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想女扮男装

　　下午的时候，申诚把肖星星支走了，让他去前店帮忙。

　　随意四下打量，无论怎么看这都是男性的住所。父子俩虽然尽力打扫，但总能看到蛛丝马迹。洗好的衣服不是马上叠好收起来，会和穿过的衣服混在一起，没看完的书扣在桌子上，洗手间放着一系列男性用品，剃须刀、牙刷、乳液什么的。特别是冰箱，食物随意的塞着，申诚总有强烈的冲动想把它们归拢整齐，一开始她忍住没有那么做，大概有着这里是别人家，我不应该来插手的想法。

　　经过中午那顿饭，她觉得以后时不时要给父子俩做饭，于是决定把厨房收拾出来，最起码让自己用着顺手。

　　约莫忙活了一下午，厨房的布置大体满意了。

　　看看表，下午的饭点是肖家父子最忙活的时候，这会儿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一个人待在这空荡荡的房间中，难免胡思乱想。

　　我离开的十年，父亲到底怎么过的，他身边都发生了什么。

　　只此一别，生死分离，永隔天涯。

　　再无挽回的机会。

　　回过神，她发现眼泪流了满面，赶紧上楼去洗手间。洗了一把热水洗脸，打量照在盥洗台前镜子里的自己的脸。眼睛红红的，眼白充满了血丝，赶紧用毛巾擦脸，用力太大，这下鼻头也红了。

　　自从她知道了紫竹林，心里燃起了火苗，她想要弥补对父亲的愧疚，似乎这么做，能挽回一丝丝遗憾。我到底要怎么办呢？她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我知道该怎么做，就看有没有勇气那么做了。

　　因为中午吃得丰盛，肖大海决定免了晚餐，他来泡茶，大家吃些小茶点。一边喝茶，一边聊天，让小申好好给他们讲讲在外的经历。

　　肖星星兴冲冲地回来找申诚，发现厨房已经焕然一新。连茶具都洗干净了，放在洗水槽空水。他一边上楼，一边道：“小申，你神了，怎么知道我老爸要泡茶，把茶具都提前洗好了！”

　　说着，推开她的房门，发现房间没人，转头却看见洗手间的门大开着，地上黑丛丛一堆东西。

　　他想也没想走了进去，“小申？”

　　一进门就看见了申诚哭丧着脸，手里拿着把剪刀。

　　美丽乌黑的秀发不见了，变成了长短不齐的短发，有的地方简直犹如被某种动物啃食了一般惨烈，头发渣凌乱地掉了一地。

　　“你？疯了吗？这是要做什么啊？”

　　随后进门的肖大海听见儿子的喊叫声，立刻上楼，看到申诚那副狼狈样子，也不由愣住。

　　肖星星扭过头：“爸，你看她，搞成什么样子了。”

　　申诚想把头发剪短，真动了剪刀却发现没那么简单，前面看得见还好说，后面就不知深浅了，一块剪狠了，她就在旁边补救，结果越修越短，越剪越乱，简直没法出门见人了。她心急如火，被两人这么盯着，一时不知所措。

　　还是肖大海更懂申诚，片刻琢磨过来味儿了，吃惊地问：“你这是想女扮男装？”

　　“肖叔……”

　　肖星星反应上来，马上打断她：“不行！”

　　“为什么不行？”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跟小说电视剧里瞎编的那样，男的都是瞎眼啊！看不出来你是女的装的？”

　　申诚一时冲动，本就欠缺考量。最为不妥的地方被肖星星直白的戳破，她心里知道不妥，嘴上却不愿意承认了：“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你还带不带脑子？”

　　肖大海看气氛不妙，赶紧插话道：“星星也是担心你，一个女孩子装成男人，跑到男人扎堆的地方，太令人不放心了。”

　　“肖叔，我知道风险是什么，就算被发现了，被赶出来了，也比现在什么都不做强。”

　　肖星星最讨厌女孩子这种不讲道理，强硬地说：“你想都不要想，我说不行就不行！”

　　但是，肖星星的反对无效。

　　“你凭什么这么说……”申诚眼睛回之以锐利的闪光，嘴唇紧紧闭成一条直线。沉默片刻，她补了一句，“这是我自己的事！”

　　最后一句话刺激了肖星星，他以干涩的嗓音说：“你说的对，我的确没资格管你的事，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说完转身回了房间，用雷打般的巨大的关门声表达自己的心情。

　　申诚脸色近乎苍白地站在那里，默默咬了一会儿嘴唇。“肖叔，我……我说错话了。”

　　肖大海对爱暴走的儿子有相当的心理承受能力，清清嗓子：“那个臭小子话说得不好听却在理，我知道你着急，可有些事情也不能急于一时呀！”

　　申诚低头沉思什么，而后仰起脸：“我必须去试试！”

　　肖大海看着小丫头的眼神，就跟当初他不顾父亲反对，初中毕业后就辍学，飘洋过海，跑到法国学语言、学厨艺一样。她做出的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么劝说大概没有用，不如让这股热度自己冷却下来吧。

