想到这摄人婆竟然是男人易容改扮的啊？”

　　“唉，是啊。怪不得官府的捕快一个个都不灵光了呢？谁能料想得到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眨眼间就变成了个老婆子，又眨眼变回去了？这抓都不知道抓谁啊。不过，兄台若是说谁能想到，我倒是知道的。”

　　“谁？”

　　“嘿嘿，不瞒兄台，这摄人婆被抓的时候小生正在附近的酒楼喝酒，居高临下恰好看了个一清二楚。这破获摄人婆案子的人恐怕你也知道。”

　　“我也知道？莫不是府衙里江湖人称快刀金睛的神捕吴岩？”

　　“嘿，非也，非也。”

　　“哦，想起了了，是锦衣卫破的案。我这脑子！那定是锦衣卫里有名的金陵神犬段碍，又或是飞鹰费伦？”

　　“哈，非也。其实这人但说起来的话实在难猜，我给你个提示吧。知道前日那跳涧虎吗？”

　　“！！！难道又是那个小霸王？”

　　“是也。”

　　“他这是……转性了？平日里坑蒙拐骗尸位素餐，怎的突然都大展神威了？乖乖，跳涧虎的身手可不赖，再加上这摄人婆的诡秘。难不成他平日里是在扮猪吃虎实则是个心思缜密的武功高手不成？”

　　“啧啧，这难说了。倒是有一点我敢肯定，这沈小旗的名号怕是叫不来几天了。沈淮恐怕就要高升了。”公子摇扇又神秘一笑：“而且在下可是还有个八卦呢。兄台想不想知道？”

　　“啥？”

　　“那昨日被救下的孩童里面有一人可是沐王妃妹妹的独子哦。嘿嘿，沈家兴盛的时候两家可是许了婚约的，如今沈淮刚被扫地出门就振作精神做了这两件大事，怕是沐兰瑛跟沈淮的婚约或是还有变化也说不定，嘿，这下可是有热闹看了呢。啊，阿嚏！”

　　“哼，让你丫骚包的大冷天还扇扇子，活该！”

　　难得睡了个大懒觉，暖洋洋的日头下，心中一时间没什么烦扰的沈淮足足睡到了日上三竿还不知足，正要再睡一会儿，门外却传来了响动声。

　　“谁啊？”

　　沈奶奶苍老的声音微微带颤的响起，不等她动身柴房的沈旦却已经出了门来：“奶奶我去开门。”

　　“真是我的乖孙儿啊。”

　　沈奶奶慈祥的声音引得睡眼惺忪的沈淮心中泛起醋意，索性没有起身，翻了个身打算再睡，可传入耳朵里的话却让他不打消了这样的念头：“请问是沈淮沈大人的宅邸吗？”

　　沈旦开了门一眼就认出了出现的那两张熟悉脸孔，他冷哼一声率真的就要再次把门关上，却被一人敏捷利落的卡住了即将闭合的门：“这不是沈旦兄弟吗？怎么还不足一日未见就不认识我们了吗？”

　　“谁是你兄弟？我兄长就只有淮哥一个。你们两个是勾结了摄人婆的坏人，别想骗过我去！”沈旦清澈的眸子毫不掩饰心中的鄙夷，在他看来兄长沈淮是不会错的，那个叫杨峥的大人物还肯定了他的判断，自然眼前这两个昨天想欺负沈淮的人就不是什么好人了。

　　可沈旦的话却刺痛了苏烈与邓坤的心，他们面皮忍不住一跳，彼此看了一眼，眼中尽是苦意。谁能想到本来想要落井下石踢开一个不起眼又不干正事的小角色，却落了个这番田地，苏烈想了足足一个晚上愣是没想清楚沈淮是怎么下的套子，这一步一步严密的算计让他简直就是细思极恐，觉得只要一个环节出了错漏对方的一场谋划就要落空甚至还得自食恶果。

　　然而形势比人强，这看似不可能的设局最后竟然成功了，而他们两个就成了落网的飞蛾，最倒霉的那个。所以，昨晚邓坤一醒来两人就是一番商议，确定好了对应的策略这才赶到了极为难找的沈府向沈淮讨饶，请他放自己一马。

　　“小哥，这是误会误会啊。”眼见连大门都要进不去了，苏烈自然不敢端着架子，堂堂的试百户对着沈旦这白丁也不得不屈辱的摆着一副笑脸解释：“小哥行行好，且放我们进去，总也得容得我们向沈大人解释顺便赔罪你说不是？”

　　“误会什么？你的意思是淮哥错了？”

　　“没没没，沈大人目光如炬洞若烛火神机妙算是算无遗策啊，下官可没这个意思。”

