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特殊待遇

　　深夜，墨府，书香苑。

　　一名女子半躺在卧榻上，她闭着眼，手指轻轻敲打着大腿外侧，美艳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殊的神色，只轻轻的问：“真的不救她出来？”

　　她对面明明什么也没有，可不久后分明又响起一句沙哑的话，“不救。”

　　这声音是个男声，似乎声带受过伤，因此声音并不好听，反而有点刺耳。

　　女子睁开眼，轻轻的笑了，“也是，毕竟你二人不算‘熟悉’。”

　　她特意咬重了熟悉二字。

　　男声没说话。

　　女子以为他无话可说，嘴角正要扯起一抹得意的笑时，只听那男声又道，“熟不熟悉又如何，你终究是比不上她。”

　　女子顿住，随即突然发难，她抄起一旁的茶杯里往阴影里站着的人砸过去，“大胆——！”

　　阴影里的人闷哼一声，没说其它的话。

　　这声闷哼似乎触动了女子的某根神经，她倏然回神，跌跌撞撞的下了床榻，也顾不得自己的衣裙，问，“砸到你了吗？”

　　声音担忧又深情，似乎方才那副略带癫狂模样的不是她。

　　“没有。”那道男声如是说着，他从屋中的阴影处走出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动作轻柔的把她放回床榻上，“小心摔到。”

　　“你会永远陪着我的对吧？”她突然抓住男人的手臂，眼神小鹿般的可怜，“你会的吧？”

　　那男子缓缓点头，声音里带着沉重，“我会的……”

　　我会的，小姐，但是，我不能看着你这样下去。

　　次日天色微曦之际，大理寺接到一妇人报案，称自家男人被一只诡异的鞭子勒死了，据旁人说，那鞭子成色与样式都和墨弦那只鞭子一模一样，于是苏谨匆匆赶了过去。

　　可凶杀案场早已被清理。

　　“怎么回事？”苏谨皱眉问身后的手下，他一身尘灰，紧赶慢赶过来就是这样的结果？

　　放肆！

　　“回大人。”手下俯首，“听说是死者的母亲坚持要入土为安，便先收拾了。”

　　苏谨闻言震怒，“涉及墨弦此案的凶杀本官是不是说过不可妄动？你们没和报案人交代么？”

　　手下简直比窦娥还冤，他连忙澄清道，“交代了，可他家老母亲太凶了！说什么耀明律法又没说死者家属不可处置尸体……”

　　苏谨：“……”

　　他第一次希望皇上难说话一点，不要随随便便修改律法。

　　万般无奈之下，苏谨只好退而求其次，“那鞭子呢？”

　　有手下将那鞭子呈了上来。

　　苏谨眯了眯眼，仔仔细细的将那鞭子看了一遍，“这鞭，我们库中是否也有一根？”

　　“是的。”手下很快就回答了，“是之前我们收敛的墨弦小姐那一根。”

　　苏谨眯了眯眼，望了望已经没有什么线索的周围，倏然道，“让大理寺释放墨弦小姐——”

　　“什么？！”一老头重重拍了下桌子，“苏谨这是做什么？！放墨弦？重色轻义吗？”

　　底下的副手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面前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头乃是大理寺主事的另一人，名为袁勤，他为人古板迂腐，可一点也不好糊弄，“那个……呃，反正我们大人就是这么说的。”

　　袁勤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坚决道，“不行！”

　　副手两边为难，最后决定委屈一下自家大人，“那，袁大人您要怎样才可以放墨小姐呢？”

　　“让你们大人自己来和我解释！”袁勤再次一拍桌子，上头的书本都发着颤，“解释不清楚我就禀报皇上，参他重色轻义！”

　　副手：“……”

　　那可能……不太行，毕竟我们家大人已经前往天牢了。

　　大理寺，天牢，阴暗的角落里结着细网，清晨的阳光透过小窗照射进来，墨弦有些紧张的看着坐在她对面的苏谨。

　　这可是她看书时很向往的一个角色，可惜这角色最后满头华发的随了青灯古佛，孤独一生。

　　“墨弦小姐。”苏谨突然开口喊她，温柔的灰色眼有些凌厉感。

　　墨弦有种中学时期被老师点名的感觉，她啊了一声，脑子一抽，“……你，你好。”

　　“你记得你是怎么推倒张松的吗？”苏谨眨了眨眼眸，仔细的观察墨弦听到这个问题后脸上的神色。

　　墨弦第一反应：什么张松？我只听说过武松打虎！

　　苏谨见她疑似走神，再次出声唤道：“墨大小姐。”

　　“嗯？”墨弦眨巴眨巴眼，回神，“啊？什么事？”

　　苏谨目前为止就没见过这么敷衍他的犯人，他嘴角微抽，加重了字音，“墨小姐。”

　　墨弦瞬间端坐起来，她双手交叠，莫名乖乖的模样：“在！”