　　肖大海略一停顿，说道：“我找阿水再去紫竹林打听打听，说不定有什么变数，或者咱们能想出别的办法呢！”

　　申诚点点头，心里仍坚持着自己的决定。

　　肖大海看看她：“啧，你那个头发呀……”

　　她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丑死了，我知道！”

　　肖大海指着儿子的房门，道：“让星星给你修修吧，我的头就是他给理的，比外面理发馆剪得都好呢，说不定还能挽救！”

　　“啊！”申诚一愣，而后心情黯淡，“他肯定不愿意理我了。”

　　“嘿嘿，不至于不至于，再者……”肖大海眯眼看着她，而后多少压低嗓音说：“女孩子撒撒娇，比什么都管用。”

　　第二天肖星星冷战不在家待。他们的午饭时间没有别的客人，申诚偷偷跑到了前面，肖大海做了炒面，申诚主动端着自己的盘子跟着坐到了肖星星那桌。

　　肖星星不吭气地吃面，压根不抬眼看她。

　　申诚有点打退堂鼓，看见肖大海眨眼示意，又突然开口：“小星星，求你理理我！”

　　她故意捏着嗓子说话，把声音弄得如同软糯的糍粑团一般。一早上演练了好久，还有个远程用微聊指导的肖大海，发了不少女孩萌哒哒撒娇的短视频以供参考。

　　这么甜腻酥软的嗓音，自然引诱地肖星星抬起头，看见申诚戴了一顶棒球帽，帽檐拉得低低得，这么一来，猛地看上去像是谁家的小男孩。这种反差让肖星星一时瞠目结舌。

　　“求你救救我，肖叔说你会剪头，肯定能修好我的头发。”

　　“爸！”肖星星一肚子不高兴，“怎么就把我给卖了。”

　　肖大海转身不看他们，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肖星星站起身，换到另一个空桌子，申诚又跟了过去。

　　“你走开！”说完他就后悔了，本来心底打算一句话不跟她说，最起码要好几天。

　　申诚默然，隔着餐桌，沉默在两人之间持续了好一阵子。

　　肖大海吃完了，拿着空盘子去洗碗槽，然后又拿两碗面汤折回他们那桌，顺便又给了申诚一个鼓励的眼神。

　　申诚再次鼓足勇气，先道了歉，继续软磨硬泡。

　　她双手合十，对着他露出祈求的眼神，就像是刚出生的小猫咪一样，让人心疼怜惜。

　　肖星星这么看着突然觉得有些心动，微乎其微的感觉有时会成倍膨胀起来。他的脸上漾出少许红晕。为了不让申诚捕捉到，他迅速用指背弹了一下她的帽檐，帽子被掀开了，露出了参差不齐的头发。

　　“就这么丑八怪的样儿，还来求人，你觉得有用吗？”他讽刺。

　　申诚“呀”地一声，赶紧把帽子归正，还用慎而又慎的目光四下扫了一圈，确认有没有客人上门。

　　她转过头，双手紧紧捂着帽子，好一阵把臂肘支在餐桌上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就在肖星星有点紧张是不是话说重了，申诚扬起脸直直地看着他，抛出自己能想到的最后筹码：“如果你帮我修头发，让我替你做什么都行。”

　　这个提议让肖星星很动心，问：“哦？真的事什么都行？”

　　申诚坚决地点点头。“我能做的，什么都成。”

　　“这还差不多。”

　　“你同意了？”

　　“看你诚意吧，还要看我的心情！”

　　肖大海看着他们俩个，露出好笑又有些无奈的表情。

　　申诚从电冰箱去除几块冰放进杯中，往里面倒入果汁，小心翼翼地端到楼上，放在肖星星面前。

　　他不紧不慢地喝了两口，申诚帮他放回桌上。

　　“嗯，这儿有点酸。”他指指肩膀，申诚立刻帮他按摩。

　　他一边享受，一边评价：“态度很好，表现不错，我就勉为其难地试试吧！”

　　其实早就想帮申诚剪头了，但是捉弄她的过程让肖星星陷入了奇妙的感觉，就那么拖着拖到了这会儿。

　　听他这么说，申诚半点不敢带怨气地苦笑，可算松了一口气。

　　理发的工具准备好，申诚就坐。

　　真要下剪刀的时候，肖星星心想：那么一头大波浪的黑色秀发，多可惜，你说你也下得去手，还弄得这么惨不忍睹。

　　观察了申诚的头型，确认好几次，他终于动手了。

　　等一切弄妥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形象，申诚大吃了一惊。赞叹道：“小星星你的手艺真棒啊！”

　　“凑合了！”这手艺是他在京城的时候练出来的。小明星哪里有钱请发型师。去好的理发店也很贵，便宜的又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一开始是为了省钱，他给自己修修刘海、鬓角什么的，后来帮同一个宿舍的男孩剪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