　　“那既然淮哥没说错，你们不就是摄人婆的同党了吗？还想着进来？”沈旦闻言立刻又要关门，大门板子被他巨力一拉饶是苏烈和邓坤两个高手都没拉住，啪的一声门板重重压在苏烈拦着门框的手上疼的他直抽凉气。

　　“大人！你这厮还讲不讲……”

　　眼见苏烈被夹了手，邓坤心头火起，正要怼上几句，却被苏烈一把拦了下来，他一边揉着手，脸上却还是带着讨好的笑意：“不疼，不疼。下官一点都，嘶~一点都不疼。”

　　“怎么了怎么了？大清早，呸，大晌午的是谁啊？”沈淮此时已经更衣走了出来，他本就是个坑蒙拐骗的混子，听得声音就知道是苏烈两个，平日里他自然是犹如老鼠怕猫一样遇见他们有多远要躲多远，但今天，啧，想到昨天发生了一切，沈淮顿觉扬眉吐气，好似骨头都轻了三斤，飘飘然的好像飞起来似的。

　　“淮哥，是这两个货色。”沈旦眼见沈淮走过来，也不好拦门，指了指笑的满脸褶子的苏烈二人。

　　“咦？这不是苏大人吗？不知何事前来？下官有失远迎万望恕罪，万望恕罪啊。”沈淮皮笑肉不笑的拱手称罪，脚下却丝毫未见加快速度还是一副闲散模样。

　　“真是阴险！”

　　眼见沈淮这般小人得势的模样，苏烈心中却更觉他奸诈，脸上笑着挤进门里当先拱手：“不不不，是我不请自来。跟沈大人没什么关系，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哦？苏大人品秩比我高的多，切莫叫我沈大人，这不是折煞小弟了吗？”

　　“不不不，沈大人前日勇擒跳涧虎，昨日智捕摄人婆，智勇双全，威名远播，为百姓接连除去两害，不日必将高升，未来飞黄腾达，封侯拜相都指日可期啊。如此少年英才，不可以常人之礼待之。可不要如此自谦啊，哈哈哈哈。”苏烈说着拍马屁的话竟是一点都不脸红，这年头想要升得快这些奉承的话也要说的溜才行，不然光靠破案他是决计升不到眼前这个位子上的。

　　然而这次的苏烈却有些失算了，可以说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沈淮本就不是想要高升的主儿，钱拿到手自然开心，但事情越来越多却不是他的本意，闻言之后他眉头反而一皱凑了过去：“那个，苏大人，我想问问您，这个……昨日指挥使大人说的可是当真？难道真的要升我不成？”

　　苏烈听了却是心思一转暗忖：“谁不想升官发财啊，这沈淮摆出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是……是了！”

　　他暗暗击掌似乎想通了关节，看向沈淮的眼神都带了些许肉疼：“这阴险小人话里的意思是杨大人说的话能否兑现也未可知，所以要我多拿些好处来了事才行。”

　　想通了这点，他脸上却仍挤了些笑容，反而不敢顺着沈淮的话说下去怕再中了圈套，他看了看沈淮那家徒四壁的宅子：“指挥使大人的事情在下怎能妄自揣测，不过我这才发现，沈大人竟然住的如此清苦啊，真是高风亮节两袖清风，不得不让人佩服啊。但恕我直言，大人虽然清廉如水，可我看您家中的老夫人却需要个安生的环境好要颐养天年吧。”

　　说着，他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来，眼中的心痛一闪即逝，就换上了有些僵硬的笑容：“在下不才，感怀沈大人为我金陵百姓接连除去两恶，昨晚一夜感动的是辗转反侧，深感这才是吾等锦衣卫为圣上分忧解难的榜样啊。这里是我之前购置的贵春坊的一处宅子，但买下后就也没什么用处，日久荒废也不值几个钱，今日就送给沈大人以表我的钦佩之意。”

　　“这，这怎么好意思啊？那房子是贵春坊的？那地方可是在金陵城中心地段啊，好贵的吧？不能收，下官可不敢收啊。”沈淮好似被元宝砸了头，一时间只觉得有点欢喜的头晕，他平日里也就欺负欺负普通百姓，赊一些永远不用去还的账，哪见过人家送礼送宅子的。而且对方还是比他官位还高的苏烈，本以为对方来也就是认个错服个软最多赔个几十两银子的他刹那间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心里虽然被诱惑的直痒痒，却当真不敢收下。

　　“这是觉得不够吗？狠！实在太狠了！”眼见沈淮眼中的贪婪之色，手上却推回了房契，苏烈与邓坤互望一眼，心下里同时叹了口气又向着袖子里面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