　　苏谨也不再和她打岔，步入正题，“张松是那天被你杀的那人。”

　　墨弦下意识的否认摇头，“我没有杀人。”

　　“可勒死他的那根鞭子是你的，”苏谨说，“那天也是诸多百姓见到你把他推倒后，他便毙命的。”

　　墨弦脑子里没有这一段记忆，更不知道原主到底干了什么，瞎编的话指不定会被面前这男人看出来，因此只好诚实的说，“苏大人。”

　　苏谨：“？”

　　墨弦眼神真挚，不似作假，“我忘了那一段记忆。”

　　这话倒不是假的，这是事实。

　　牢房里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片刻后苏谨抬眸看向墨弦，神情严肃，“墨弦小姐，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可以作为证据的。”

　　墨弦点头，“我明白。”

　　“所以我希望你每一句都是实话。”苏谨又说，“不要骗我。”

　　墨弦心说谁敢骗你呐，你可是原著里整个耀明最公正的苏谨，用那本书作者的话来说，你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也别信苏谨会造假。

　　她正腹诽着，只听苏谨又问，“那你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是的。”墨弦垂眸，“因此我也不知我到底有没有杀了武松。”

　　苏谨脸色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他愣了，“……武松是谁？”

　　墨弦：“……”

　　要死，都怪四大名著。

　　“……张松。”墨弦自顾自地点头，眼神十分真诚的望着苏谨，“嗯，张松。”

　　苏谨无言以对，他现在有点怀疑这墨弦的脑子是好是坏，他狐疑道，“张松死前，你的鞭子离开过你的手吗？”

　　墨弦摇头，“我不记得了。”

　　她连这个身体原主人的武器是鞭子她都不知道。

　　苏谨沉默了，他看了看一脸乖样的墨弦，在思考墨弦的话有几分可信。

　　墨弦心里也打着鼓，万一苏谨没相信她，直接把她拉出去斩了呢？

　　那她连夜暮霭的救援都等不到……话说，夜暮霭是不是根本没来救她？

　　原著里这人的行事作风不是挺雷厉风行的吗？

　　“好。”苏谨不知思考出了什么，“我现在可以暂时相信你。”

　　墨弦挑眉，暂时？那就是还没有完全相信。

　　这时苏谨又说，“不过我有一个问题要问，那就是你的鞭子是谁做的？”

　　墨弦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宛若上课睡觉被老师当场抓获，她愣了，鞭子？谁做的？这玩意儿不是在古代只要随便找个店就能买吗？

　　苏谨看她的表情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不会连这个也忘了吧？”

　　墨弦很想说没错是的我就是忘了，但她怕说出来以后直接被苏谨定义为满口谎话，因此灵机一动，转变思路，“这是我爹给我定做的，我不知。”

　　苏谨眉头一松，幸好这个没忘。

　　他叹了一口气，起身，“那劳烦你再住两日，我去拜访一下令尊。”

　　墨弦跟着他起身，“哎……大人。”

　　苏谨微微侧头，“嗯？何事？”

　　墨弦眨眨眼，“你既来问，那此案便是有疑点，对吗？”

　　苏谨没说话。

　　墨弦只好又道，“我只是想问，我这处斩的事……”

　　苏谨听到此处终于明白她担心什么，他颔首，“往后推了，你不必担忧，若你真是无辜的，我会还你清白。”

　　墨弦学着电视剧里一拱手，“谢大人。”

　　苏谨出了牢门，随口给看守的狱卒吩咐了两句话，扔了串铜钱，便走了。

　　两刻钟后，墨弦得到了来到异世的第一顿饭——白菜炒肉片，还有个汤，以及两个白面馒头。

　　这待遇是所有犯人都没有的。

　　“唷，”昨晚的那个狱卒把餐饭给她从木门缝隙递进去，“你给苏大人说什么了？他居然破格给你餐饭？”

　　墨弦早已饥肠辘辘，在看见那热乎的饭菜后顿时两眼放光，把苏谨放上了恩人的名单，她啃着白馒头，时不时喝一口汤，口齿不清，“无有缩什呢。”

　　狱卒没听清，侧耳，“什么？”

　　墨弦不讲究官家小姐那一套优雅，她狼吞虎咽完一个馒头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清清嗓子，“没说什么，他就问了我两句案子的事。”

　　她对这个狱卒印象不错，因此没有什么隐瞒。

　　狱卒觉得她这吃相和自己隔壁家那个小丫头没有什么区别，他牙疼的扔了句：“慢点吃，别噎着，省得我一会给你找大夫。”

　　然后便走了。

　　墨弦有了吃的心情好了很多，一点也不计较这狱卒怼她，反而拿着另一个白馒头给他招手，“谢了啊大哥！”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男声响了起来——

　　“可以给我一个馒头吗？”